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鵬害怕了。是一種真真切切的害怕。
“兒子。”女人轉過身來,眼睛裡的淚水像永遠也流不完的流個不停。
“老媽,這一切都是爲什麼?”
女人沒有回答。她只是向男人說“阿南,你聽,他喊我媽了。”
男人的神色有些黯然。
“兒子,我們也捨不得離開你。但這是我們家的詛咒。沒有辦法更改的詛咒。”
“詛咒,誰下的詛咒?哪個混蛋,是哪個混蛋?”
“告訴你也沒有用。現在告訴你只會讓你去送死。我們家逃不過被詛咒的命運。不過,我們能陪你這麼久,也知足了。”
在他們的說話之間,那一直死氣沉沉的迷霧忽然的動了起來。攪動着旋轉着翻騰着。
“時間到了。”男人一張十翼大翅膀,將女人摟在懷裡。
那團迷霧似乎越來越不安,翻騰的動作也越來越劇烈,最後竟然變成了無數的旋轉的霧刀,高速的旋轉,靈識裡的空間在霧刀的高速旋轉之下產生了扭曲。
“兒子,記住,實力不到的時候,不要報仇。”女人叮囑。
“鵬兒,我迦南的威名,現在,就由你來傳承。你記住,你老爸的名字:迦南。不是大天使長,是你的老爸!”
霧刀產生的空間扭曲越來越厲害,將何鵬的老爸老媽生生的吞嚥了進去。吞食了何鵬的父母之後,霧刀才緩緩停止旋轉,並恢復成鬆散的霧狀。再接着,迷霧變的稀薄,再稀薄,漸漸的,消散於無形。
空間的扭曲對何鵬卻沒有一點影響。
迷霧消散之後,何鵬的靈識飄浮着的地方,正是自己靈海的上空。
何鵬愣愣的看着自己腳下平靜的靈海。這片海彷彿無邊無際,靜靜的沒有一絲聲息。
何鵬忽然衝着靈海之上無垠而空曠的空間憤怒的喊着:“爲什麼,這都是爲什麼?”
他的聲音在這片無限的空間裡擴散,擴散到很遠很遠,卻沒有誰會來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他的老爸老媽,很突兀的出現,又很突兀的離開,何鵬彷彿只是被命運推動着的傀儡,誰也沒有來問一下他的感受和他的意見。父母、何雷、穿越,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來自於何鵬的自願,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安排好的一個迷局,何鵬在這中間只是被動的被推着走。
“你們這些混蛋,你們太自私了。我的命運,你們怎麼能這麼隨意安排?”何鵬懸空跪倒,雙手前撐,彷彿他的前面有一片實地。
何鵬又跳起來一聲暴吼,靈海彷彿受到了他的這聲暴吼的刺激,掀起了層層波浪。一浪推着一浪,由浪變濤,靈海變得十分的不安起來。
何鵬在浪濤的上方,揮拳踢腿的狂舞,越舞越快,拳風腳風帶動着靈海的浪濤。浪濤似乎有着靈性一樣,跟着何鵬拳腳,浪起浪伏,相互撞擊,撞擊生出的飛沫到處橫飛。
忽然在靈海的深處,一聲悶響帶起的震動傳遞到了何鵬靈海的每一個角落。
靈海是何鵬的靈識之源,靈海的每一處都和何鵬的自身相連。何鵬很清楚這聲悶響是那個隱藏在自己靈海深處的小金球,徹底的爆裂了。
悶響過後,一股大力從靈海的深處傳來,靈海不安的海面上,被從海底暴涌而上的亂流拱出一個巨大的海嘯。
海嘯鋪天蓋地,如果這裡也有天地的話。從海嘯裡刺出無數道細密的金色光線,在靈海上空交織成一張金色光網。
何鵬在這光網之中依舊狂舞,似乎對於靈海的變化一無所知。海嘯形成的巨浪,由遠而近的從何鵬的上方壓到,何鵬的身體便和這海嘯融爲一體,巨浪收縮之後,靈海的上空,已不見何鵬狂舞的身形。
守在何鵬身邊的珀莉,正仔細的擦着何鵬臉上的汗流。忽然,何鵬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顫抖沒有持續多久,何鵬發出一聲悶哼之後,身體便恢復了平靜。
珀莉的心底產生了一股驚懼。她和何鵬從契約以來就一直有着的心靈聯繫,此時變的極爲不穩定,而且這種聯繫變的極細,彷彿隨便一下什麼衝擊,這絲聯繫就會被徹底切斷了。
珀莉深深的恐慌了。這恐慌從她的心裡漫延,漫過她的周身經脈,漫到了她的臉上。一種隨時要被抽空的感覺,讓珀莉天藍色的眼睛裡竟然溢滿了眼淚。
“大人,大人……”珀莉在意識裡幾乎是歇斯底里的狂喊了。
安靜,可怕的安靜。何鵬的意識裡一點聲息都沒有。只有珀莉的一聲緊着一聲的呼喚相互彙集擴大,變成一股幾近絕望的驚呼。
珀莉將何鵬枕在自己雙腿上的頭抱起來,將何鵬的上半身摟進自己的懷裡。抱的緊緊的。
“大人,…………”
安得烈和大龍也覺出了珀莉的異樣。他倆圍過來。驀然,他倆發現了,珀莉天藍色的眼睛裡,竟然滿滿的盈着一眶清澈的眼淚,只是因爲珀莉強忍着沒有掉下來。
安得烈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單膝跪下,拿手翻開何鵬的眼皮。何鵬原本玻璃珠一樣透亮的黑色雙瞳,現在沒有一絲的生氣。但好在眼瞳並沒有擴散,至少證明何鵬目前的命還在。
安得烈又探了探何鵬的呼吸,很平,很緩,很微弱。但是確實是在呼着吸着,只是細微的有些不易察覺。
“大哥,大哥。”大龍可沒有安得烈的那份沉穩。他已經拉着何鵬的胳膊,不停的搖晃起來。
安得烈阻止了大龍。
“看來,是靈識上出了些問題。”安得烈向着珀莉徵詢着意見。珀莉何嘗不知道是靈識出了問題。
關鍵是,如果只是身體出了問題還可以醫治;但靈識出了問題,除了能再造生命的神帝,誰也沒有辦法幫得了何鵬。
珀莉只是摟着何鵬,沒有理睬安得烈的問詢。她緊緊的摟着何鵬只剩一具軀殼的身體,彷彿這樣就可以加深和何鵬意識的聯繫一樣。
安得烈已經明白現在何鵬的狀況。這種情況之下,在下界之中,無論是誰都無能爲力。只能期待何鵬自己能夠醒轉過來。
一個“落神槍法”怎麼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我先去通知兩位團長。再去底斯曼找葉家人問問情況。羊皮卷是從他們那兒得來的,也許他們那兒會有什麼辦法。”
安得烈說完也不等大龍和珀莉回答。急急的轉身去了。
大龍看着自己的大哥被珀莉這麼抱着,知道現在自己也插不上手,但心下卻焦急的不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不停的走來走去,一邊使勁的抓着頭皮,希望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阿龍也想隨安得烈一起去底斯曼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解救的方法。但又擔心坐在地上的兩人。
珀莉原本只是一個精靈,靈力沒有展開的時候,看上去並不強悍。雖然何鵬曾介紹過珀莉幻狼副團長的身份,但看現在的珀莉,任誰也不會把她和一個手沾鮮血的冷血的幻狼副團長聯繫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
大龍由單手抓頭改成雙手抓頭,實實在在的使着力氣抓着。整個頭髮被他抓成了一個雞窩。然而半點辦法都沒有想出來。
忽然,大龍急促的抓着頭皮的手,在一陣很清悠很動人的歌聲緩了下來。那聲音有一種很奇特的功效,將大龍焦燥的心緒慢慢的平復了。
大龍停下腳步,尋找着歌聲的來源。
他看到了,珀莉的嘴脣輕輕的動着,優美而悠揚的歌聲正從珀莉的嘴裡飄出來的。珀莉抱着何鵬,嘴脣輕柔閉合,盈在眼睛裡的一眶淚,被擠了出來,在珀莉火紅頭髮映襯下的白晰臉上,拖出了一道細長的軌跡,吊在她的尖尖的下巴上,閃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