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涵吃驚地睜大着嘴巴,他剛纔聽到邢佑和老闆的對話,瞬間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看了一桌子的菜,他也忍不住收起筷子,動都不敢動了。
面對這完全燒焦了的河粉,他就算再怎麼餓,也不敢動筷子吃上一口啊!沒想到老闆卻好似吃得津津有味般,滿嘴油光,臉上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滿足感和悲痛。
“很好吃……她做的真的很好吃……”老闆一邊吃着,一邊忍不住難過地哽咽道。
邢佑平靜地看他吃了一大半河粉,問:“你老婆怎麼了?”
老闆突然停下進食的動作,將嘴裡的河粉嚼光吞盡之後,緩了緩情緒,苦澀地笑着說:“癌症,可能就這幾天的事兒了!”
“病人應該好好休息。”
“那傻瓜……”老闆溫柔地望了一眼廚房,“她說很想煮東西……”
“隊長,怎麼回事啊?”鍾涵聽着他們一人一句,怎麼也聽不明白,於是又插話問道。
邢佑使給他一記眼色,然後說了一句:“難怪你店裡的生意那麼差。”
“只要她開心就好……”老闆無力地朝他們充滿歉意地鞠了個躬,似有滿腹苦衷卻無處傾瀉般,帶着濃濃的哭腔道,“對不起……如果等會兒我老婆問你們好不好吃的話,請你們……請你們一定要說好吃……”
“你老婆要死了嗎?”鍾涵又傻乎乎地問。
邢佑在桌底下用腳狠狠地踹了他的膝蓋一下,鍾涵痛得痛吭。
老闆的眼底浮起厚厚的水氣,卻一直忍着不讓它們掉下來:“她一輩子沒進過廚房,都是我在照顧她……她……她太笨了……可是,我還是很愛她……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她說想煮東西給我吃……我誇她煮得好吃……她就說希望所有人都吃到她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裡煮出來的東西……”
“老闆,你真的很愛你老婆……”鍾涵聽得動容,不由得感嘆一句。?
他的話剛落音,廚房裡又傳來聲音,由遠及近。
“老公……客人……客人怎麼說……”
廚房裡走出一個女人,腳步虛浮無力,一身普通的短袖短褲,蒼白的臉上一臉病容,枯槁消瘦。
她的雙眸毫無焦距,雙手扶着牆壁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走着。
老闆心急地跑過去,連忙攙扶着她,焦慮地問:“你怎麼樣?是不是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不用……客人怎麼說……”
女人無力地扯開慘白的笑容,輕若蚊絲地問着老闆。
邢佑聞言後,立刻伸長脖子大聲地迴應道:“很好吃!”
鍾涵微微一怔。
“是……是嗎……好吃請多吃……多吃一點……”女人不知道對着哪個方向在致謝,雙眸暗淡無光,漆黑漆黑。
她是瞎子?
鍾涵心下一驚,見邢佑定定地看着他們兩夫妻,又連忙補上一句:“老闆娘,你做的東西真的超好吃!我們下次一定還會過來的!”
“呵呵……”女人聽到鍾涵的吶喊聲,喜不自禁地笑了,一直點頭,眼中含淚地回答,“謝……謝謝……以後……我老公做的……一定比我做的好吃……你們要經常……經常來啊……”
聽着女人的這番話語,讓人忍不住覺得心痛酸澀。
最後從那間店裡出來的時候,鍾涵還是什麼都沒吃到,反倒積滿了滿眼眶的淚水,想哭又不敢哭。
邢佑擔心他餓着,於是又去便利店買了幾個微波爐快餐給他吃,吃飽喝足之後,便帶鍾涵回家。
……
…………
翌日,龔家所有女人爲少年舉行了喪禮,在鍾涵睡了足足20個小時,接連着得知喪禮的消息之後,經過連番撒嬌鬨鬧騙,邢佑終於答應帶他去出席少年的喪禮。
喪禮上除了少年的親人是清一色的女人之外,其餘的,就是少年在學校的同學以及校外的好友。
沒想到少年雖然品性極差,但是親朋好友卻多不勝數,雖然大多朋友都是在道上混的小混混抑或學校裡的三劣學生。
在喪禮上,邢佑一個人突兀地坐在角落裡抽菸,活像一個被人遺忘的孤兒。鍾涵本來陪着他,後來去了去廁所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邢佑丟下煙,到處尋找他的身影,最後在一條走廊上,看見了他和幾個男孩子聚在一起的畫面。
他不悅地走過去,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站到鍾涵身後,冷聲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所有人都被邢佑的突然出現嚇得一驚,畢竟這裡是喪禮現場,氣氛既詭異又恐怖,身後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誰能不嚇得心臟直跳。
白熾燈灑下的光芒明亮堂皇。
在白色的燈光下,鍾涵的臉色微微泛紅,看起來紅潤了不少。
他樂呼呼地笑了兩聲,對邢佑說道:“隊長,沒想到我在這裡還可以碰見學弟耶!”
三個男孩見到邢佑,立刻不約而同,彬彬有禮地朝邢佑打了聲招呼:“你好!”
邢佑點點頭,然後轉頭看着鍾涵,沉着臉色問:“你碰到熟人應該和我說聲,你知不知道我到處找你?”
“隊長,放心啦,我這麼大一個人,不會有事的。”
鍾涵一句哈哈,一臉燦爛的笑容被邢佑一記恐怖的怒瞪給活活擊垮了下去。
他頓時拉攏下腦袋,對那三個男孩沮喪無力地說了聲:“拜拜!”
他可憐兮兮,水靈靈的模樣讓那三個男孩對他倍感同情,同時也畏懼於邢佑自身散發出來的冷凜氣息,於是也不敢多說什麼,個個都勉強地乾笑着目送鍾涵和邢佑離開。
……
…………
離開了喪禮的現場,邢佑和鍾涵一同回家,在一路上,鍾涵又變成一副要死不活的狀態。
邢佑忍受不了,低聲問:“你又怎麼了?都帶你來參加喪禮了你還不滿足麼?”
鍾涵蹲在副駕駛座上,眨巴眨巴着眼睛,傻里傻氣地問:“隊長,我能再求你一件事情嗎?”
邢佑挑高了眉:“又有什麼事?”
“隊長……”他蹲着,整個人湊到邢佑面前,像只小狗一樣睜大着眼睛,眸底閃亮閃亮,“我想回學校上課……”
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突然僵了僵,邢佑的臉色陰沉下來,語氣變得有些奇怪。
“爲什麼突然想回學校?”
“今天碰到幾個我母校的師弟,就一起聊起了學校的事情。隊長,我真的很想回去,我都好了,我不是殭屍了,我回學校應該沒問題吧?”說完,鍾涵還興致勃勃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打開短信箱裡面的短息放到邢佑面前,“你看,這些都是我死黨發給我的,個個都很擔心我,沒有你的同意,我又不敢回他們,只能一天到晚地關機。”
“……”
見邢佑沒搭理他,鍾涵垂頭喪氣地將手機收起來,繼續像小狗一樣蹲在座位上。
差不多快到家的時候,邢佑終於開口問道:“你真的想回去讀書?”
此話一出,鍾涵整個人雀躍起來,連連點頭,激動地說:“想,很想,想得心都痛了!”
邢佑挑高了眉峰,睥睨着他說:“有沒有那麼誇張?”
“有,真的有,不信你摸摸看!”鍾涵說着就抓起邢佑放在方向盤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摸去。
邢佑的心猛然一跳,在沒碰到鍾涵的胸口前急忙便把手抽回來,促狹地衝口一出:“好好好,我答應你。”
“真的嗎?!”鍾涵雙眼睜得像兩個燈泡一樣閃閃發亮,好不歡脫,“真的真的,真的嗎?”
“嗯!真的。”邢佑無奈地再說了聲。
“好棒!耶――!!”鍾涵幾乎快從座位上跳起來了,兩隻腳踩在皮質的座位上跳來跳去,就差沒把車頂給掀了。
邢佑皺眉沉聲道:“我說,你能別坐得像只動物一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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