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火族四鳥展翅騰飛,向着東北艮位而去。不過二日,已到了廣島城。
他四個連日趕路打聽,已累乏得緊,便化作人身降在城中稍作停歇。
正在小店之中吃些粗米飯食,忽見有二個人進來。
但見這二人一高一矮,都穿着銀邊灰袍,束頭包巾,打扮得不似平常之人,倒更像仙宗道者,叫道:“小二,要二碗米飯、一碟燉黑豆、一碟竹筍。”
小二正抹桌子,聞言殷勤道:“好嘞,二位客官先喝杯熱茶,稍等片刻。”給二人倒上茶,轉進內廚。
二人徑直坐在西南角小方桌前,輕輕抿一口茶水,相對不語。不多時,點的米飯、豆子和竹筍便陸續地端了上來。
矮個道士扒了一口飯,皺着眉道:“怎這倭國如此貧窮,不說是雞鴨魚肉吃不到,便是連這米飯也全是糙米煮的,真是折磨人,那有我們大宋好!”
原來這二人是自華夏來的漢人。
瘦子道士聞言道:“周師弟你可別抱怨,這倭國本就貧窮,那有什麼好米與你吃?我二人有要事在身,趕緊吃了飯辦事要緊。”
周堅聞言點點頭。
吃有一陣,周堅又道:“淡師兄,你說這天隕神火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掌門要派我鑄劍門中許多弟子遠渡重洋,來這彼岸的倭國搜尋?”
淡永換聞言忙作個“噓”的手勢,道:“周師弟,你小聲些,這間兒形勢複雜,小心隔牆有耳。”
說罷,有意無意地往四人這邊瞟了一眼。
周堅聞言伸了伸舌頭,住了嘴不說話。二人快速將食物吃完,結了賬出門去。
四鳥見得對望一眼,也結了賬跟出。
原來他四個修行,遍歷天下,對大宋的語言十句也有七八句是聽得懂的。聞得他二人方纔說的什麼“天隕神火”,又想到自家任務便是尋找墜星而來,登時心上警覺,便跟上了要問個究竟。
二人心中早已察覺,相互對望一眼,在曹市之間兜兜轉轉,不多時躲入一條小巷之中,將四人甩脫。
淡永換看了看身後,見已無人跟蹤,纔鬆下一大口氣,向周堅道:“好歹將那幾人甩掉了。周師弟你往後可勿要貧嘴多舌的,言多必失,害人害己。”
周堅心有餘悸,聞言連連點頭。
呆了一會,料得他四個去的遠了,便向巷口走去。正到巷口,忽的面前卻閃出一個女子來,笑吟吟地道:“二位道爺,請留步!”卻不是血雀又是何人?
淡永換、周堅二人見得面色一變,慌得掉頭要跑,卻見身後不知何時已來了朱䴉、火烈鳥與山椒鳥三人,把後路堵死。
四人將二人包在中間,步步逼近。
周堅見得滿身冒冷汗,害怕得顫抖道:“淡師兄,這……這可怎麼辦?”
淡永換額上也是冒汗,聞言搖了搖頭,強撐底氣拱拱手道:“我師兄弟與閣下衆位素不相識,爲何要堵我兄弟二人?”
山椒鳥大笑一聲,道:“方纔我幾人在店中聞得二位說什麼‘天隕神火’,我幾人對此事頗感興趣,想向二位請教請教。”
淡永換聞言一震,心想:“這幾個人果然也是爲了這件事而來。”慌忙裝傻充愣,道:“什麼天隕神火?我二人什麼都不知道。”
火烈鳥聞言“哼了一聲,舉刀踏步向前:“裝什麼傻充什麼楞!老實招來,否則大爺的大刀你們可擔待不起!”
淡永換見得冷汗涔涔,只是嘴硬:“非是我不說,我真個兒不知道你們說什麼。我們是莫干山鑄劍門的人,我等師長還在等我二人去會合。閣下還要與我爲難,若誤了時辰,不說我二人,只怕閣下四位也有些小小的麻煩。”
朱䴉冷笑一聲,道:“哼哼,拿中原門派威脅我們?你們方纔在店裡一字一句我都聽着,若如實說了,我便放你二人過去,如若不然,你師長來了,可也不大好說話。”
“而且,若你們死在這兒,死無對證,估計也沒人知道是誰幹的。”
二人聞言吃驚,淡永換驚而不亂,仍舊道:“道兄,我二人初來乍到,也不知哪裡得罪了衆位,亦不知你等所問之事,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
火烈鳥大怒,哼一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祭出寬刀,倏忽地向二人斬來。
二人聞得身後呼呼風聲,忍不住大驚失色。
淡永換慌祭出純鈞劍來擋住,“鐺”地一下將寬刀彈回。
朱䴉在旁輕咦一聲,暗歎道:“好劍!”也舉長刀同血雀、火烈鳥一塊出手。
周堅見得師兄與敵人打起,面上驚惶,慌得也祭出仙劍來戰。
卻不過幾合,被血雀短刃震在胸口,將他打翻在地。
周堅身上劇痛,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一般,在地上嗷嗷直叫。
淡永換功法稍高些,加之這小巷中地勢狹小,各人難以發揮全力,又他四人原非齊心協力,故而一時也攻他不下。
不過落敗,也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周堅打滾許久,胸口痛處纔好了些,慌得爬起來,向淡永換叫道:“師兄,你先在此等一會,我去師叔通風報信,教他來救你!”說罷撒腿就跑。
淡永換何嘗不知周堅貪生怕死?見得他逃跑,只剩自己孤軍奮戰,已難倖免,不覺面色煞白,心灰意冷。大叫一聲:“你們來吧!我不怕你們!”狠命將純鈞劍揮出。
他功法比四人差不多,但架不住人多,雖是以命相搏,也難以對付。
不多時,被血雀手起處,將短刃勾住長劍,復凌厲一腳踢中他胸膛,登時將他踢得向後倒飛,半天爬不起來。
三人冷笑一聲,血雀收了純鈞,與其他三人將淡永換押住。
山椒鳥嘿嘿一笑,問道:“‘天隕神火’在那處,你說不說!”
淡永換雖身上大痛,但竟無絲毫妥協之意,冷哼一聲,“噗”一聲,把一口帶血的濃痰吐在山椒鳥面上。
山椒鳥大怒,大叫道:“混蛋!”鏘地拔出鋸齒鋼刀,“咄”地刺入淡永換小腹中。
其他三人不及阻擋,眼見淡永換雙眼大凸,口中噴血,癱軟在地,已是救不活了。
火烈鳥見得叫道:“樋速日,你這是在做什麼!我等好不容易找到一條線索,生生的被你斷送了!要不我三人回去,你自己一個人找隕星!”
山椒鳥正將面上濃痰揩去,聞言大怒,道:“暗御津羽,你如何處處都與我作對,處處都說是我的不是!與你合作真是一事無成,趁早大家散夥,我也不白費功夫了!”
朱䴉見他二人又要鬧事,慌得要打圓場。
卻血雀也怒道:“你二人有私仇,便改日再另行清算!此刻宗主派下的任務要緊。你們若不想執行,我自己去!到時候宗主責怪下來,將你幾人治罪,各斬上百刀,可怪不得我!哼!”說罷撂下三人,扭頭便走。
三人面面相覷,不多時,也垂頭喪氣地跟上了。
他四人是鳥神,飛有一陣,便見周堅正慌慌張張地在官道上趕。都冷笑一聲,呼嘯着向地面飛下,轉瞬將周堅圍在中間。
周堅大驚失色,慌得跪地求饒,道:“四位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們饒過了我罷!”
血雀冷哼一聲,道:“勿要再裝傻充楞,否則你的下場就如你師哥那般!”
周堅聞言擡頭看時,只見血雀腰上配着淡永換的純鈞劍,料知淡永換凶多吉少,登時魂飛魄散,叫道:“好,好!只要你們放過我,我什麼都告訴你們!”
血雀道:“你說便是!”
周堅不敢頂嘴,道:“那‘天隕神火’,我與師兄也在倭國找尋了幾日,並未有絲毫髮現。倒是我家師叔昨夜裡飛鴿傳書而來,說在島根城附近有所發現,教我等快去會合。我二人還未啓程,便遇到四位道爺,故而也還不知真假!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求四位道爺放過我!”說罷又連連叩拜。
朱䴉聞言道:“島根城?”忽而一驚,道:“是了!島根城池正也是在東北方向上,而且據我族中傳說,那地界兒是流星聚集之地,且地獄的入口便在城外某處山洞!”
三人聞言都吃了一驚,道:“若如此說來,宗主所見的隕星果是降落在島根城周圍了。”便各自展翅,飛身上天。
周堅兀自拜伏於地,口中討饒不止。
許久,擡頭看時,早不見了四人蹤影,才抹了抹額上汗珠,站起身來,吐了一口痰,罵罵咧咧地道:“這四個天殺的狗賊,有朝一日老子定要殺了你們報今日之恥!”
話放落音,忽地察覺身後有人拍了拍肩膀。
周堅大驚失色,以爲他四人去而復返,腿上一軟,又跪下叫道:“道爺饒命!我方纔是說着玩的!各位道爺勿要當真,我不敢啦!”
卻聞得身後一個虛弱聲音道:“師弟……師……師弟……”
周堅愣了愣,慌得回頭,正見淡永換渾身是血,道:“救……救我……”說罷身上一軟,栽倒在地。
周堅一急,慌得扶住,道:“師兄,師兄!”急背起淡永換跌跌撞撞地跑,不多時又回到城外。
便在一片疏林之中,“啊呀”一聲將淡永換丟在地上,自家氣喘吁吁地坐下。
他見淡永換鮮血流淌,氣若游絲,急道:“淡師兄受了如此嚴重的傷,若不及時醫治,恐難保命。但這倭國之中又無郎中,且此般重傷,得須神醫高手方能醫治,可如何是好?”
轉念一想,又道:“我方纔與他一同對敵,臨陣脫逃,若將他醫治好,也不免在衆師長面前說我的不是。若是降罪於我,那可不妙!”
看着淡永換昏死在地,眼中陰狠之色一閃,心想:“我已將‘天隕神火’之事告訴了那四個人,若師門追究下來,此事敗露,我必爲師門懲處。如今淡師兄昏迷不醒,將他殺了,我臨陣脫逃的事情便再也無人知曉,更可將告密的罪名嫁在他身上!豈不是一石二鳥?嘿嘿……”
蹲下搖了搖淡永換肩頭道:“師兄?”
見淡永換毫無反應,便手中現出法寶神劍,狠厲一搠,將淡永換心口搠穿,登時鮮血飛濺。
淡永換受此致命一擊,頓時驚醒,口中吐血,眼中大睜,叫道:“師……弟,你!”手中拼盡死前最後一口氣抓來,正中周堅手腕。
周堅大驚,慌得要掙脫,但被他手指牢牢鉗住,惶恐大叫道:“你放手!你給我放手!”腳上用力狠踏在淡永換身上,但用力一掙,“哎喲”一下掙脫,骨碌碌地滾在地上。
他灰頭土臉爬起,竟顧不上自家形象,只是渾身汗毛倒豎。
見得淡永換雙手仍是高舉着,冒着冷汗不敢去看。
有一炷香時間,見得淡永換隻是一動不動的,才鼓起底氣過去。低頭看時,見其眼光渙散,身體僵直,已是氣絕身亡,死不瞑目。
周堅嫌惡地淬了一口痰,將自家寶劍自他心口拔出,收在鞘中。
卻說火族四鳥高飛,又有二日,便到了島根城附近,旋即隱匿身形,化作人身入城中來。
城中不知何時,已聚集了各門派許多人馬,都將自家打扮成來往的行腳客商,或苦行僧人、失意書生,將一座平時冷清的小城擠得熱鬧非凡,毫無疑問都是來尋找這隕星的。
四人非是尋常之輩,那裡看不出來?只是他四個在方接到任務之時,只以爲是找個尋常的、最多也就攜帶了些珍貴寶材的隕星。不曾想今日到此,發覺這隕石竟引得衆多仙宗門派出動,不由得也是暗暗吃驚,各自猜想隕石之中到底埋藏了甚麼秘密寶物。
見城中暗流涌動,形勢複雜,商議之後,各自尋客棧住下,暗暗留意人羣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