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珂是個美人。
從當年第一次見面,許青雲就深信不疑。
人淡茶香遠,在外人眼裡她是滄海郡的小郡主,高貴清冷而不近人情。可只有真正瞭解她的人,能夠清楚其溫和的性格,處處透着江南女子的娟秀溫婉。
正如此時她淺眉微蹙,有些害羞的模樣。
許青雲猶豫了會兒,鼓起勇氣牽住她的小手,道:“師姐,跟我走吧,不要在去管什麼滄海郡的事情了。”
十指緊扣,指尖感受着他的溫暖與力量。
蘇珂眼眸流露出異樣的光彩,可隨即卻又暗淡下去,搖頭說道:“這是我的使命,不可以放棄的。”
許青雲心裡一緊,恍然若失,抿脣道:“怎麼可以慢慢想辦法,不一定非要讓你來承擔的啊!”
“辦法想了幾十年,滄海郡不還是這個樣子嗎!”蘇珂擡起手來,指尖繞過他的白髮,感受着他體內蠢蠢欲動的妖氣,心裡忽然有些難受,道:“這幾年你也經歷了不少事情吧,若不然你體內隱藏的那股妖氣,又怎可能爆發的這般厲害。”
“師姐,你早就知道!”許青雲心裡震驚。
“當初在思過崖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總覺得這股妖氣似乎是有人刻意封印在你的體內,也不敢輕易去抹除。”蘇珂擡頭望着流淌在滄浪河底的紅河,眼眸有些驚豔,心生感慨道:“看來你的來歷不小,這種足以媲美天河的妖體,絕對能夠勝過天下任何水神正脈。”
“那又有什麼用。”許青雲眼裡滿是落寞,道:“救不了你,紅河也不過是廢水。”
“不要這麼說,這是我的使命,誰也怪不得的。”蘇珂搖搖頭,牽着許青雲的手,擡頭看着他的眼睛,輕輕地說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最後在陪我去看下這裡的風景好嗎?”
許青雲強忍着心裡的悲傷,點頭說‘好’。
……
就像當年在落倉山。
紅柳低垂,竹濤如海,她牽着他的手,在宛若山水的畫卷裡,心裡有了一生都難以割捨的牽掛。
這不是愛,但卻勝似愛。
相識不過是人生短暫的邂逅,在竹屋裡練劍五年,朝夕相處,看着他點點滴滴的長大。
春去秋來,歲寒冬至。
在竹林裡練劍的孩童,從扛着那把沉重的巨劍,跑遍竹林各個角落,再到提劍落筆刻滿碑文。
時間將這些畫面,彷彿鐫刻成一幅幅剪影,烙印在時光的長河裡。
當年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郡主,可以冷漠的拒絕楚王豐厚的補償,可以任性的逃離郢都,可以頂着天大的壓力復甦滄浪河,但自從帶着這個少年,回到竹屋教授劍道的時候,心裡似乎就有了牽掛。
她不在高高在上,也不在不食人間煙火。
因爲練劍的衣服容易磨損,她慢慢學會了針線,在夜晚跳動的燭火下,飛針走線,但總是扎的滿手血珠,默默的蹙着眉尖,也逐漸練得手好針線活。因爲那時候他很能吃,不可能總去麻煩書院的食堂,她也開始學着生火煮飯,可接連幾天的失敗,雖然惹來韓湘君的嘲笑,但她卻依然不曾放棄。
飲食起居,傳道受業。
朝夕相處的生活,讓兩人早已默默的習慣彼此,看着他一天天的長大,心裡總是有種欣慰的感覺。
可還有些若有若無的離愁。
鏡中花,人未老,但爲什麼我會有種失落的感覺呢?
蘇珂擡起頭來,望着他冷峻的側臉,想着當年這種奇怪心裡,如今忽然有些隱隱明白過來。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
“可自己對他……”
“難道真的是愛嗎?”
天光流轉,人間不可能沒有變化,生活讓他離不開這個女人,也忘不掉當年她生氣蹙眉時的可愛樣子。
但如何也不會想到,會有這種生離死別的時候。
許青雲牽着她的小手,蕩過滄浪河幽暗的河底,清寒的月光灑落下來,映着她曼妙的曲線,華光流轉。
有種美麗是沉靜中的誘惑。
蘇珂就像條遊在深海里的美人魚,精美的臉頰,猶如流蘇般披散疏朗的黑色長髮,映着胸前嫣紅而飽滿,半遮掩着那具曲線曼妙的身體,細腰如柳,小屁股渾圓挺翹。
“師姐……”
許青雲不敢去看,因爲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可餘光不經意間總是能夠見到師姐如玉般的肌膚。
“師姐,我喜歡你!”
他沉默良久,終於說出自己想說的。
他說的是喜歡,不敢說愛。
因爲他不敢保證自己的這份感情,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男女之愛。
但他真的很愛蘇珂,很愛很愛師姐,愛着這個陪伴自己長大的姐姐!
“你也不敢肯定,對嗎?”
蘇珂望着他的眼睛,心裡有種如釋重負的喜悅,擡手溫柔的撫過他蹙起的眉眼,有些想要哭泣的說道:“但我喜歡這種愛!”
許青雲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彷彿要將她融入到自己的身體。
“我時間快要到了,靈血馬上就要流乾了。”
“不,我不要你走!”
蘇珂的身體似乎有些變淡,可那道如遠山般的眉眼,愈加明豔動人。
“你愛我嗎?”
“愛!”
“愛就放我走吧。”
她雙手捧着許青雲的臉頰,紅脣微抿,輕輕吻着他。
“答應我,好好活着!”
“不,我後悔了,我不要你走!”許青雲哭的像個孩子,想要保住她,可卻撲了個空。
蘇珂的身體已經逐漸化成細碎的元氣,飄散於滄浪河深處的水脈裡。
“這是滄浪河水神正統的神位,有了這個你可以藉助滄浪河的靈脈來修煉,對於你的紅河來說,也有着很大的幫助。”
“我不要,我不要什麼神位!”許青雲哭的很傷心,可眉心處就多了道水紋印記。
整片紅河都已經沸騰起來。
“若是有機會,幫我去潁川郡照顧下韓湘君。”
“我不去,”許青雲哭着說道:“你自己去啊,爲什麼要找我!”
“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若有若無的說道:“好好照顧自己,師姐……可能再也……照顧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