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下午三點五十分,已處於西半天的夕陽吻住了高昂的樹梢,懶懶地撒下一地光輝。
衆人揮手道別,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大家相聚的時間,卻只有三百六十五分之一。
李明李嫂和李老爺子,目送着一張張年輕又掛着滄桑的臉離去,李明不停的揮手說再見,臉上帶着笑,眼裡透着隱約又溼潤的光。
對於已經習慣了聚散的衆人來說,這次的分離,有傷感,卻無悲慼,大家匆匆的而來,只爲這一刻的相聚,大家不捨的分離,只爲這一年的征途。
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分離是爲了更好的相聚。
不知是誰的手機,揚起了的《啓程》的曲調,那歌裡在唱着,別害怕現在的離別啊,微笑着揮揮手說再見吧,明天就等在下一個路口,再遠的風景啊,我們會到達。
就在啓程的時刻,讓我爲你唱首歌,不知以後你能否再見到我,等到相遇的時刻,我們再唱這首歌,就像我們從未曾離別過……
凌嘉和呂楠聽着這簡單的旋律,感概萬分。
四眼深深凝望路璐一眼,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徒留一尾孤絕的背影,對四眼來說,只要每年能見路璐一面已足夠,他從來不會奢望太多。
追求過桑榆的那位男同學,一邊慨嘆着當年的初戀情懷,一邊追隨上了四眼的影子。
有太多扯不清的情愫在分離的這一刻剎那而生,只是人不再年少,再也不能無所顧忌。
歲月長了人的心智,也豎了太多圈框,心的張揚與不羈,隨着年歲的流逝而生出了度。
呂楠剛打開車門,就聽到一聲聲“哼哼”的聲音,定睛望去,竟是一隻跑出豬圈的白色小豬,呂楠興奮的大喊:“凌嘉凌嘉!整天吃豬肉,我今天終於看到小豬了!”
凡是聽到的人都哈哈大笑,凌嘉也好奇的彎着腰往前湊着看,嘟嘴說:“這隻豬可以用來烤乳豬的吧?”
路璐捂住眼,對桑榆說:“這年頭竟然真有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人!丟人丟到豬姥姥家了!我不認識這倆人!”
桑榆的情緒本來還稍顯低落,被路璐一逗,也放聲大笑起來,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路璐見桑榆恢復情緒,多少鬆了口氣,她小聲對桑榆說:“榆,打起精神,往前看,嗯?”
“嗯。”
桑榆心裡暖暖的熱了起來,往前看吧,至少這一輩子,總要往前看的,桑榆走到呂楠身邊,悄悄握住她的手,柔聲說:“回家了。”
呂楠稍稍一怔,隨即嫵媚莞爾,回家了,總算有個家了。
回家的路途再遠,也只會讓人感覺到近。
路璐和凌嘉回家後,二人一起去泡澡,好衝去一身的菸酒味。
凌嘉問:“你知道四眼的玩笑,其實不是開玩笑吧?”
“嗯,知道。”
“什麼時候知道的?”
路璐輕輕笑道:“桑榆出國後的第一年,那一年聚會分離後,四眼把手機放到桌上忘了拿,我想追上去送給他,不小心按了一個鍵,卻在他的手機屏幕上看到了我的單人照,呵,那之前我一直以爲四眼是開玩笑的,桑榆爲這也吃過好大的醋,直到那天我才明白,四眼不是開玩笑。”
“也難爲他了”,凌嘉輕撩着水,問:“你和桑榆跳完舞,說什麼了嗎?”
“嗯”,路璐點頭道:“她說她很想當年的我,我說我也是,她說她會一直愛我,只願下一世,彼此不要再錯過,當時不知怎的,我突然很傷感,我瞭解她,知道她已經決定和呂楠正式交往了。”
“你們跳完舞之後,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凌嘉垂頭思量片刻,又問:“桑榆當時說下一世的時候,你想了些什麼?”
“我在想很多如果,如果真有下一世,我希望自己和桑榆能夠永遠忠貞於一份感情。”
凌嘉僵硬又肯定的問:“你把你的下輩子許給了桑榆?”
“啊,小嘉嘉又吃醋了”,路璐把凌嘉攬到懷裡,吻着她的眼睛,反問:“凌嘉,你相信有下一世麼?”
“不信。”
“我也不信,所以那些假設都不成立”,路璐幽幽地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放下了,可真正面對起來,卻又覺得還沒放下,我是不是很混賬啊?我和桑榆分手只有一年多,很多的回憶還太過清晰,這次聚會之後,我和她還是少點見面比較好些。一輩子不管兩輩子的事,我很現實的,我只關心這一輩子,跟桑榆比起來,我更希望和你能白頭偕老不離不棄,你纔是我現在和將來最該去珍惜的人,我從來都是知道的。”
凌嘉嘆道:“我放下初戀的時候,也是反反覆覆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懂你的心情。”
“呵,你越是懂得,越讓我感到無地自容呢,能擁有你,是我祖墳上冒青煙了啊”,路璐擺弄着凌嘉的手,懇切的說:“凌嘉,真的很愛你,有些事你若不喜歡,你可以打我罵我懲罰我,但永遠不要對我說分手,好嗎?我承擔不起第二次分手,如果你倦了,累了,我們可以分開一段時間,但永遠不要分手,好麼?”
“好,永遠不分手,讓時間證明給我們看,嗯?”
“嗯,凌嘉,我想買輛自行車。”
“買自行車做什麼?”
“再過些日子我就要整天畫畫了,路上整天堵車,堵的人胃疼,騎自行車方便,再說也可以騎車帶你出去玩啊。”
“好吧,去買吧。”
路璐吭哧着說:“卡在你那裡,我沒錢……”
凌嘉撲哧一笑:“過會兒我拿給你,要多少?”
“三百就夠了。”
“這麼便宜?”
“去二手市場買啦,三百塊錢能賣輛很好的車子,能省就省嘛”,路璐想了想,又討好道:“省下的錢給你買衣服。”
“咦”,凌嘉伸手摸摸的路璐的額頭,“沒發燒啊!你不是不讓我亂買衣服的嗎?怎麼又這麼大方了?不是吃了嗆藥壞了腦子吧?受內傷了?”
路璐拍掉凌嘉的手,又違心的奉承:“你這麼好的衣服架子,不多添點衣服多可惜。”
“好吧,等過兩天我們再去逛街買衣服。”
“你你你還真買啊?”路璐想到凌嘉刷卡時的模樣,腿肚子開始抽筋,省着省着,窟窿裡等着,她後悔爲拍馬屁口不擇言了。
“當然!”路璐難得這麼大方,凌嘉極爲不客氣,“我把你和桑榆跳的舞拍下來了,要看麼?”
“要。”
“你等等,我先去拿手機。”
凌嘉站起來,沾着白色泡沫的身體越發顯得盈盈可人,她剛邁出一條腿,便惹得路璐心神一蕩,路璐快速直起腰按住了凌嘉的還留在浴缸裡的腿,擡起頭便在那方半隱半露的神秘園裡探索了起來。
凌嘉被路璐鬧的差點摔倒在地上,她不由的往前尋找支點,恰好抱住了路璐的頭,一個衝力下去,恰好又加深了路璐的探入,凌嘉倒吸一口涼氣,想離開,腿被路璐緊緊按着,想停留,這個姿勢又極其不雅,凌嘉一咬牙,閉上了眼,該見的都見過了,哪裡還有什麼雅不雅?路璐這幾天還真是長出息了,等會一定還回去!
凌嘉實現了她的諾言,這個晚上,吃罷晚飯,養足精神後,凌嘉把路璐擺弄的死過去又活過來,簡稱死去活來,路璐在昏睡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三十歲的女人真可怕!
凌嘉這位勞動者當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她趴在路璐身上呼呼的喘氣,停留在路璐身體裡的手指也懶得再拿出來,兩人抱成一團,閤眼睡去。
隔天,凌嘉起了一個大早去了公司,路璐一直睡到中午十二點也沒能緩過勁來,連老天爺也忍不住的幫她打了一個哈欠,路璐腰痠背疼的碎碎念,攤上凌嘉,我就是矮子騎大馬,上下兩難!
簡短的年假過後,上班族們又開始上班了,桑榆在初六聚會之後便搬到了呂楠那裡,與呂楠一起有板有眼的過起了小日子,呂楠在努力,桑榆也在努力,兩人都在努力些什麼,彼此心照不宣,三兩天的適應期一過,默契開始在二人之間淡淡產生,呂楠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路璐的工作室一般多是等過了正月十五才正式開始忙活,正月十五之前只需做些圖稿就好,十五之後,時節就到了立春後的雨水期,天氣會漸漸變暖,調起顏色或往牆上畫起畫來都會相對輕鬆很多。所以這些日子,路璐梅馨秦浩三人也相對很是輕閒,圖稿在年前就被路璐做的差不多了,現在只等十五之後去揮開胳膊大開工了,路璐偷起了懶,爲十五以後的忙碌養精蓄銳,畢竟對他們這種沒有周末的個體戶來說,能有個假期不容易,一年到頭也就只能在春節休息休息,工作室有秦浩梅馨坐鎮,小牛也已提前歸來,路璐溜達了一圈後乾脆也不去了,只在家像個幽靈一般遊蕩,看看書做做飯聽聽音樂,過的像個神仙。
凌嘉怕路璐自己在家呆的無聊,便建議路璐跟她一起去瑞風,路璐自是歡快的答應,對熱戀中的人來說,一分鐘不見,都會如隔三秋,路璐在家整天像個怨婦一樣等凌嘉下班,也還真有點無聊。
兩人在家一番打扮後,攜手同行,路璐見凌嘉穿了一件白色毛呢大衣,她爲了跟凌嘉穿出點情侶的味道來,就拿了自己那件白色的小羽絨服穿上,羽絨服上還畫着一個小米奇,結果情侶的味道沒嗅到,走出去倒更像個姐姐牽着個妹妹。
走前路璐把DV放到了包裡,她決定要偷偷拍下凌嘉工作時的樣子,以便沒事時好好觀賞。
凌嘉帶着路璐來到自己辦公室,剛進門沒多久,就收到了兩束紅玫瑰,其中一束是向雲天送來的,另一束是另一位姓房的年輕先生。
路璐有點吃味,凌嘉笑着看路璐一眼,直接把花丟入了垃圾桶,路璐高興的差點摟住凌嘉的脖子大親特親。
凌嘉忙工作,她把自己的筆記本丟給路璐,讓她自己玩電腦,路璐不會玩遊戲,也沒玩遊戲的嗜好,她僅會的遊戲,也不過是鬥地主或連連看之類連小孩子都不屑一顧的東西,網絡對路璐來說,主要用途不過是用來做圖或查詢資料或查看新聞的一件工具,連玩具都算不上。再說她現在整天和凌嘉在一起,網絡對她更是沒了吸引力。
凌嘉微微扭轉一下身體,上半身扭成了一個十分優雅且和諧的螺旋式上升體態,她瞄一眼正跟電腦看對眼的路璐,接着低頭工作,揚起的脣角掛滿了陽光。
路璐隨便瀏覽了幾個網站的新聞後,看看凌嘉,只見她一直兩眼聚光的盯着電腦看,手指在鍵盤上噼裡啪啦的敲着,這是凌嘉認真工作時的御用表情,在路璐來瑞風做牆畫那會她就已經發現了,路璐不敢打擾凌嘉,心裡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剛剛工作沒多久就這麼忙,瑞風這活還真不是人乾的,唉,高薪還是得讓高人去拿啊,我家凌嘉是高人!個頭很高的女人!
趁着凌嘉聚精會神的工作,路璐把DV拿了起來,對着凌嘉安靜的拍,一邊偷拍一邊偷笑,凌嘉工作的樣子還真不醜!
路璐不禁去想,到底是工作中的女人最美麗,還是牀上的女人最美麗?
想來想去路璐想不出答案,最後只能用“都美麗”三個字給糊弄過去,一時間竟歡喜不已。
路璐斜楞着眼欣賞凌嘉,凌嘉的美麗盡數落到她的眼底,路璐禁不住的被震撼了,沒事長這麼好看做什麼?火雞都能被你氣成鵪鶉!
轉眼間,路璐又摸着肚皮大嘆,今天的心情格外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