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卡車和履帶車發動機的聲音漸漸遠去。
彪關河南岸的公路兩旁,十幾具四分五裂的日軍屍體散落在冒煙的彈坑和公路沿上,重傷的日軍在血泊裡打滾,一挺十一年式歪把子輕機槍被炸成了零件,機槍殘件被衝擊波炸的四散。
在戰場上,瀰漫着民二十年式八二迫擊炮和三十一年式六零炮彈爆炸後的硝煙味……
中國遠征軍入緬後第一次戰鬥,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幾十名回頭土臉的日軍,愣乎乎的望着伏擊的車隊離開,在不到十分鐘的戰鬥中,阪井小隊沒有做出什麼像樣的還擊,一個由五十多名老兵組成的步兵小隊,陣亡了二十人,輕重傷十幾人,其中還有五個被炸斷手腳的重傷兵在公路上哀嚎。
阪井小隊全小隊傷亡近半,而阪井義和他的部下,甚至連對手的模樣都沒看清楚。
在戰場上,阪井小隊沒有留下哪怕是一具補充二團一營一連的屍體,除了一地的彈殼外,阪井小隊什麼都沒有得到。
阪井小隊對敵軍的認知,只有刷着英軍軍徽的卡車和一羣披掛着樹葉僞裝的兇悍士兵。
指揮官阪井義剛好身處在最後一輪炮擊的炮彈落彈處,這次,阪井義的運氣顯然不太好,軍帽被八二迫擊炮彈的氣浪掀飛,彈片劃過面頰,在阪井義的臉上拉開了一道血痕。
阪井義的臉上和袖子裡,全是陣亡士兵的碎肉,這是他自打帶兵參戰以來,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阪井義放下了指揮刀,撲開了臉上的碎肉和泥土,遲疑的望着前方不遠處的彪關河大橋,四周的日軍士兵也都脫離了戰鬥狀態,警戒,救治傷員,只是,所有人都無比安靜,因爲這場戰鬥實在是太詭異。
從緬南追擊到此地,阪井小隊一路上趕鴨子趕慣了,從來沒有遭到過如此凌厲的伏擊攻勢,伏擊敵軍隱蔽之優良與火力之迅猛,是前所未見的,全阪井小隊的兵都在戰鬥中都有了“集體玉碎之意。”
然而,這場凌厲的伏擊打到一半卻又戛然而止,給了阪井小隊一種不上不下的感覺,詭異的戰鬥進程,所有日軍都爲之愕然。
甚至可以說,在緬甸南部和英軍的裝甲部隊作戰時,阪井小隊都沒有這麼大的戰損率,這一小隊的士兵,全都是一一二聯隊精銳中的精銳,老兵中的老兵,三分之二的人在中國戰場上打過仗。
在緬甸南部和英軍的戰鬥中,曾經靠雙腳,竹槓和手榴彈擊潰過英裝甲七旅的坦克與步兵,曾經以一小隊的兵力追着半個營的英緬軍跑,幹掉了不知道多少被嚇破膽的英緬軍,可今天,卻在彪關河前碰了壁。
敵軍炮擊的餘熱尤在,阪井義望着彪關河大橋方向,甚至忘卻了臉上傷口的劇痛。
“報告中尉閣下,陣亡二十人,六人受傷,有五人是重傷,恐怕……堅持不住了。”
一名軍曹把阪井義從沉思中拉了回來,阪井義突覺臉部劇痛,大罵道、
“八嘎!”
“傷兵先拖下去吧,命令全小隊集合。”
軍曹:“中尉閣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是繼續前進還是原地警戒,藤本少佐那裡怎麼辦,前鋒主力還在等我們的消息。”
阪井義一時語塞,軍曹問的問題正中他的要害,現在已經抵達了彪關河南岸,彪關河大橋就在幾百米外,一個突擊就能衝到北岸,但是剛剛的戰鬥,讓阪井義沒有了下令攻擊的決心。
該怎麼辦?阪井義又要做出選擇,阪井小隊的職責,是向同古方向搜索前進,爲藤本少佐指揮的五百多聯隊前鋒開路,按理說,現在他應該一聲令下,衝過彪關河大橋,進佔北岸。
可經歷了剛剛的伏擊,阪井現在已然沒有膽氣下令衝過去,突擊的命令,卡在阪井嗓子眼裡,就是喊不出來。
阪井看着彪關河大橋和平靜的對岸,愣了神,彪關河平靜如常,北岸也沒有任何異樣,可誰知這平靜地背後,又隱藏着什麼?
“中尉閣下!中尉閣下!藤本少佐的命令緊急,現在我小隊該怎麼辦?”軍曹急切的說道。
阪井皺起了眉頭:“剛剛遭受了伏擊,損失了兩個分隊的兵力,現在我們只有二十多人,在對岸難保有埋伏,如果衝過去,北岸敵軍很可能主動對我們發起攻擊,我們只剩下了半個小隊,根本頂不住敵軍。”
阪井身邊的軍曹也深知箇中情況,一時也拿不出辦法。
“是啊,從進入緬甸以來,從未碰過這麼頑強抵抗,敵軍的隱蔽和火力協同做的太好了,如果不是他們主動撤退,恐怕我們這小隊的勇士都要玉碎,這些英國人的戰鬥力,和仰光那裡的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阪井義嘆了口氣,現在他着實是難以抉擇,畢竟在緬甸戰役開始前,他還只是一一二聯隊聯隊部的附屬軍官,幹些文職和參謀工作,在戰場上的決斷能力,還是欠缺了一些。
“衝不衝過橋真是難以抉擇,現在我們無法判明對岸是否有伏擊的敵軍,以英國在緬甸軍隊的戰鬥力,打出這種伏擊戰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按聯隊的通報,英國軍隊的主力和精銳已經在仰光戰役中被皇軍打垮,在同古一帶應當不會有英軍主力了,實在反常。”
軍曹沉思了一會兒,向阪井義提出了意見。
“中尉閣下,現在我們無從知曉敵軍番號和實力,從敵軍的車輛看,這些軍隊應該還是英軍,有可能是英國人的預備隊,也有可能是被我們擊潰,又收攏起來的英軍潰兵,有了與皇軍的作戰經驗,所以纔打出了這種伏擊,不過,這都是猜測,現在我們無法確定敵情。”
“可從常理推斷,我大日本皇軍連戰連捷,對面的英軍如果有心防禦的話,這座河面上的大橋就不該留,我建議,先派遣幾人去橋下觀察,看看大橋上是否有爆破設施,如果有,那敵軍很有可能有伏擊的可能,反之,如果敵軍沒有爆破準備,那麼伏擊我們的敵軍,或許只是遭遇戰,對面可能沒有成組織的敵軍部隊。”
軍曹咬了咬牙說道:“不如派遣一個尖兵伍,去橋下探查,如果沒有異樣,不如就試探着向北岸突進!”
阪井義思考着軍曹的建議,現在是進退兩難,而軍曹的意見,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可行的辦法了。
“那就這樣,立刻派出一個前鋒伍搜索探查大橋,發現有無放置炸藥和爆破裝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