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慰了趙眼鏡和大熊幾句，讓他們下去處理一下。他們便去了。這時小堂妹來通知我說，我姑姑，表哥，表姐還有大堂伯來了。
聽到表哥來了，我心頭頓時起了一種無名火。三年前死不瞑目的奶奶，尷尬的姑姑和憋着怒火的爺爺在我眼前浮現。
曾經壓抑下去的憤恨又泛起，伴隨着的是無名的躁動、煩亂。我的眼神變得陰鷙而兇狠，三年未見、他從不知我的變化。
曾經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也是過去。他做的事情，讓我無法原諒。若不是顧及着還有親情，我恨不得手起刀落宰了他。
我輕輕的緩慢呼吸了一下，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有帶、打死他這種事，畢竟我實在是下不去手。“我們走。”我活動了一下筋骨，叫上除了吃飯之外都不願意跟四姨奶回家，睡覺也賴着我的大黃。
小堂妹淡淡的點點頭，我已經習慣了他們的疏離和冷淡。他們也習慣了我的漠然和刻薄威壓，所以沒事他們不會跟我說話，玩鬧。
一路上除了聽到大黃因爲熱哈着舌頭，就沒有別的動靜了。到了祖祠旁爺爺奶奶曾經的家宅裡，也就是停靈的地方纔熱鬧起來。
姑姑正在哭喪，進門接了媽媽遞過來的孝帽麻衣、我也開始正式的披麻帶孝。偏房親戚們則是披麻戴孝了，姑姑哭的最爲悽慘。
看她那哭的和唱歌一樣聲音，滾滾而落的眼淚、半真半假的痛苦，我暗暗冷哼了一聲。偷偷狠狠的暗自擰了自己的左右大腿各一下，我終於醞釀出了眼淚。
跪在爸媽姑姑身後哭了一會兒靈，對前來弔唁的人彎腰示意、聽他們的寬慰，一下午的功夫就這樣過去了。
趁着傍晚媽媽和姑姑招呼三奶奶和三爺爺，爸爸和大堂伯，三堂叔聊天的功夫我去了茶棚子。那是開喪宴招待來的親朋好友的地方，也喝茶供飯也休息。
掀開茶棚子的白布簾子，跟在座的幾個閒聊的親朋打了招呼。也有道上的，和輩分低的庶出族人站起身來恭敬的點頭哈腰：“楠爺好。”“楠爺您來了，喝點茶吧。”“楠爺您坐……”“……”
我一一耐心又客氣的回了話，然後走到表哥表姐和堂妹堂弟們坐的那一桌，堂妹堂弟們看到我，明顯恐懼而嫌棄的避了避。
我不在乎，只是看錶哥和表姐。表哥名爲瀟霄，表姐名爲騫騫、隨姑父姓薄。“騫騫姐，瀟霄哥。”我笑的親熱而虛假，動作誇張的跟他們親近。
騫騫表姐看了看她的哥哥，沒有也不好說什麼。她當然聽得出，我最後那個哥和咬牙擠出來的。瀟霄表哥的目光有些呆滯和躲閃，半晌之後纔看上去十分不情願的說道：“楠楠表妹。”
我呲牙挑眉，冷冷的說：“叫我，楠爺。”從三年前奶奶死的那一刻開始，在他那裡、楠楠表妹就死了。騫騫表姐悲哀又驚訝的看着我，我卻逼視着瀟霄：
“我沒你這樣的表哥，出來我有事給你說。”說罷，我率先走出了茶棚，關節被我摁的啦吧作響。我約他到了個大柳樹後，沒人的清淨之地。
“喵——”大柳樹上突然有貓叫聲，我擡頭一看：嗬，竟然是那隻神出鬼沒的貓大爺。瀟霄一頭霧水的跟着我到了樹下，然後不走了。
“楠爺，你叫我來到底什麼事兒？”他也看到了貓大爺，覺得好玩就一直擡頭看，一邊擡一邊問。我走到他的對面，擡腿，快速出手、給了他一個窩心腳。
他疼得腰都彎了，眼鏡掉了也顧不上、只一心找眼鏡和捂着腹部。我又上去，一拳打在他剛擡起頭的臉上，下巴上。
他被我打的直接吐了酸水，半天沒有緩過神來。我沉寂又狠狠的在他的臉上，背上一頓揍。直揍得我手發麻爲止，才罷手。
他知道我爲何打他，所以沒有反抗也沒有還手。“混蛋！混蛋！你今天總算是知道要來了！混蛋！”我打完了，又是一通罵。
罵到最後我也有些想哭，所以聲音顫抖而微哽咽：“三年前，爲什麼不回家！你以爲！”我顫巍巍的用手指着他，恨不得那手就是武器，能戳死他一樣。
“你以爲我們會拿我奶奶！你外婆的死來誘騙你回家？！我呸！”我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當然，什麼也沒吐出來。
“……”他一直悶不吭聲，就像壞了的相機無法聚焦一樣。三年前，可不是這樣的。三年前的他意氣風發，三年前的我無憂無慮：
三年前，瀟霄談了個女朋友、是他的大學同學，很漂亮。不過那女孩家比較遠，是雲南的。姑姑姑父就不同意，他就帶女孩來見我奶奶。
女孩很會處人情，我奶奶給了我哥幾千塊的零花錢和見面禮紅包。其實我哥上大學的學費也是我奶奶出的，她特疼這個外孫。
後來，女孩回了雲南。表哥爲了愛情追隨而去，他們談了很長時間的戀愛，分分合合的。但是卻想不到這次表哥被她騙去入了傳銷團活。
之中的時候，他們半脅迫半哄勸表哥給家裡人打電話。我接了那個唯一的電話，是借錢的。因爲警惕性很高，我就沒借。
後來那女孩大概是良心發現受折磨，真愛難尋，所以就偷偷放了瀟霄表哥。
表哥逃了出來，卻十分狼狽。等到姑姑姑父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像乞丐一樣在海濱城邊上的垃圾桶裡翻東西。
他剛回來時，我見到過。那時候的他頭髮全結在一起，鬍子很長、面色有些蠟黃憔悴。
現在雖然好了很多，可是完全沒了當初的豪情壯志。看起來當初的經歷的確實改變了他很多，但是我不會因爲這一點原諒他。
當時我們苦苦懇求，軟硬兼施都沒讓他回頭：
做錯了就是錯了，不要找理由。被人套進陷阱待上一會兒是大意，時間久了卻是愚蠢了。
他被尋回來時，我就是這般言辭犀利的。當時，失去奶奶的痛苦壓的我也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