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孫小小的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
呵呵地笑了，這一次，笑得很舒心。
他站起來，捧起圓盆中的水，一把一把地洗着臉。
冰冷的水中，帶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知道，那是慕容燕的味道。
門輕輕地被推開，夜水雲端着托盤走進來。
三個菜，散發着濃濃的香味。
同樣的三個菜，散發着同樣的香氣。
孫小小坐到桌邊，雙眼中帶着些貪讒。就像是個餓極了的孩子，來不及拿筷子，便伸手朝着牛肉抓去。
夜水雲苦笑着，道：“看你餓的樣子，不知道幾天沒吃飯了。說着，拿着筷子夾起牛肉往孫小小嘴邊送去。”
孫小小的臉上，露出失望的冷笑，輕輕地搖了搖頭，接過夜水雲手中的筷子，伸手夾菜。
也許，再沒有一個人能做出慕容燕那樣的味道。
在很多的時候，我們思念一種東西，一種味道，其實，思念的是一個人。與這種東西，這種味道有關係的那個人。
只要那樣的味道被烙在你的心上，再美味的東西，都無法取代，更無法超越。
夜水雲關切地看着孫小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好吃？不合你的味口？”
孫小小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你說，這空心菜爲什麼叫空心菜？是因爲它們真的沒心麼？”
夜水雲奇怪地看着孫小小，道：“你怎麼了？怎麼會說這麼奇怪的話？”
孫小小笑道：“菜無心能活，人若無心也能活該多好啊。”
如果人無心能活，他一樣是那個玩世不恭的孫小小。一樣喜歡下水抓魚，烤雞喝酒。可是，他終歸是有心的人。而且，那一顆心，早已經支離破碎。
如果有人爲你而死，而且是死在你的面前。你的心，縱然是一塊石頭，也會被融化。在這個世界上，再無任何東西比生命更寶貴。唯一的一次生命都能付出，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把你融入了她的心臟。
夜水雲抓着孫小小的手，輕聲道：“你多吃一點，吃飽了好好睡上一覺。”也許，他真的累了。累得神志都有些混亂。
孫小小不停地往嘴中送着菜，臉上卻帶着痛苦的表情。似乎，每咽一口，都是巨大的痛苦。
夜水雲看着孫小小，慢慢地站起來。
無奈地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的眼光，落到牀頭的白絹上。身子輕輕一抖，臉色慢慢地變得蒼白。
那兩張笑臉，笑得是那麼燦爛。
就彷彿，那不是秀上的臉。而是兩個緊緊摟在一起的人，發出會心的，最幸福的笑。
輕輕地拍了拍孫小小的肩膀，努力的擠出一絲微笑，道：“吃好了就好好休息，你爲我所做的，今生都報答不了。”
努力地控制着就要狂奔而出的淚水，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帶上門的那一刻，滾燙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地掉落到胸前。
此時，她多麼希望自己能給他一絲的安慰。可惜，他需要的一切，她都給不了。
那樣的痛苦，也許只有孫小小一個人能知道。
他確實是個堅強的男人，堅強到在崩潰的邊緣，依然能笑得出來。
也許，就像孫小小說的那樣。他所能做的，就這麼多了。
剩下的路，只有她一個人去走了。
此時，她多麼的希望有個寬厚的肩膀能讓她靠一下。暢快地將心中的酸澀變成那苦澀的淚水，徹底地流個乾淨。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奢望。
也許，從今天以後，一個溫暖的笑臉，她都無法再擁有。
夜色已經深濃，夜水雲慢慢地朝着外面走去。
輕微的風，帶着幾分暖意。
可是，她的心變得冰冷。
淚是冷的，心是冷的，就連呼吸都是冷的。
也許，她該離開這個地方。
在這裡，已經不再有值得留戀的東西。她後悔，後悔給孫小小帶來那麼多的麻煩。此時，他承受着的痛苦，已經無可挽回。縱然是自己死一萬次，也無法彌補他那殘破的心。
慢慢地擡起頭，滾圓的月亮似乎伸手可及。
突然，夜空中閃過一個人影。
黑色的長袍，雪白的頭髮在月光下發出耀眼的白光。
夜羅！
來得正好。
夜水雲的心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燒。雙腳一跺，朝着黑影追了過去。
也許，是時候該結束了。
銀色的月光下，飛奔的人影朝着荒野中竄去。
仇恨和憤怒，激發着夜水雲的神經。
她運足真氣，流星一般地朝着夜羅竄去。
夜水雲發出一聲冷笑，道：“夜羅，你是時候該死了。”
右手上，瀰漫着的霧氣瞬間凝結成一把巨大的刀，狠狠地朝着夜羅砍去。
夜羅冷哼一聲，猛地一轉身，避過氣刀，飛身落到大樹上。
夜水雲冷笑道：“今天，要麼你死，要麼我死。”雙眼中，射出兩道寒光，右手一顫，又一把巨大的氣刀帶着呼嘯的風聲，朝着夜羅砍去。
石破天驚的一聲巨響，那粗大的樹被斬成兩半。樹上的夜羅發出一聲驚歎，飛速地催氣成刀，擋向逼面而來的氣刀。
轟隆一聲，兩把巨刀相碰，強大的氣流瞬間朝着四周擴散開去。周圍的樹木瞬間被削平，無數的大樹紛紛倒下。
夜羅的臉上，帶着驚恐。
血，慢慢地順着嘴邊流下。
夜水雲的臉上，帶着輕蔑的冷笑。
原來，天狼刀真正的威力是仇恨。夜羅之所以能天下無敵，便是因爲她的心中裝滿了仇恨。可是，心中夜水雲的心中，同樣裝着噬骨的仇恨。
夜水雲高高地舉起右手，發出一聲冷笑，道：“夜羅，早在一年前，我就該殺了你的。”可是，一個心地太善良的人，終歸是發揮不出天狼刀最大威力的。
夜羅慢慢地運動功力，壓住那不斷翻騰的氣息，吃吃笑道：“我根本就不想與你動手，纔會讓你佔了上風。”
夜水雲哈哈一笑，道：“你所有的計劃，便是要滅了我們麼？”
夜羅冷冷
地搖頭道：“不是，你是我師妹，便是我的親妹妹。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想滅你們。”
“哈哈。”夜水雲發出一聲冷笑，道：“我是你妹妹？那麼，將我交給丁殘雪折磨，一次又一次的設計害我。這就是你做姐姐該做的事情麼？”
夜羅的臉上，帶着苦笑，道：“我這麼做，只是不希望你破壞了我的計劃。”
夜水雲道：“你的計劃？你的什麼計劃？將師傅的天狼刀藏起來，然後找高手來對付我？”
夜羅冷笑着搖頭道：“難道，你的心中沒有仇恨？難道，你的父母被人害死，你就一點都不痛恨麼？”
夜水雲笑道：“無戒說得對，你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到了最後，你也會毀在你的仇恨之中。你有你的仇恨，與我何關？爲什麼你要如此的對我？”
淚水，順着夜羅的臉上慢慢地落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恨我，恨之入骨。可是我想告訴你，我這次來是想幫助你的。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可是這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最後一次。”
夜水雲面色一動，冷冷地看着夜羅，道：“你想說什麼？你打算怎麼幫我？”
夜羅沉聲道：“孫小小知道了煉劍山莊的秘密，宇文都不會放過他的。在宇文都的手下，高手不計其數，這一次他定會派出更多的高手追殺孫小小。”
夜水雲目光一寒，冷聲道：“那無數的高手中，恐怕你是最厲害的一個吧？”
夜羅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只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棋子，相信你也見識過屠龍的武功。我若是沒猜錯的話，像屠龍那樣的高手，宇文府不下三個。”
夜水雲冷聲道：“你告訴我這些，是不是又想借我的手，幫你剷除那些人？”冷冷地擡手指着夜羅的鼻子，道：“夜羅，你何不把自己身上的刺青再分成四份，文到四個高手的身上？”
夜羅身子一震，道：“你若是不相信我，那就等着替孫小小收屍吧。縱然是踏平丐幫，宇文都絕對不會放過孫小小的。”
夜水雲冷笑道：“你就是這樣幫我的？”
夜羅長嘆一聲，道：“我本來是想告訴你一個最好的辦法的，這一個辦法，不但能查出當年殺害你父母的真正凶手，還能救孫小小一條命。”
夜水雲猛然一驚，道：“能查出殺害我父母的兇手？”
夜羅點了點頭，道：“不錯。”
夜水雲沉聲道：“那麼，我如何能救在查出仇人的同時，救孫小小一命？”
夜羅低聲道：“宇文都要剷除孫小小，是因爲孫小小知道了煉劍山莊的秘密。那個秘密，關乎着宇文世家的生死存亡，所以宇文都纔會如此的害怕。”
夜水雲吃驚地道：“什麼秘密？”
夜羅道：“煉劍山莊是宇文府鑄造兵器的秘密之地，在我晉王朝，兵器鑄造必須由皇上恩准，爲的是怕諸侯私自擴張勢力。若是有人私自鑄造，必然滿門抄斬，九世不得爲官。如此大事，宇文都如何不害怕？”
夜水雲冷笑道：“似乎，你是很想宇文都早一點死？”
夜羅苦笑道：“我這麼做，真是隻是想幫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