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程若雲一直埋首工作,希望這樣時間能過得快一些,她一直讓自己忙碌,好忽略心底那濃得化不開的思念,不知不覺,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程若雲收拾東西準備下班,東方奕就打電話來了。
“老婆,下班的麼?”好聽的嗓音,通過電話傳過來,填滿了程若雲空落落的心。
“嗯,正收拾東西,準備走呢。”
“老婆,回去要記得好好吃飯,要是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你變瘦了,我就懲罰你。”
程若雲好笑道:“你還說呢,你在家裡安排了兩個監工呢,我能不好好吃飯?”
東方奕低低地笑道:“呵呵,看來那兩個臭小子還算聽話。”
“你呀。”程若雲笑道,“好了,你坐了那麼久的飛機,也累了,趕緊找地方休息吧。”
“嗯,老婆,我想你了。”
程若雲嘴角微彎:“我也想你,快點回來。”
“好,我會盡快。”
“嗯,我等着你。”
“我先找地方住下來,晚上再給你電話。”
“好。”
掛了電話,程若雲只覺得心裡甜甜的,利索地收拾完東西,就回家去了。
程若雲一回到家,那兩個監督吃飯的小傢伙就馬上把她拉到了飯桌,嘴裡嚷道:“老媽,你可算是回來了,飯菜都準備好啦,美姨準備了好多你愛吃的菜,你要多吃點。”
“是,小監工。”程若雲好笑道。
這一天下來,她三餐都被人監督着,現在被他們直接拉上飯桌,她也就習慣了。
飯桌上少了東方奕,顯得有些空蕩蕩的,程若雲的胃口不是很好,不過,吃飯的時候,兩個兒子頻頻往她碗裡夾菜,她想不吃飽都難了,到最後,還是吃了個飽。
……
陳洪濤坐在房間的陽臺上,何麗站在他身邊,低低地道:“老闆,瀚海集團那邊,經過程景天的極力挽救,似乎挽回了不少損失。”
陳洪濤笑了笑:“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就不是程景天了,不過,只要我們的人隱藏得好,不怕他瀚海集團不倒閉。”
何麗不解地道:“老闆,既然你要報復程若雲,爲什麼不直接取她性命?何必那麼麻煩地去搞垮別人的公司呢?”
陳洪濤睨了她一眼道:“何麗,一個人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程若雲不是千金大小姐,名門夫人麼?那麼,我就讓她變成一文不值的窮光蛋,到時候,她應該會比死還痛苦吧,等她變成了一般人,身邊連個保鏢都沒有的時候,還不是任人宰割?”
陳洪濤冷笑了一下,他彷彿已經可以預見程若雲的悲慘下場,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快意。
何麗沉默,突然覺得,跟陳洪濤這樣的人爲敵,其實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陳洪濤看着何麗那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臉蛋,還有她那妖嬈的身段,他輕佻地笑道:“韓璐,這韓國的整容技術還真是了得,看着你如今這番模樣,我都忍不住心猿意馬。”
何麗心中一跳:“老闆,我……”
陳洪濤笑了笑:“就是這整出來的,不知道嚐起來味道怎麼樣。”
何麗緊張得不敢說話,陳洪濤看着她緊張的模樣,輕笑道:“韓璐,怎麼這副表情,難道你不願意滿足我的好奇心麼?”
何麗連忙道:“老闆,韓璐不敢。”
陳洪濤一把將她扯進懷裡,對着她嬌豔的脣,就吻了下去,不過沒多久,他就擡起頭,嘆了口氣道:“哎,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假的,我當真提不起興趣,你下去吧。”
說着,他就把何麗鬆開了。
何麗狼狽地離開,她走到自己的房間,看着鏡中美得不真實的自己,一絲疼痛,在心底蔓延開來。
從陳洪濤讓人安排她去整容的那一刻起,她知道,她這輩子再也不能做自己了,如今,頂着一張陌生的臉,用着新的身份示人,她已經不再是韓璐,不再是陳洪濤身邊那個殺手,她現在是德賽集團的副總,風光無限,擁有這樣的新身份,她應該慶幸纔對,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底的疼痛,總是不其然地悄悄蔓延,像她這樣的人,終其一生,其實是沒有機會獲得幸福的,只是,她總忘不了那段跟東方晉做夫妻的日子,她從未想過,她這輩子,也會有這麼被人寵着疼着的時候,只是,那樣的日子着實短暫,現實太過殘酷,她不得不去面對。
她甚至想過擺脫陳洪濤,過自己想要的日子,跟東方晉一起,繼續幸福地活下去,可惜,她沒有勇氣,因爲,她知道那個男人她得罪不起,從她很小的時候遇到他開始就註定,她這一生,只能是他的傀儡。
何麗撫了撫自己那嬌美的臉,臉上又傳來熟悉的痛感,那是整容後遺症,這樣的微疼時不時都會發作一下,她得來這樣的樣貌,這樣的身份,總歸是付出代價了的。
何麗嘆了口氣,站起來,往外面走去,g市的夏天很熱,如今是七月份,正是最熱的時候,何麗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悶熱的風,迎面吹來,她想要散去心中的煩悶,卻因爲這樣的熱風,讓自己更煩悶。
她一直低着頭,漫無目的地走,突然,她撞進了一個溫熱的胸膛裡,男子煩悶地喝道:“沒長眼睛麼?”
熟悉的聲音傳來,何麗擡頭,剛好看到東方晉那張略顯英俊的臉,只是,如今的他,看起來很狼狽,滿臉鬍渣,衣服皺巴巴的,滿身的酒氣,他應該是去買醉去了,畢竟,受到了這麼大的打擊,從集團總裁到一無所有,像他這樣的人,如果他不去買醉,那才奇怪了。
東方晉看到何麗,眼裡的恨意立即迸發出來,他怒道:“賤人,竟然是你?”
何麗迎着他滿含恨意的目光,有那麼一刻,她想撲進他懷裡,懷念一下當初窩進他懷裡的感覺,不過,她最終沒有這麼做,她不屑地看了東方晉一眼,淡淡地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東方晉憤怒地看着何麗,他擡手,想要給她一巴掌,被何麗利索地閃開了,何麗皺了皺眉,不滿地道:“滿身的酒氣,真難聞,特別是二鍋頭的味道,真是噁心極了。”
東方晉怒道:“你這個賤人,你還說,如果不是你,我會淪落到喝二鍋頭麼?”
何麗緊抿着脣,沒有說話,東方晉看着這個美麗依舊的女人,一顆心,痛得幾近麻木,突然,他低低地道:“何麗,你知道麼?我真的很愛你,我從未像愛你一樣去愛過一個人,可是,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何麗震驚地擡頭,想要望進他的眼睛,想要探知,他說的是不是真話,可是,她看到他的眼裡,流出了淚,有那麼一刻,她真想不顧一切地撲進他的懷裡,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可惜,她知道,這隻能是個幻想,因爲,她的命,早已經不屬於自己,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她選擇。
何麗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東方晉,你喝醉了。”
東方晉吼道:“何麗,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從未愛過我?我們做了那麼久的夫妻,我不相信,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何麗冷漠地道:“東方晉,我不愛你,我接近你,是早就預謀好了的,我怎麼可能愛上你呢?你別傻了。”
“不,我不相信,不相信,你騙人的。”東方晉怒吼道,就算是知道她害自己一無所有,就算是知道自己很恨她,可是,他還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真的愛過她,愛她的美,愛她在自己面前嬌羞無限,愛她在商場上的殺伐果斷,總之,他是真的愛她,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愛,竟然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何麗垂眸,眨去眼中那一抹痛楚,她快速地轉身,朝着馬路對面走去。
何麗走得太急,根本沒注意路上來車,東方晉眼看一輛車就要撞上何麗,他想也不想地撲過去,用盡自己全身力氣,把何麗推到了馬路邊。
何麗驚愕地倒在路邊,下一刻,她看到一輛小型巴士撞上了東方晉,東方晉被撞飛出好遠,然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她愣愣地看着遠處東方晉那血肉模糊的軀體,整個人傻掉了,良久,她才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不,不要,東方晉,不要。”她的聲音裡,帶着濃濃地哭腔,似是悲痛到了極限,讓人聞之心顫。
她以爲,她這輩子不會有機會去愛,也永遠不會有機會得到別人的愛,可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遇到這樣一個人,這個她一直認爲很窩囊很沒用的男人,最後,用他自己的性命,救了她。
何麗一步一步向東方晉走去,明明沒有很遠,明明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可是,她卻走了好久,她不敢走近,她不敢相信,她也不願意相信,這個男人就這麼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呵護過她,愛過她的男人,就這麼死了,而且,他的死,是因爲她。
時間,似乎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久得她覺得她到不了他的面前了,她咬着牙,努力強迫自己前行,終於,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了,可是,她看到他頭顱流出了一灘血,身上也是傷痕累累。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皺巴巴的衣衫,他一雙眼睛,早已經合上,生命跡象全無。
“啊……”何麗突然對着天空,狂吼起來,她突然好恨好恨自己,好恨自己爲什麼要招惹他?
路過的人,看着何麗那傷心欲絕的模樣,都唏噓不已,那個撞到人的司機,看到躺在地上的東方晉,一時也愣住了。
好心的路人報了警,打了急救電話,不多時,警車的鳴笛聲,救護車的鳴笛聲,充斥着整條街,何麗似乎聽不見這些聲音,她吼過之後,眼神空洞似乎陷入了無盡的絕望。
一直以來,她不敢去愛,不願意去愛,也不相信他會愛她,她一直以爲,他只是愛她的美色,她從未想過,他愛她,竟然愛到願意爲她去死,在她狠狠傷害了他之後,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願意爲她去死,這樣的愛,叫她如何承擔?誰說不愛?原來,有些愛,早已經埋下了,此刻刻骨銘心的痛苦告訴她,她這輩子,失去了唯一一次愛的機會,因爲,她再也不會有機會,再也不會有機會再得到別人的愛了,最愛她的男人,已經因爲她,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世界,彷彿陷入了無盡黑暗,最後,她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暈了過去……
何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己的房間,陳洪濤坐在牀邊,看着她還有淚痕的臉,忍不住皺了皺眉。
何麗醒過來,看着陳洪濤,緊張地道:“老闆,我怎麼回來的?”
陳洪濤看着她,淡淡地道:“韓璐,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呵呵,我怎麼不知道,我那個以冷血無情著稱的手下,竟然也會哭,你可真讓我驚訝。”
何麗低低地道:“老闆,東方晉是因爲我而死的。”
陳洪濤冷笑道:“那又怎麼樣?韓璐,你要知道,要是你以以前的醜樣子出現在他面前,估計他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他愛你,是因爲你的長相,他是被你長相迷惑,纔會愛上你的,你就別想着那微妙的愛情了。”
何麗低着頭,沒有反駁,不管東方晉是因爲什麼原因愛上她,他終究是爲了她而死了不是麼?不過,這樣的話,她不敢跟陳洪濤說,只是沉默着。
陳洪濤看着她,沉聲道:“韓璐,不,以後我就叫你何麗了,何麗,別忘了,當初是誰救了你的命,在我救下你的那一刻,你的命已經屬於我,像今天這樣,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我表示很生氣,明白?”
何麗低低地道:“對不起,老闆,我以後一定注意。”
陳洪濤點點頭的,淡淡地道:“好了,我給你三天時間,這三天,你好好休息,儘量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你知道,我們的計劃還沒有完成,我還需要你的幫助。”
“是,老闆。”
陳洪濤出去了,留下了一室冰冷,何麗的心,又不期然地痛了起來,突然,她好恨好恨陳洪濤,更恨自己爲什麼要遇到陳洪濤,這一刻,她寧願自己當初直接死去,也不想像現在這樣,成爲陳洪濤的傀儡。
……
醫院裡,東方瑞和夫婦看着躺在太平間裡的兒子,差點沒直接暈過去,滕馨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的哭聲,響徹整個太平間,要是這太平間裡面有鬼,估計連鬼都要被她的哭聲嚇跑吧。
滕馨哭得撕心裂肺,她嘶啞着聲音吼道:“老天,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這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
女兒,女兒失蹤了,兒子,兒子被車撞死了,他們本來就已經變得一無所有,現在,連唯一的兒子也沒有了,這一刻,滕馨恨不得跟着兒子去了。
饒是東方瑞和一個大男人,當他看到兒子的屍體時,還是忍不住流下了渾濁的淚水。
滕馨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淚流乾了,再也流不出來了,她才停止了哭泣,整個人傻愣愣地坐在地上,也不顧這太平間裡滿屋子的死人,她就這麼坐着,管理人員聽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也不忍心上前趕她,只好任由她這麼坐着,這一刻,她比上一次公司破產還來得絕望。
東方瑞和只是呆呆地站着,無聲地流着淚,不言不語。
何麗走進來,想要看看東方晉,當她聽到滕馨的哭聲時,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想要悄悄地離開,這時,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員走進來,他看到何麗,問道:“小姐,你怎麼到這裡來?”
何麗低低地道:“我來看我的丈夫。”她跟東方晉沒有離婚,東方晉現在還是她合法的丈夫。
滕馨聽到何麗的聲音,她霍然轉頭,看到正想轉身離開的何麗,她怒吼道:“何麗,你這個賤人,聽說是你害死了我兒子,你這個賤人,都是你,你害得我們家破人亡,你這個賤人。”滕馨說着,就朝着何麗狠狠地撲過去,
何麗並沒有閃躲,任由滕馨抓着她,任由滕馨擡手在她身上一拳一拳地捶打,她明明只需要輕輕一閃就可以避開滕馨的毆打,可是,她沒有,她只是任由她一直打,一直打,她痛得臉色蒼白,咬着脣並沒有哼一聲。
“我打死你這個賤人,賤人,賤人,我打死你。”滕馨一面打一面吼着,直到打得她手都痛了,她才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何麗一步一步走向東方晉,她細細地看了他一遍,把他的樣子刻進自己的心裡,才轉身離開,身體的痛感,一陣一陣地傳來,那是滕馨的拳頭砸出來的,只是無論身上多痛,也沒有她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