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理石臺階上，他沒有進單元門，反而點了根菸，默默地看着黑暗的夜空。
空氣裡，除了淡淡的菸草味，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種旖旎的甜香，在清爽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
一隻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元野身形微動，反手就精準地制住了對方的進一步動作。
“哎呀元少，你弄疼人家啦！”
靜謐中響起女人做作的嬌呼，那聲音酥軟入骨，卻也讓他分辨出偷襲者的身份。
“曼莎？”蹙起劍眉，他甩開了曼莎的手臂，順便把她從身邊推遠，“你在這兒幹什麼？”
似乎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漠，曼莎不以爲意，反而將柔軟的嬌軀往他身上靠了靠：“元少，人家想你了……”
他越是對她冷酷無情，她就越是想要得到他，她喜歡他，所以要用盡各種手段和辦法征服他，在曼莎看來，這就是愛的方式。
看着黑暗中如白蛛絲一般的手臂，元野向後退了一步：“別碰我。”
夜色中，她看不清他嫌棄的表情，可是卻聽出他語氣裡的厭惡。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酒會上，那個始終掛在元野手臂上的女人，漂亮的臉龐劃過一絲怨恨。
他就那麼反感她？連碰都不肯碰她一下麼？
爲什麼在那個女人面前，他就是一副視若珍寶的樣子？
想起自己的計劃，曼莎壓下心中的怨氣，重新露出甜蜜的笑容。
“元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一模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話語，忽然勾起元野腦海裡的回憶，他皺了皺眉，冷聲道：“說。”
曼莎抱住胳膊，輕聲笑了笑：“人家在這兒等了你一晚上了，你不怕把人家凍壞麼？”
元野看了看她那少得可憐的衣料，在午夜的冷風中的確是夠冷的。
只可惜，對於除了葉姿以外的任何女人，他都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不說就算了。”
丟掉菸頭，元野轉身就走，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留在原地的曼莎愣了愣，見元野已經開了單元門，趕緊跟了上去。
“元少，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元野拉開門的動作微微一頓，曼莎趁機溜了進去。
在燈光下，她一身的裝扮更加清晰，只可惜對於她這種回頭率超高的穿着，元野顯然沒什麼興趣。
走進去，關門，元野彷彿沒看見曼莎，徑直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曼莎咬咬牙，繼續不要臉皮地跟了上去。
電梯裡，看着元野冷冷的俊顏，完全把她撂在一邊的表情，就連有着多年死纏爛打經驗的曼莎也覺得臉上掛不住了。
數字在一格一格地往上跳，再不說，她的計劃就泡湯了！
“元少，當年的事情，你以爲我全都告訴你了麼？”
說完這句話，曼莎滿意地看見元野的身體繃緊了。
緩緩將目光移到曼莎臉上，元野微微眯起了深邃的眼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叮的一聲，提示樓層到了。
曼莎笑語嫣然地挽上了元野的手臂，故作俏皮地歪了歪頭，示意出去再說。
這一次，元野沒有推開她。
挎着元野，曼莎撩了撩髮捲，趾高氣揚地走了出去。
元野站在走廊裡，目光深沉地盯着曼莎：“現在可以了？”
曼莎笑得嫵媚至極，撒嬌般地搖晃着元野的手臂：“討厭，先帶人家進屋嘛……”
那誘惑的姿勢，撩人的聲音，真是太容易引起人誤會了。
背對着電梯，元野厭煩地皺緊了眉：“你到底要——”
沒等他說完，曼莎忽然靠近他臉龐，嘴脣貼在他耳邊，態度曖昧地說了一句什麼。
聽完曼莎的話，元野反常地沉默了。
打開門，他任由曼莎黏在自己身上，帶她進了房間。
臨關門之前，曼莎回過頭，衝着黑魆魆的樓梯間露出一抹勝利的冷笑。
現在，讓那個女人哭死過去吧！
……
他真的帶她進去了！？
黑漆漆的樓梯間裡，葉姿隔着玻璃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曼莎親熱地挽着元野的手臂，走進了那個她和他一起生活的屋子。
對於曼莎親暱得過分的動作，元野沒有像之前每一次那樣躲避，也沒有推開她。
葉姿看着那扇緊閉的冰冷的門，在那個屋子裡，他抱過她，吻過她，玩笑也好，真心也罷，此刻看來都那麼可笑。
現在，在門那一邊，他和另一個女人，也會做同樣的事吧？
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個玻璃人，輕輕一敲就碎落滿地，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她將額頭抵在冰冰涼涼的玻璃窗上，想讓自己更清醒一點，更冷靜一點，可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身體裡彷彿闖進了一隊伐木工，將她脆弱的心砍伐的兵荒馬亂。
頭頂的聲控燈滅了又亮，亮了又滅，她擡手捂住臉，擋住自己乾涸的眼睛。
她不想被看見，她只想躲在黑暗的角落裡，把自己變成一個不存在的存在。
就在這個時候，樓道里忽然響起一陣輕柔的旋律。
“……我想我還是會站在某一個街角，不讓你看到。只因爲我不想打擾，只因爲怕你解釋不了，只因爲現在你的眼睛裡，她比我還重要……”
憂傷的旋律，傷感的歌詞，正好狗血地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葉姿怔了幾秒鐘，纔想起這是小粉機的鈴聲，那天導購小姐隨便幫她設置了一首歌，她一直沒來得及換。
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她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
“嫚兒啊，啥時候到家呀？”一個蒼老的帶着濃重方言味兒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了起來。
葉姿忽然覺得鼻子有點兒酸，剛剛清過的嗓子又好像被堵住了。
“大娘，您……您打錯電話了。”
“呀？你不是俺家嫚兒？”那邊的老太太有點吃驚，似乎又跟身邊人問了句什麼，才趕緊說，“對不起啊閨女，俺老花眼，撥錯號了……”
“沒事，”葉姿聲音苦澀，“您快給您女兒打吧。”
老太太彷彿還說了什麼，葉姿想掛，可是手指放在屏幕上，又猶豫了。
直到聽筒裡已經傳來了嘟嘟的忙音，她還是攥着手機，怔怔地靠在冰冷的牆面上。
在城市的某個角落，有一位老人在等待着自己的女兒，即使現在已經是午夜。
而她，誰會惦記着她，誰會等待着她，誰會因爲她這麼晚還沒回家而掛懷？
二十一年來，葉姿從來沒像此刻這樣，感覺到自己在世界上是如此的孤單。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近在咫尺又彷彿遠在天邊的房門，她慢慢轉身，走向黑漆漆的樓梯。
……
曼莎一進入房間，就立刻反鎖了房門。
冷眼看着她的舉動，元野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陰鷙：“你想告訴我什麼事？”
曼莎一邊脫下高跟鞋，一邊還不忘給元野拋了個風情萬種的媚眼：“元少，你好心急哦——”
她聲音很大，彷彿故意想讓什麼人聽見，元野越發蹙緊了眉頭。
懷抱雙臂，他的臉色帶着濃濃的不耐煩：“有話就說，你知道我耐心有限。”
脫掉了鞋子的曼莎個子明顯矮了不少，靠在元野肩膀上居然還有幾分小鳥依人的感覺。
“元少，你什麼時候回京都？”
不着痕跡地向後閃了閃，元野避開她的投懷送抱，語氣冷淡：“這跟你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曼莎靠近元野的臉，做出照着鏡子訓練過千萬遍的最嫵媚的笑容，“人家的戲拍完了，想跟你一起回去嘛！”
只可惜，她那張讓無數粉絲瘋狂的女神臉，在元野眼中看起來濃妝豔抹得格外猙獰。
實在忍受不了她那濃郁的香水味，元野利落地轉身，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
他習慣性地向伸手倒水，卻發現茶几上的玻璃水壺是空的。
怎麼忘了，那女人不在家……
心裡閃過一絲失落，再回神，曼莎已經遊蛇般地纏了上來。
“元少，我是真心喜歡你，拜託你不要總是對我這麼冷淡，好不好？”化着精緻眼線的眼睛看起來彷彿很哀怨，曼莎開始走柔情路線了。
元野看都沒看她一眼：“對於這個話題，我早已經給過你答案了。”
拒絕，每一次曼莎在表現的有所企圖的時候，他都是毫不留餘地的拒絕。可是這女人卻像是吃秤砣鐵了心，始終纏着他不放。
要不是因爲那件事，他早就沒有耐心了……
曼莎適時露出悲傷的表情：“爲什麼？你爲什麼就不能接受我呢？我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你告訴我好不好？”
“好。”不同於平日裡的拒人千里，元野居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側過臉，他正視着曼莎期待的臉，冷冷地說：“我最討厭你的一點，就是你不夠坦誠。”
聽到他的話，曼莎第一個反應居然是很開心。
不夠坦誠，她在娛樂圈這麼多年，聽過很多次類似的暗示了，難道元野的意思是——
可惜沒等她主動獻身，元野就面無表情地繼續說了下去：“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喜歡我，那好，我問你，你喜歡我什麼？”
“當然是元少你這個人……”曼莎想也不想就立刻回答，不料卻從元野的臉上看到一抹譏諷的笑意，彷彿她的答案，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這個人？”元野言辭刻薄，語調中帶着濃濃的諷刺，“如果我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你會喜歡我麼？”
曼莎下意識地頓住了，等一反應過來，馬上擠出滿臉的笑容：“元少，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當然——”
“先別急着回答，”元野盯着她的眼睛，墨黑色的眼眸彷彿暗夜裡的冰海，盯得人脊背發涼，“如果我告訴你，我父親已經決定，把我名下所有的財產都收回，從今天開始我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窮人，你還想跟我在一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