外面的風很大,夜間的冷意夾在風裡襲來,喬淺初抖了抖,醉意被吹散在風中。她擡頭看着身旁的男人。
“沒點酒量還敢在外面逞能。”穆南煙輕輕擡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只笑了一句,其餘的什麼也不多問。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和傅白之間奇怪的氣場但喬淺初此時非常感謝穆南煙的沉默。他有問的權利,但她現在真的不想提及。
“下次不會了。”喬淺初認真道,看着穆南煙的眼睛。
“誰說了,該逞能還是得逞,醉了打電話給我就好。”穆南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笑容也漸漸深了,拉着她往車內走。
一路驅車到了家。
兩人洗漱完,並排躺在牀上準備睡覺。
喬淺初正斟酌着要不要現在說出傅白的事情,擡眼便看見穆南煙正在看着她,墨色淋漓的眸光中並無探究。
現在說出來會不會顯得自作多情了?也許穆南煙根本就不在乎呢?
喬淺初抿了抿脣,將解釋的話吞了回去。
穆南煙卻突然道:“明天安排我們雙方家長見一次面吧?這是早晚都要做的事,我也想讓你媽放心。”
喬淺初一愣,沒想到他會提起這茬。
“你和你爸媽……“喬淺初斟酌着詞句。上次的不歡而散她還記憶猶新,她不想讓雙方家長見面也劍拔弩張的,否則喬美琳就該爲她擔心了。
穆南煙看了她許久才道:“我其實早該和你解釋,但覺得沒必要提這些陳年往事才一直沒說。你記不記得我和你提過,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喬淺初點了點頭。她沒解釋陳年往事,倒是穆南煙先攤了牌。
“你不是疑惑謝西恬爲什麼和我不同姓麼?“穆南煙緩緩說道:“她是我繼母帶過來的孩子,她媽與我爸結了婚之後,一直沒有改姓。”
喬淺初一怔,靜靜聽着穆南煙在耳旁述說。她知道她正在一點一滴地瞭解他的一切。
“你知道我爲什麼和他關係不好嗎?”穆南煙將手從被子裡面抽出來,摩挲着喬淺初白皙的臉頰,笑容漸漸爬上了脣角,帶着譏諷和無奈:“如果你的母親在病房裡終日聞着消毒水的味道,靠着藥物維持生命,而你這時候恰巧看到你的父親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並且母親剛死就被迫叫別的女人媽……我想你會和我有同樣的感受。”
喬淺初嘴脣微動,卻找不出合適的話語來接。雖然她猜想過穆南煙和家裡關係僵硬可能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但是卻沒想到背後還要牽扯到老一輩的恩恩怨怨。
如果是她的話,她的態度估計不比穆南煙好多少吧。畢竟親眼見證了父親的背叛和母親的鬱鬱而終,而現在那個家庭存在的意義對於他來說只是提醒着母親的孤獨和不甘……
她突然有點理解穆南煙的態度了。
“上次去你家的時候,“喬淺初微微擡眼,看着穆南煙的神色道:“我聽到你稱呼你爸'穆總'……”
“你知道'皇朝'嗎?”穆南煙突然開口,停留在喬淺初臉龐的手微微收緊。
“知道。”當然,本市沒有幾人不知道皇朝集團。囊括了幾乎一半的產業,房地產、娛樂甚至餐飲業,可以說控制着全市的經濟命脈。
只是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他是皇朝的創始人。”穆南煙輕描淡寫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他們是夫妻,這些事她遲早都要知道,現在告訴她至少讓她可以做個心理準備。
穆南煙見喬淺初一直愣着沒有作聲,於是繼續道:“他一直想讓我繼承家業,但是我對經商興趣不大,所以選擇了法學……”
後面穆南煙還斷斷續續地說了些什麼,喬淺初已經聽不進去了,她的思緒還一直停留在“皇朝創始人“那句話上。
喬淺初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和皇朝集團扯上關係。她終於明白穆嚴鬆口中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也終於想起來自己爲什麼覺得謝西恬的名字耳熟了……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皇朝總經理謝西恬”的字樣……她腦子一片混亂。
唐一心那丫頭和張子善關係這麼熟,肯定事先是知道一二的,相親時居然什麼信息都沒告訴她。賣閨蜜賣得這麼積極,很難不讓喬淺初猜想她是收了張子善什麼好處纔會口風這麼緊。
她有片刻的出神,沉默了片刻後起身從牀頭櫃拿起手機下牀,“那我現在給我媽打個電話說一聲,明早過去接她,時間地點你來定。”
喬淺初已經用行動來表達了她的意思。一切照舊。
想過喬淺初會驚訝、擔憂甚至害怕,因爲她的性子確實龜縮了些,應該是不想和這些利益公司沾染上什麼關係的……穆南煙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邊,嘴角一勾,只覺得胸膛突然溫暖了起來。
雙方家長見面的地點被安排在一個環境不錯、檔次比較高的酒樓。穆南煙有事需要去律所一趟,所以一大早喬淺初就應喬美琳的要求回家去了。
剛開門,喬美琳的聲音就從房間裡響了起來,隨後越來越近,“阿初,你說我穿什麼好呢?“喬美琳站在臥室門邊,手裡拿着兩件外套,皺着眉在身上比劃,滿臉愁色道:“第一次和親家見面,總不能失禮……誒,你說我到底選哪件合適?”
喬淺初關上門,無奈地笑笑,走上前去挑了她右手那件,“這件就可以了,”隨即又道:”見個親家而已,你倒是比我還緊張。
喬美琳站在原地,嘆了口氣,“你昨晚不是和我說了小穆他們家的背景麼,以前啊雖然總想着你能快點結婚嫁個好人家,但是昨晚聽你那麼一說,我倒嚇一跳,有些擔心這種豪門家庭會不會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
她話還沒說完,喬淺初便知道她又亂想了什麼,打斷她道:“雖然南煙的爸爸有些嚴肅,但是並不難相處,而他繼母也很溫柔……你就放寬心,大方自然一點,不拘謹就行了。”
這邊喬淺初在爲喬美琳打定心針,而另一邊穆家,穆嚴鬆和謝雅棠正在爲這次的見面選禮物。
雖然喬淺初和穆南煙領證比較倉促,但上次她來穆家與穆嚴鬆一家見面時,喬淺初溫婉識大體的性子就已經在他們心裡留下了好印象。
“老穆啊,你看這個怎麼樣?”謝雅棠從旋轉樓梯下來,雙手捧着一個雕工精細的墨色木盒。
循聲望去,穆嚴鬆見到她手上的東西,還沒看便已猜到是什麼,眼神有些意外,低聲開口道:“你打算把這東西送給兒媳婦兒?”
謝雅棠點點頭,屋子裡面也沒其他人,所以便直接道:“我一直都打算把這個送給我的媳婦兒,雖然南煙不是我親生,但我一直把他當做兒子對待……”說到這兒,想到穆南煙這幾年來與她關係一直不和,她輕嘆一聲,“他現在結婚了,淺初也是個好女孩兒,所以不如把這東西給她。”
穆嚴鬆斂眸沉思片刻,一些久遠的回憶輕飄飄地在頭腦裡晃了起來,他沉默着點點頭表示同意。
兩家人約的時間是下午六點,穆南煙驅車過來接喬淺初母女到酒樓時,離約定時間還差十五分鐘。
穆嚴鬆三人一早就在訂好的包廂裡面等着了,謝西恬也在。今天早上穆南煙打電話給謝西恬,說了雙方家長見面這事。她到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她以爲她私自帶喬淺初回家的事情恐怕會讓穆南煙對她帶搭不理一段時間,沒想到居然乾脆讓雙方家長見面了……
越靠近約定的時間,旁邊的謝雅棠面色就越凝重,忍不住小聲地問出一句:“南煙那孩子該不會因爲我而不來了吧?”那孩子一直對她有偏見,本就因爲她而很少回家了,如果因爲這個而影響到了兩家人的關係……她深深嘆了口氣。
“你瞎想什麼……“穆嚴鬆瞪了她一眼。
一向處事冷靜的謝西恬有些坐不住了,她眉頭皺了皺,餘光瞟見同樣臉色開始不好的穆嚴鬆,思考着是否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正在這時,包廂門被推開。
聽到門口的動靜,三人臉上的表情幾不可見地微微一鬆。
喬美琳雖然第一感覺剛纔氣氛有些奇怪,但還是上前歉意地一笑道:“第一次見面就來得這麼晚,真是不好意思了親家,讓你們久等了。“隨即將手上一直拎着的禮盒向穆嚴鬆遞了過去,”阿初說你喜歡飲茶,所以我讓她挑了一些你最喜歡的洞頂烏龍茶送給你,希望不要嫌棄。“之所以選擇送茶葉,是因爲穆傢什麼貴重的東西都見過了,也不缺,反而他們家沒什麼東西能拿得出手,所以還不如送些合心意的見面禮,既周到又表現了誠意。
“還是特級老茶……“穆嚴鬆眼睛一亮,接過禮盒,連連讚道:“老茶越陳越香,也越珍貴。親家母你有心了,多謝……”
喬美琳見穆嚴鬆一臉笑意,緊了一路的心也歸回了原位。
三人隨意落座,喬淺初又主動爲雙方介紹了一番,雙方打過招呼後,便開始點菜。
穆南煙趁空壓低聲音問身旁的喬淺初:“之前相親時你說你喜歡品茶,沒想到你還真有研究。”
喬淺初悠悠地吃了口菜,“我的導師纔是真正精通茶道。這盒頂級凍頂烏龍老茶也是我覬覦了好久,用插畫換來的。”想當初爲了這茶葉,她可是熬了一個多月,自己都捨不得喝,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穆南煙聞言一笑,隨手爲喬淺初夾了一筷子她愛吃的杭椒牛柳。
坐在對面的謝西恬不經意看到穆南煙的動作,愣了愣,在心裡對喬淺初不禁開始另眼相看。除了那個女人,她還真的從沒看過穆南煙對其他人上過心。
一頓飯吃得十分融洽,喬美琳的擔憂也漸漸消了。穆家雖然家大業大,但慶幸的是沒有門第觀念,否則她還真會擔心喬淺初以後婆媳問題。
“淺初啊,”謝雅棠溫柔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從身後的小凳上取過一個方形禮盒遞向喬淺初道:“這東西雖然是個舊物,但對我一直意義非凡,我一直都想給我兒媳婦兒。現在好了,南煙娶了你,我就將它送給你。”
喬淺初一聽,下意識地反應就是看向穆南煙,看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