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孫一方講述的白璧並沒有很意外,似乎這一切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在大漠中行走,你們纔是老手,秦老既然這麼說,就按照他說的做吧。”揉着腦袋,白璧淡淡吩咐道,“如果不能活着離開,那也是命。”
孫一方聞言若有所悟,猶豫了片刻,“聖女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白璧是天機道人的學生,此刻表現的如此鎮定自若,自然是讓孫一方看出些眉目。
白璧狡黠一笑,眨巴眨巴眼睛,吐出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孫一方心中大定,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已經知道這次多半有驚無險。
得到答覆的孫一方並沒有在此過多停留,道了聲告退之後就走了。
小丫頭夏霜睜開那雙迷糊的大眼睛,第一眼就看見了很漂亮很驚豔的白璧,揉揉自己的眼睛,“大姐姐好漂亮呀。”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睡在白璧的懷中,不由有些臉紅,她可是知道自己的睡姿有多不雅。
聽到夏霜的讚美,白璧笑着搖搖頭,心中感慨着,“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繼承老師的衣鉢吧。”
很快,命令就已經傳遍商隊,所有人都如臨大敵,一個個神色戒備的注意着四周的動靜,凝重的氣氛瀰漫整個商隊。
血狼、野火、飛鷹三股馬匪的赫赫威名,凡是行走在這片大漠的商隊,誰沒有聽說過。
也多虧了他們都是常年行走在這片大漠的老手,要換了別的商隊,早就已經人心渙散,各自奔逃。
秦齊帶領着屬下,一邊巡查商隊護衛的佈置情況,一邊指點這些護衛哪裡的防禦需要加強。
稍微有經驗的人都知道,大漠中如果想要固守營地,那麼就必須阻擋住敵人的第一波攻擊。
馬匪的第一波攻擊是最爲危險的,因爲那是他們氣勢最鼎盛的時候,他們的戰馬有着足夠的空間用來衝刺。
如果被馬匪的第一波攻擊將防禦陣型撕裂開一道口子,那麼防守很快就會演變成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秦齊一邊觀察着地形,一邊調整着防禦陣型,商隊圍成了一個圓筒狀,乍一看上去各個方向都沒什麼區別,但所有人都知道東方那邊最厚。
這裡的地形看似平坦,實則還是有一個並不明顯的坡度,從東方衝來,那就是自上而下,這時候藉助地勢,無疑比從其他任何一個方向攻擊所發揮的戰力都要強大。
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秦齊纔將防禦陣型佈置好,這時候商隊中所有人都已經吃過早餐,手中握着兵器,靜靜的等待着馬匪的到來。
所有人都心神緊張,神經繃緊。
秦齊憂心忡忡,“這樣下去可不行,馬匪還沒來,估計他們的心神就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
每個人的專注力都是有一個極限的,過了這個極限,想要專注都難。
葉無塵自然也看出了這種情況,只不過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被血狼、野火、飛鷹同時盯上,想讓他們不繃緊神經確實事件挺困難的事情。”
秦齊、孫一方他們一臉的無奈,然後不約而同的看向葉無塵。
葉無塵被看的發毛,“喂,喂,你們這麼看着我幹嘛,我又沒什麼好辦法。”
秦齊、孫一方同時尷尬的咳嗽幾聲,二人眉來眼去的,一次次欲言又止。
最後終究還是秦齊開口,“其實想要解決眼前這個困境,還是得你幫忙。”
葉無塵茫然的看着二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幫什麼忙?”
秦齊咬咬牙,“我們要你將馬匪引過來,與其在這裡坐以待斃,不如就趁着這個時候跟他們決戰。”
葉無塵目瞪口呆,丫居然還可以這樣。
孫一方道,“我們知道你的修爲在我二人之上,如果可以,我們二人寧願自己去將馬匪引來,但你也知道,以我二人的實力,恐怕這一去不但沒法將他們引來,還會將這條命搭進去,對上血狼、野火、飛鷹他們中任何一個人,我還是有把握就算無法戰勝也能夠活着回來,但你也知道這一次可是三個人。”
葉無塵苦笑道,“所以你們就挑中了我。”
秦齊有些不好意思,滿臉歉意,“其實不是我們挑中了你,是早些時候玲瓏聖女告訴我們的,她說如果我們商隊還有一線生機,就必須要你去將馬匪引來。”
葉無塵啞然失笑,無可奈何道,“她還真看得起我。”
孫一方道,“當然了,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們也不勉強,畢竟這件事極爲危險。”
他還沒說完,葉無塵就連連擺手,“別,別,我去,我認栽,誰讓我還要跟你們一起去千煌城,商隊如果真的全軍覆沒,對我也沒啥好處。”
秦齊、孫一方二人聞言大喜。
暗歎一聲,葉無塵倒也並不矯情,找到正在角落裡喝酒的青狼,“嘿,酒鬼,別喝了,有活要乾了。”
青狼回頭看着他,滿臉醉意。
嗝!
滿足的打了個酒嗝,青狼睜着那雙醉意朦朧的眼睛,舌頭有些打轉,“啥事?”
“額,沒啥事了。”葉無塵捏着鼻子,強忍着刺鼻的酒味,“你繼續喝吧。”
攤上這麼個酒鬼,葉無塵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運還是不幸。
轉身牽過旁邊的一匹漠風馬,一人一馬直奔東方而去。
漠風馬,馬如
其名,是一種專門行走在大漠中的馬,這種馬在大漠中奔跑起來,其速如風,故而纔會有漠風馬一說.
腳踏馬鞍,葉無塵甚至都沒用馬鞭,漠風馬長嘶一聲,在大漠中揚起沖天沙塵,片刻間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
小丫頭夏霜小臉上滿是擔憂,一隻手不由自主的握緊白璧的裙襬,“大哥哥不會出事吧。”
白璧俯下身,用她那潔白如玉的纖手輕撫夏霜的臉頰,笑容和煦而溫暖,“他啊,未來我不敢說,但這一次,他不會出事的。”
夏霜聞言心中稍安,“那就最好了。”
那些馬匪駐紮的地方距離商隊並不是很遠,以漠風馬的速度,短短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已經趕到。
遠遠地,這些馬匪看見一道狂沙風馳電掣的向他們而來,等到近了纔看見那是一匹馬,馬上有個人。
刷刷刷!
不愧是常年行走在大漠之中的馬匪,驟然見到一人一馬,想也不想的抽出彎刀,一個個凝神戒備。
暴虐的殺氣四溢開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一人一馬。
只有三股馬匪依舊平靜如故,該吃早飯的繼續吃着早飯,該洗刷的依舊在這洗刷。
這三股馬匪彼此之間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大家相安無事,誰都沒有去打擾誰。
葉無塵趕到時,正好看見幾個打探的馬匪在向他們彙報。
冷然一笑,葉無塵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徑直衝向馬匪駐地。
那些馬匪見狀,一個個大怒,高舉着彎刀,準備將這個膽大妄爲的傢伙砍得稀巴爛。
直到雙方的距離不足五丈之際,葉無塵才猛拉馬繮。
漠風馬長鳴聲迴盪在衆人耳畔,人立而起,前蹄彎曲,帶起漫天的狂沙,瞬息將那些馬匪淹沒。
這些馬匪猝不及防之下,不由自主的眯着眼睛,透過狂沙,隱約可以看見葉無塵的模樣。
這一看,他們頓時認出了眼前之人正是他們一直跟蹤的商隊中一員。
葉無塵冷漠的掃了這些馬匪一眼,就將目光落在那三股一眼望去就很不好惹的馬匪身上。
他們的身份很好辨認。
血狼的人都帶着狼的面具,面具之後的眼睛散發着令人心悸的兇光,跟狼羣一樣,整支隊伍散發着孤獨肅殺的氣息。
野火則人人都身穿獸皮,光着膀子,那些人一個個曬得跟黑炭一樣,但他們所散發的氣息熾熱如火,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所過之處可以將一切焚燬。
飛鷹是這三股馬匪中最讓葉無塵警惕的,看見這些人的第一眼,葉無塵就感覺到濃濃的死亡氣息。
這些飛鷹的成員就像是大漠之中的禿鷹,與死亡爲伴,他們走到哪裡,死亡的氣息就跟到哪裡。
血狼、野火、飛鷹。
葉無塵打量着眼前的三股馬匪,銳利的目光掃過這些人,最後落在一個病怏怏的年輕人身上。
這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年輕人,偏偏穿着一件極寬敞的衣袍,風一吹嘩嘩作響。
年輕人臉色蒼白的跟死人的臉沒什麼兩樣,不時地咳嗽着,讓人擔心是不是一陣風吹過來就能夠帶走他的生命。
這是個病人。
葉無塵第一眼就看出了這點,但他沒有半分看清年輕人的意思,因爲年輕人有一雙眼,一雙讓人看過便永遠無法忘記的眼。
那不是人應該有的眼睛,那是貓眼,跟貓一樣的眼睛,眼瞳細而長。
貓一旦盯上了獵物,那雙細而長的眼瞳必會收縮成一條線。
此時的年輕人就是如此。
看到這個年輕人的第一眼,葉無塵回想起一個古老的家族——九命貓家。
普天之下,只有貓家的人才會生有這樣一雙眸子。
葉無塵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貓家之人。
更讓他憂心的是,看情況好像這些馬匪是以這個年輕人爲首。
葉無塵恍然,難怪血狼、野火、飛鷹這三股馬匪會聯合在一起。
貓家的人確實有這樣的能力。
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想要確認,“閣下是貓家之人?”
生有貓瞳的年輕人用他那雙眼睛打量着葉無塵,半晌之後緩緩點頭,“我叫貓偉。”
葉無塵皺眉,“你既然是貓家的人,怎麼會跟一羣馬匪混在一起。”
他並沒有看不起馬匪的意思,但想想貓家的底蘊跟歷史,年輕人跟馬匪就好像是皇帝跟一羣乞丐在一起,是以他纔會這樣說。
貓偉居然笑了,笑的極爲開心,“因爲你。”
葉無塵訝然,“我?”
貓偉淡然道,“確切的說是因爲跟在你身邊的小丫頭。”
葉無塵眉頭微皺,看着貓偉,忽然間想起跟夏霜初次見面時的情景,“那些人是你派去的?”
這話別人或許聽不明白,但如果那幾人是貓偉的人,葉無塵相信他一定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貓偉並沒有否認的意思,“原本我們已經將暗中保護她的高手全部解決,如果不是你,此刻的她早已落到我們手裡,可偏偏半路你又殺了出來,你可知道,你給我添了很多很多麻煩。”
葉無塵一臉歉意,“呵呵,那還真不好意思,你既然是衝着小丫頭來的,想來他們也是一樣吧。”
出乎葉無塵的預料,貓偉居然矢口
否認,“我的目標只是小丫頭而已,至於他們的目標,是那位玲瓏部落的聖女,只不過因爲你們剛好在一個商隊而已。”
葉無塵皺眉搖頭,“可我依舊想不明白,爲什麼你會跟他們攪和在一起。”
貓偉笑道,“想不明白,其實很簡單,茫茫大漠,我總需要一個嚮導。”
葉無塵恍然,仔細想想確實如此,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出了流雲城,他就已經跟商隊分道揚鑣。
葉無塵不說話了,從貓偉說出他的目標時,他就已經知道,雙方之間已經沒有緩和的餘地。
看着眼前的這些馬匪,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眉宇間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陰霾。
貓偉忽然笑着道,“看來,你已經發現了啊。”
葉無塵神色微變。
貓偉道,“不錯,血狼、野火、飛鷹這三人早在昨夜就已經潛伏到了商隊附近,他們一直都在等待着你的離開,我想若無意外,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快要得手了吧。”
不等葉無塵回答,貓偉已經冷笑道,“你以爲找一匹通靈的馬來,就能夠得到所有的消息,簡直是癡心妄想。”
“既然今天你來了,就永遠的留下,成爲這大漠中的一堆枯骨吧。”貓偉一揮手,“給我上。”
噌!噌噌!
刀鋒出鞘聲迴盪在耳畔,眨眼間這些馬匪全部衝向葉無塵。
刀身在陽光下閃爍着奪目的光輝,瞬息之間,這裡已經殺氣四溢,塵土飛揚,喊殺聲震耳欲聾。
馬匪多也不多,少爺不少,五百七十六人。
這五百七十六人從不同的方向攻向葉無塵,每個人都傾盡全力,他們既然收了貓偉的錢,那麼即便是豁出這條命去,他們都要殺死葉無塵。
這倒不是他們有多守信譽,而是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他們敢毀約,貓家彈指間就可以將他們從世間抹去。
被貓家找上,是他們的幸運,也是他們的不幸。
所有馬匪都衝向葉無塵,貓偉依舊駐足原地。
他很清楚,這些馬匪沒有一個人會是葉無塵的對手,讓他們上,不過是要消耗葉無塵的實力而已。
從貓家找上他們的那一刻開始,這些人炮灰的命運就已經註定。
貓偉是個年輕人,卻不是一個莽撞的年輕人,相反地他極其精明沉穩。
他徐徐調息,使得自己的精氣神逐漸的進入巔峰狀態。
他那一雙貓眼眯成一條線,望着前方與馬匪廝殺在一起的葉無塵,脣角浮現出冷漠的笑意。
“殺吧,殺吧,等你殺完了他們,也就是死亡降臨的時刻。”心中喃喃低語的貓偉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把碩大的斧頭出現在他手中,一看就知道極其沉重。
其實這把斧頭重達兩百一十三斤。
一個骨瘦如柴,病怏怏的年輕人卻用這樣一件兵器,怎麼看都是一件極其古怪的事情。
雷龍青冥劍猛然洞穿一個馬匪的腦袋,葉無塵伸腳將馬匪踹飛,透過縫隙,剛好看到貓偉那冷漠的笑意以及那把斧頭,神色愈發凝重。
黑色的斧刃迎着陽光,刺目的光芒映入眼中,貓偉凝視着斧頭,“好久沒有飲血了呢。”
巨斧嗡嗡顫動,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衝過去將葉無塵大卸八塊。
貓偉淡然輕笑,“還是這麼沒有耐心,別急,再等等,再等一會,你就可以得償所願。”
持斧而立,貓偉顯的極有耐心。
殺!
被幾百人圍攻的葉無塵怡然不懼,無情的揮動着雷龍青冥劍,每一劍都會帶起一串血花。
一條條生命隕落在葉無塵的手中。
他面無表情,乾坤武帝大.法運轉着,源源不絕的真氣涌入手臂,涌入劍中,他明知道貓偉的目的,卻無可奈何。
不殺盡這些人,不殺死貓偉,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離開這裡。
一念及此,葉無塵體內涌出一股煞氣。
刷!
驀然間,葉無塵周身狂風大作,帶起漫天沙塵,真氣涌動,葉無塵陡然一聲暴喝,“滾開。”
轟隆!
無匹的氣浪迸發開來,那些急衝而至的馬匪被一粒粒沙塵擊中。
這在過去沒有什麼,但現在這些沙塵卻成爲了他們身死的罪魁禍首。
每一粒沙都灌注着葉無塵的殺氣以及劍意,伴隨着葉無塵的劍氣,在天地間肆虐開來。
眨眼間這些狂沙就洞穿這些人的身體。
這一次,他們避無可避,他們也沒想到這些沙子會有如此巨大的殺傷力。
慘呼聲迴盪在大漠中,葉無塵施展開身法,一道道栩栩如生的殘影出現在那些僥倖未死的馬匪身邊。
雷龍青冥劍閃電出擊,或割開那些人的喉骨,或洞穿那些人的心臟、眉心……
這場戰鬥來得快,去得也快,貓偉所需要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儘可能消耗葉無塵的實力。
現在,一切如他所願。
在最後一名馬匪倒下時,天地間陡然亮起一抹璀璨的光芒,比之太陽的光芒更要明亮數倍。
光,成爲了這裡的永恆,眨眼間將葉無塵淹沒。
直到此時,貓偉的聲音才響起。
“開天!”
ps:五千字大章,晚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