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楞娃上午扔手榴彈，下午練槍，當然只是比劃比劃，手榴彈也沒扔實彈，槍也沒打一發實彈。三天過去了，楞娃對鬼子的遲遲未到感到很生氣，鬼子的速度哪裡去了！照這個速度，他如果是鬼子的指揮官就把鬼子全都槍斃了！第四天頭上，楞娃走到院子裡，晃了晃膀子，撿起一枚手榴彈，揚手扔了出去，趴在房子上的新班長，望着空中那道優美的弧線，轉過臉說道，很準，這次一點沒偏！楞娃問，落到地上了嗎你就說！新班長說：“馬上落地！”話音剛落，西北方向轟的一聲巨響，新班長感覺房頂一晃，他伸長脖子往遠處看，中國軍隊的陣地上冒出一道黑煙。楞娃在下面問，手榴彈爆炸了？接着就聽遠處炮聲轟鳴，炮彈炸起的煙柱直升入天。新班長在房上喊，打起來了，鬼子跟我們接上火了。說完順着梯子爬了下來。他下來的時候楞娃已經蹦回了屋裡，抄起新班長的步槍和他的大刀出了門。新班長攔住他，你幹什麼去。楞娃說，我上去啊。新班長道，我們的陣地在這，我們的任務是保護那門炮。楞娃這才清醒過來，站在院子裡不安的轉圈子，嘴裡嘀咕着，你們趕緊撤下來，讓鬼子跟我打呀！那幾個炮兵都在一邊冷冷的聽着，冷冷的看着。連長來了，下達了做好戰鬥準備的命令。士兵們送來彈藥，有子彈，有手榴彈，迫擊炮彈，放在院子裡的半地下彈藥庫中。戰鬥在城外進行，激烈的槍炮聲響徹一整天，楞娃爬到屋頂上觀看。晚上，炊事班的弟兄送來飯菜，已經進行了燈火管制，院子裡不許自己做飯，所有的吃喝都有人送。楞娃吃着飯也不香，好歹的塞滿肚子就躺到睡覺的地方。他覺得，明天鬼子就到，他必須有個充足的精神。伴着夜裡的炮聲，楞娃打着鼾聲。第二天，他耳朵裡的槍炮聲聽得清楚了，震得耳朵慌了，而且聽到了好幾次喊殺聲。貼身肉搏了，鬼子馬上就要殺到。他興奮的爬到屋頂上，結果看到天邊嗡嗡的飛過來兩架飛機，從他頭頂掠過，接着身後的市鎮上傳來爆炸聲，騰起的黑煙直插雲霄。他們小院的的幾個炮兵看到第一架飛機掠過便把那門炮擡進了地下掩體，蓋上僞裝藏得嚴嚴實實。楞娃看着那兩架飛機扔完炸彈又飛了回來。
新班長在地上跳着腳喊，老大，快下來，快下來！楞娃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會飛機已經飛近他頭頂，只見他翅膀上的閃爍着兩道亮光，兩道子彈打在房頂上，打的瓦片紛飛。楞娃抱着大刀一滾，躺在房頂上，子彈打在他的大刀上，迸出一溜火星。飛機眨眼掠過，楞娃順着梯子溜下來，氣得跺腳大罵，小表子你等着，你下來我不剁下你的兩根翅膀！士兵們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狂躁的楞娃，這個日本士兵眼裡的中國殺星，他確實和別的中國士兵不一樣。不斷地有受傷的士兵退進城裡，楞娃上去就問，鬼子到哪了！傷兵們破口大罵，說的含糊不清，沒有楞娃想要聽到的消息。一隊隊的士兵也撤到了城裡，準備在城裡堅守作戰，外圍作戰結束。鬼子的炮口瞄準了城裡的石頭房子。楞娃依舊趴在房頂上觀察鬼子的動向，他看不到鬼子的士兵，只有每天都在遞增的鬼子的飛機，沒日沒夜的前來轟炸，掃射，爲鬼子攻城做準備。這天鬼子的飛機沒來，楞娃從房上下來興奮的跟弟兄們講，鬼子今天可能要進攻了！士兵們呼啦一下圍在窗口上，盯着遠處。依然看不到鬼子有什麼動靜，卻看到遠遠的田野裡轟的一聲，冒出一團白煙。新班長大叫，炮襲，鬼子開炮了！新班長自己留在房子裡觀察動靜，其他的士兵都撤到了院子裡。楊楞娃看到士兵聚到一塊，大喊着，散開，一顆炮彈下來都上天吧！他說完跑到街上去了。藏在屋角往西北方向看，希望能看到鬼子。結果是讓他失望的。但是他有耐心，跟鬼子大小戰鬥他也打了一年多了，對鬼子的戰術他也知道點，鬼子只要開始用大炮轟就說明士兵快要衝了。他耐心的等待着。他看到了前幾天聽到的房子裡藏着三挺機槍的那棟房子，一發炮彈飛過去，掀掉了房子的頂子，接着又一發命中，半棟房子沒了，所有的人和機槍都埋在了碎磚瓦礫中。楞娃大叫，這些傻瓜怎麼還不出來，再過來一發炮彈就都把你們炸到天上去了！話音剛落，那棟房子受到第三發炮彈的攻擊，房子沒了，留在楞娃眼中的是一個大坑，接着又被落下來碎石頭塊填平。楞娃心痛如絞，我的機槍啊！他直跺腳，嘴裡大聲痛罵着，你們這夥傻兵，爲啥不跑，挨第一發炮彈的時候
就該跑出來，這羣傻帽！楞娃專心在這痛心疾首的發牢騷，沒注意到連長帶着幾個士兵就在他身後，聽着從楞娃嘴裡冒出來的那些話，連長的臉色鐵青。一發炮彈在楞娃不遠處爆炸，紛飛的石頭沫子蹦到了他的頭上。楞娃摸了摸頭，罵了句，縮回了身子。正巧撞在連長的胸前，楞娃嚇了一跳，叫道，連長你怎麼來了！接着他又想起那些機槍兵寧可被全部炸死也沒挪窩的事情，他彷彿找到了傾訴的對象，喋喋不休的跟連長嚷了起來。“連長你說，這些笨蛋，捱了鬼子炸了還不跑，非得等被炸死才死心！可惜了我的機槍！”連長氣的胸口一起一伏，楞娃還以爲連長也和他一樣生氣，還要嚷嚷那些士兵。連長手指頭戳到楞娃鼻子尖上，厲聲喝道：“楊楞娃你給我住嘴！”這句斷喝聲音特大了，壓過了炮彈的爆炸聲，在院子裡的士兵都聽到了，跑出來看個究竟。連長開始教訓楊楞娃：“你是個半吊子的士兵，我不跟你計較，我只告訴你，我的士兵都是好樣的，都不是傻瓜，不是孬種！你他媽的要清楚，戰鬥是講究戰術的，不是憑你一把大砍刀就能打贏的，你這麼牛怎麼沒把在上海的鬼子砍到大海里去！我們的任務是在這裡守着，他們的任務是守那座房子，沒有讓他們撤出的命令就是來再多的炮彈也不能撤，死也不能撤，這是任務，更是命令。作爲當兵的第一就是要聽從命令，軍令如山，堅守任務！你聽懂了嗎，你清楚你的任務嗎！你不要覺得你鬼子砍得多你就了不起，你就對別的弟兄指三道四，我呸！在這裡沒人比你熊，個個都是好樣的！你也別覺得你是張軍長的兵我就不能怎麼你，我呸，惹急了老子照樣斃你！”楞娃懵了，像被誰用大棒狠狠地揍了一頓腦瓜頂，眼前的連長齜牙咧嘴，手臂亂舞，凶神惡煞一般。楞娃徹底沒了脾氣，規規矩矩的束手而立。連長最後又問了句：“清楚你的任務嗎？”楞娃笨拙的敬了個禮，磕磕巴巴的回答：“報告連長，我班任務是保護迫擊炮的安全！”連長哼了一聲帶着人走了！楞娃吐吐舌頭，晃晃頭，清醒了些，耳朵裡嗡嗡的聲音沒了之後他感到天地間一陣寂靜，這種感覺讓他找到了興奮點。鬼子的炮聲停止了，步兵要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