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就這樣突然枯死,吳情三人剛剛看到希望卻又看到了絕望。
吳情的身體還在下落,卻沒有人注意他跌了下去,連吳情自己也沒有發現。他手裡抱着昏迷的小穎,仰面落下。
啪一聲,吳情的背撞在一條樹幹上,背部的疼痛將他的注意力拖了回來。吳情左手挾着小穎,右手勾住一條樹幹,盪鞦韆一般盪到了另一條樹幹上。
楊雲和靜寂被吳情發出的動靜驚醒,本能的朝發出動靜的方向看去。
便在這時,吳情聽見了微微的沙沙聲,是樹葉與樹幹摩擦的聲音。急忙循聲望去,只見大樹最粗的那支樹幹慢慢長出了葉子,不一會兒就已經生意盎然,卻只有這一條樹幹長出了葉子。
三人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敢有什麼動靜,小心翼翼的看着這一切的變化。
重新長出葉子的樹幹異常的綠,若剛剛大樹長成的時候給人的是一種這棵樹是生命之源的錯覺的話,那麼看到這支樹幹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這樹幹是生命的精華!
吳情心裡一震,似乎知道了什麼,心裡再次傳來一震刺疼,眼前黑了一瞬,險些又跌了下去。
只見綠蔭籠罩的樹幹上慢慢開出了一個潔白的花苞,潔白得連這冰雪都有些慚愧一般,潔白得讓人感覺這花比世間任何東西都純潔。
花苞漸漸張開開潔白的花瓣,想要擁抱吳情幾人一般朝着他們開放。這朵花只有三個花瓣,卻大得異常,足有一間房子那般大。花瓣慢慢舒展,發着柔柔的微光。
本來心中痛不可當的吳情竟也不禁被這花吸引了,看得癡了。
終於,花瓣全部展開,九根花蕊圍着一根花柱,花蕊頂部的花葯亮着微微的粉色光芒,是這純白的花朵中唯一不同的顏色。
微微的白光中間點綴着九點微微的粉色光芒,好看極了。
吳情看到,花似乎在朝自己笑,朝靜寂和楊雲笑,這個笑讓靜寂和楊雲都勾起了不禁舒心的笑容,卻唯獨讓吳情心如刀絞。
花朵似乎看見了吳情臉上悲痛的神色不高興了,微微震了一下,吳情心裡一震。到此,他終於知道了這朵花是什麼,這棵樹是什麼,也明白了大樹爲什麼會在長到最好的時候突然枯死,明白這一切後,心裡更加痛了。
吳情含着淚看着白花,似乎看見了琳琳,看見琳琳正用賭氣的眼神瞅着他,惱怒吳情眼中充斥的無盡悲傷。
吳情愣愣的看着白花,眼淚好幾次差點衝破眼眶洶涌而出,心道:“琳琳,你真傻,我怎麼笑得出來?蒼天,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是了,如果我的實力再強一點,就可以在羅輝還沒有自爆之前制止他,怪我,怪我!”吳情心中無盡的自責充斥着,卻掩蓋不了悲傷,心反而更加痛了。
白花似乎聽見了吳情心裡的話,又是一震,就像琳琳賭氣時跺腳一樣。
吳情心裡又是一痛,眼淚猛地流了下來。靜寂和楊雲見吳情臉上的異樣,趕緊躍到了吳情身邊,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忙看向了白花。
“琳琳?”楊雲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身體已經開始顫抖,眼淚開始衝擊着眼眶的阻擋,明知道卻還是問了出來。
吳情並沒有回答,靜寂無力的坐了下去,坐在粗粗的樹幹上,眼淚一滴滴落在了乾枯的樹幹上。
最終,三人都哭了出來,無聲的哭泣。三人眼中,白花便是琳琳,琳琳正在惱怒的嘟着嘴看着他們。
良久,吳情先止住了哭,卻顫着聲音努力笑了笑,說道:“不要哭,琳琳不想看見我們哭,看,她又嘟着嘴鬧脾氣了!”
楊雲裂開嘴笑,用力將他臉上的淚水擦乾,深怕臉上留下哪怕一點點淚,笑道:“琳琳乖,不要生氣了,哥哥不哭,我不哭。”說着不哭,卻又差點流下淚。
靜寂也趕緊擦乾了眼淚,努力笑了出來,像平時哄小穎時一樣的語氣說道:“琳琳,乖,快過來姐姐這裡,姐姐不惹你生氣了,姐姐不哭!來!”即使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即使眼淚早就該決堤,卻拼命止住了。
三人眼中的白花是琳琳,白花也確實就是琳琳。
眼中見琳琳那樣的表情,三人誰又想不出來這是琳琳在和他們道別?生死別離時的道別!!
三人都笑了出來,即使內心裡好想放肆的哭出來。可是即使努力笑了,三人眼中的琳琳的幻影還是嘟着嘴,一臉的不高興。
三人笑着,關於琳琳的一幕幕在腦海浮現。
第一次看見琳琳是在一月初一的夜,大雪紛飛,琳琳一身翠綠的衣裙,高傲的抱着手,手裡一支翠綠的玉簫。那時候,琳琳俏皮的笑容是那般可愛,讓人看見她後忍不住想將她當成妹妹來疼愛。
之後琳琳便加入了天下會這個集體,在這個大家庭裡,琳琳調皮可愛。
三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琳琳和小穎因爲爭執吳情和楊雲誰帥時,將天下會甚至天下城都拆了的那一片狼藉,想起了兩人拒不認錯時的那一幕,想起了吳情一不小心落入了琳琳和小穎的圈套時琳琳眼中閃過的得意。
琳琳和小穎爭吵的每一幕都在三人眼前浮過。那些琳琳調皮時的一幕幕惹得三人都笑了起來,沒有任何悲傷的笑。奇怪的是吳情懷裡昏迷的小穎也笑了,也是這種沒有任何一絲悲傷的笑。
三人又想起了那次改善天下會成員體質時,琳琳眼中的剛毅,想起了琳琳對每一次吳情選擇的冒險雲淡風輕的表情,三人嘴角又勾起了欣慰的笑。
三人就這樣笑着看着那朵潔白的花,此時,終於看見了琳琳俏皮的笑,是平時琳琳開心時的笑容。
便在這時,白花上的微光漸漸暗淡,最終,微光消失,隱隱只看得清白花的輪廓。
吳情緊緊的捏着拳頭,掌心已經被自己捏得流出了鮮紅的血液,這血液是心裡的眼淚,紅色的眼淚!吳情真想閉着眼睛不去看接下來的事,卻又捨不得,他怕,他怕從此以後,就再也見不到琳琳了。
白花再一次亮了起來,白光耀眼,看不清花的樣子。即使白光刺得三人眼睛生疼,但三人誰都沒有閉眼,反而瞪大眼睛看,想要看透白光裡面發生了什麼,可恨的是什麼也看不清。
三人的身體再也忍不住又劇烈顫抖起來,滾燙的眼淚像是從心裡流出的,灼得心臟一陣陣疼。三人都強忍着不哭出聲音,但粗重的呼吸聲任三人怎麼忍也忍不住,昏迷的小穎也再一次流出了眼淚,即使是小穎閉着眼也阻擋不了洶涌的眼淚。
吳情明白,歡笑過後,便是離別!楊雲明白,靜寂也明白,昏迷的小穎也同樣明白。
這一切,是琳琳所爲!!!這棵大樹是琳琳所化,琳琳用她的生命精元催出大樹,大樹長到最茂盛最有生機的時候,又抽乾了大樹的生命,也是自己的生命!!!然後用抽出的生命之力催生了那朵潔白的花——生命之花,並使之綻放。
“答應我,不要告訴雪姐姐真相,琳琳走了,但琳琳會守在你們身邊的。”琳琳強顏歡笑的聲音自白光中傳出。
琳琳只想最後看一次吳情他們笑,看後,便不再留戀,或者是無比留戀,卻不得不離別。
吳情三人眼睛一突,還來不及說什麼,花朵上的白光就瞬間消失。
花瓣還是一樣的潔白,卻不再有微微的白光附着,已經凋零飄落。
三人趕緊接住了花瓣,就急忙望向了白花。
白花的花蕊已經從潔白色變成了枯黃色,花蕊頂端亮着粉色微光的花葯已經消失不見,整朵潔白的花已經變得和樹幹一樣枯黃。
花蕊圍着的花柱發出一聲輕微的碎裂聲,隨即,如同鳥兒孵化一般,一片片碎裂,大大小小的碎片隨着雪花一起緩緩飄落,無聲的落在碎裂的大地,除了花瓣,花朵已經乾枯!
不一會兒,整朵花都開始碎裂,無聲的飄落,沒有任何聲音的飄落。
三人靜靜的看着這一切,沒有言語,便如同飄落的碎片,不發出任何一點動靜。
等到白花碎盡,三人的心也碎盡了,碎得像這白花,四分五裂,碎得像這大地,支離破碎。
白衣勝雪的雪兒飄浮在白花開放的位置,像是睡着了一般,面容是那般祥和安穩,身上被微微的白光附着。
便在這時,吳情腦海裡響起邪公子急切的邪邪的聲音,雖然聽着邪邪的,卻也掩飾不了聲音裡的焦急:“快將這株大樹收進你的靈動天地,連同那朵花的碎片!”
吳情也不管邪公子的用意是什麼,意念一動,大樹和一大塊冰土瞬間消失不見,去到了另一個空間,只留下了方圓兩百多裡冰凍了千萬年的深紅色土壤重見天日。
隨着大樹的消失,雪兒身上的白光也一併進入了靈動天地,雪兒的身體落了下去,猝不及防的楊雲和靜寂也落了下去。
看見雪兒跌落,楊雲靈力一聚,飛身到雪兒身邊,輕輕的將雪兒抱在了懷裡,隨着落雪一道緩緩下落。
三人落地後,絲毫沒有停留,往西南邊奔去了,因爲隱約聽見了人聲,有人正在靠近,速度奇快,是至尊!!
果然,五人剛剛離開,就有八個黑衣人出現在了那裡,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掉了,良久,其中一個老者才驚慌的叫道:“快些回去,稟報羅公子!”說完八人在附近找到了什麼東西后,就消失在了夜色裡。
吳情揹着小穎,楊雲揹着雪兒,兩人都有些透支,消耗最小的靜寂斷後,一路疾馳。
……
羅家大營內,羅天一腳踢開他面前的黑衣人怒罵道:“你說老祖宗死了?那裡沒人?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死了!你全家死了老祖宗也不會死不可能死!!”
何家公子眼中寒光一閃,看着自家的至尊被羅天罵,心裡怒火直燒。
“羅公子……你看這個。”那黑衣人將地上的黑布掀開,有些委屈的說道,“這是我們在土塊下找到的。”
羅天不可置信的看着羅家二祖的一半屍體,下一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小天!”
“羅公子……”
羅天昏迷了過去,並不是因爲老祖宗死了而難過,而是因爲老祖宗死後,家族的計劃因此破滅而悲憤過度昏倒!黃家得罪了,天下會也得罪了,家族所有的六品至尊都死了,甚至剛剛可以利用的至尊以上也死了,現在家族的力量還沒有黃家的強!一番努力後,竟換來了這樣的下場!這麼一來,羅家必然到處受敵!羅天太過悲憤,氣血倒涌暈了過去。
等羅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的中午。
“我昏迷了多久?”這是羅天睜開眼睛時說的第一句話。
一位黑衣老者急忙扶起想要坐起身來的羅天,答道:“兩天兩夜。”
羅天沒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神看着蓋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被褥,像是自語一般說道:“天下會有動作麼?家族那邊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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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會沒有動作,家族那邊……”老者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卻輕聲安慰道,“沒事,小天不用擔心家族。”
羅天自嘲的一笑,喃喃道:“沒事,呵呵,曾祖,都告訴我吧。”
老者嘆了口氣:“絕家以我們的人曾經砸了他們一家店鋪爲由,大肆進攻。”
“老祖宗死後我就料到了,卻偏偏還要問,呵呵,自作自受!”長大後從未流過淚的羅天竟流下了眼淚。
“小天,不要自責了,成王敗寇,是這世界永恆的真理,若是和天下會交戰的是絕家,且絕家也如同我們一般慘敗,我們也會不擇手段想要滅了絕家的!”老者雖然不甘,卻安慰羅天說道。
即便羅天大敗導致家族危機,這位羅天的曾祖竟也沒有責備,可見羅天在羅家並不是什麼沒有地位的人,相反還地位很高!
羅天閉上了眼,良久,才輕聲說道:“曾祖,讓我靜一靜吧,天下會必定損失重大,暫時不會有什麼動作,放心,我不會放棄!”
老者欣慰一笑,消失在了原地。
……
一個山洞內,吳情三人坐在一塊暗黑色的石塊上喘着粗氣,在這塊石頭對面一塊平滑的石頭上,雪兒和小穎安詳的躺着,呼吸均勻。
不停歇的狂奔了兩天兩夜,吳情幾人纔剛剛奔到這裡,安置好雪兒和小穎後,便坐在了這裡出神的看着對面光滑的石壁上的血字。
良久,吳情喃喃道:“待雪姐和小穎醒來,血洗羅家爲琳琳送行!”
寫得吳七都鼻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