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主僕三人順着洞緩緩地向前爬着。
幸而秋菊這丫頭從小慣常的上樹、下河,對這些狗洞,地洞之類的,也頗有幾分研究。故而幾人只將將爬了半碗茶的功夫,就發覺洞口前頭一片豁亮,再一擡頭卻發現原來是到了院子裡頭。
出了洞口,秋菊、秋葵兩個拘着不讓林暖暖動手,只二人合力的將方纔被她們拔拉開來的碎草、碎葉子又歸整到原處。
秋葵見林暖暖身上有些泥土,忙給她撣了撣,又捏了捏粘在自家主子衣服上的碎草葉子,並將林暖暖散落的辮子拆了又細細地編好。
秋葵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林暖暖,見她面色紅潤,一雙水杏眼狡黠的轉來轉去,配着若隱若現的酒窩,說不出的靈動秀美。
她心內不由起了一股子驕傲,自己也是很見過些世家貴女的,卻沒有一人及小姐這樣的。別家的小姐長得美的,沒有小姐的靈動;性子靈動的又不若小姐秀美。
反正在秋葵的眼裡,縱觀整個大夏,林暖暖的美貌那是少有人能及的。
這還是隻有四歲的林暖暖,就已經如此的美麗,那長大了還不得傾國傾城傾倒一片?到得那時,蜂擁而至前來說媒的人,還不得踏破家裡的門檻子?
要她說,就如今的京城裡的世家公子中,論人品,論家世,論相貌……也就只有誠郡王世子薛明睿能配得上。
可薛世子如今都十一了,年紀又大了些,怎麼可能等着小姐?就算是他等得,誠郡王夫婦也等不得!何況年紀大必少不了那許多的通房妾侍……到時候豈不要委屈了自己家小姐!
算了,還是慢慢的挑着吧,若京裡實在沒個好的,那就來個“榜下捉婿”,認真揀個相貌俊美的,有才的。譬如林二爺那樣名揚大夏的才子。
想至此,秋葵的心略定了定。她輕輕地將林暖暖辮子上的一根細草給捏了下來,又在各處找了找,見都乾淨了,方纔住了手。
林暖暖見她如此真是又覺感動,又覺好笑。反正一會兒還是要鑽回去的不是?不用收拾的如此仔細吧。
她且暗自笑着,卻不知自己的大丫鬟不僅將她身上收拾乾淨了,且還在這點兒間隙裡,已將她的終身大事愁了一遍,還替她想了不少的法子和人選……
“走吧,”林暖暖看了眼院子裡的幾處房屋,決定進去探查一番。
“小姐!”秋葵聞言忙快走幾步,對着林暖暖福了一禮。然後說道“請恕奴婢冒失了!”不等林暖暖答話,一把捉住了林暖暖的手,攥得緊緊的,生怕她掙脫。
林暖暖哭笑不得看着被秋葵緊緊地攥住了手,又看了眼秋葵,見她一臉正色的盯着她看,臉上帶着堅毅的神色,彷彿自家主子說什麼,她也不會放手。
林暖暖目光一閃,又看了眼,只見秋葵的紅脣被她用雪白的貝齒緊咬着,微微低垂的睫毛現出了她的緊張。
林暖暖心內不由一暖,初到誠郡王府時,秋葵是一個極重規矩的人,無論什麼事情從來不敢僭越主子。對自己那也是尊重多於敬服。
後來,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她整夜整夜睡不着時,或許是她聽聞父母跌落河堤時,又或許是她喊了秋葵一聲“姐姐!”時……
林暖暖覺得,她其實是個很有福氣的。身邊的很多人,且不說那些親人,朋友。
就說這些奴婢,下人,她不過給了他們一個淺淺的微笑,秋葵她們就回了她整片的暖陽。
不過今日這陽光可是有些灼人。林暖暖拗不過秋葵,只好由着秋葵將兩隻被汗水打溼的手,攥得緊緊的。
林暖暖仔細地打量了下她們如今所處的地方:
看這樣子像是東跨院的後面,站到這裡的高處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東跨院的全貌。
院子不大,連個主屋都沒有,林暖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發現並沒有像章嬤嬤所說的那樣髒亂,滿地的斑斑血跡亦或是扭斷了頭的雞鴨鵝。
整個小院子要比外面看到的樣子乾淨整齊許多,雖然房子看上去已經很是老舊,卻並沒有因爲年久而變成失修的廢棄屋子。
林暖暖輕輕地搖了搖被秋葵拉着的手,又用眼睛瞥了瞥前面的窗櫺,秋葵會意忙快走幾步跟上了她。
林暖暖並沒有走幾步,她只是到了窗櫺底下就停了下來。
只見此窗用木爲粗格,中間設細條三眼,眼方爲二寸。窗下有填板尺許。且窗戶上的金漆已經有些斑駁。
不用走至前頭,林暖暖就知道這是個斗室般大小的屋子。她曾在文震亨的長物志上看過,上面記載凡有這樣的式樣窗戶的屋子,屋子一般都不會太大。
“小姐,這是一間斗室!”在前頭打探一番的秋菊小聲的對林暖暖說道。
“嗯!”林暖暖淡淡的應了一聲,心裡有了計較。
她將手放在窗櫺上撫摸了一下,又在平日落灰難擦的窗戶豎線上用手蕩了一蕩,這才展開手指看了看,真是夠乾淨的,她白嫩的手指上居然一點灰跡也無……
看來此間並不是如府裡下人所說只有一個眼睛有翳的老嫗在這裡了此殘生。
林暖暖杏眼微眯,看了看屋子的邊上,只見裡面的花草雖不多卻很規整。
她又向前走了幾步,對着將要開口的秋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林暖暖對着兩個大丫鬟指了指自己的襦裙,又晃了晃秋葵的手,讓她鬆開,這纔將裙襬邊上的布料籠可起來,紮在一處。
秋葵、秋菊一看,這個樣子到時候比方纔便宜許多,兩人忙俱照着主子的樣子,紛紛地將上衣的一角紮了起來。又把下面的裙襬紮了起來。
“小姐,現下我們要去哪裡?”秋菊壓低了嗓子,聲音裡面透出了一絲地興奮和激動。
林暖暖不禁莞爾,看來秋菊這丫頭股子裡還藏着愛範險的勁兒。
“噓!噤聲!”林暖暖對着秋菊稍稍比劃了一下,並阻住了要上前拉着她的秋葵。
她略思索了一下,這才擡腳往前走。林暖暖總覺得前面一排三間的邊房內彷彿有什麼響動。
林暖暖輕輕地邁着碎步子,秋葵、秋菊二人也悄默聲地跟在她後面,主僕三人相顧對視了一下,俱都從對方眼中覺出了興奮。
第一百四十七古怪
主僕三人不一會就走至一間門縫稍稍開着的屋子前,只見這個屋子很有些年頭了,從那扇斑駁的門上面就可以看出它的年歲。林暖暖聽到的動靜就是出自此屋。
她不由心生好奇,這個屋子裡面到底有些什麼?林暖暖想着就將臉要貼着門縫往裡瞧,就見一旁的秋葵忙拽了拽她的衣襟,對着她搖了搖頭。
林暖暖不解地回頭看向她:怎麼了?難不成這裡面還有什麼規矩不成?
曾聽說過“賊有賊規,盜有盜矩”偷窺之類的都是有規矩的吧。秋葵的哥哥是暗衛,這些所謂的江湖規矩,秋葵應是很懂的。
想至此,林暖暖忙收回了跨出去的步子,很有興致的等着秋葵對她交代一番“入室偷窺”應該守的一些規矩。
秋葵原是不放心自家主子這才上前查看的,她拉回林暖暖剛想自己上前對着門縫探看,一擡首就見自家小姐睜着一對水汪汪地杏眼緊緊地盯着她,大大的眸子裡寫滿了探究。
秋葵有些不解,又看了看林暖暖,就見她將櫻紅的小嘴抿成一條縫,整個人就像是個想要探聽大人秘密,可又強忍着不問的小孩子。
秋葵並不知自家小姐想的是什麼。說起來也是慚愧,她的哥哥方回是暗衛,她也頗會些拳腳功夫。不過偷窺探查這些事情,她可是一點不在行的。
將才她不過是憑着一鼓作氣的衝勁兒想上前探看的,如今被林暖暖這麼一打岔,不由就緩下了步子。
秋葵以爲主子還想着去窺門縫,她忙深吸了一口氣,柔聲勸道:“小姐,裡面不知是何情形,請容奴婢先給您打探一下。”
林暖暖一聽,原來人家只是見她年紀小,怕看了什麼不能看的物件。
她忙訕訕地又往後退了退,壓低了聲音對趴在門縫上的秋葵說:“秋葵姐姐,你小心一點,看到了什麼讓人害怕的東西記得要捂住嘴巴,然後……”
林暖暖的聲音漸漸地沒了,因爲她看到自家一貫膽子不算小的大丫鬟秋葵正捂住了嘴巴,瞪圓了眼睛。白嫩嫩的臉上露出了驚慌失措地表情。
“怎麼回事?”林暖暖見狀不由也將臉貼到了門縫,想看看是什麼。
“別看,小姐!”秋葵見林暖暖要去探勘,也顧不得自己駭怕,只一把就拉住了林暖暖的衣襟,順勢捂住了她的眼睛。
“怎麼了,秋葵姐姐?”秋菊是個急性子,她眼見得守規矩的秋葵如此的僭越,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忙着急地問道。
秋葵也不吭聲,她深深地出了吐了一口氣,又平了平心氣。緩了緩後這才低低地勸道:“小姐,咱們還是快點出去吧,這裡面真的有古怪!”
林暖暖本只是對薛氏的話有些好奇,這纔想着順勢進來看看。卻沒想到這個宅子居然還有古怪!
聽了秋葵的話,她不僅沒有生出退意,反而更是起了探究之心。
只見她一雙眸子瞬時晶亮起來,眼睛轉了轉,想了想後又將自己櫻紅的菱形小嘴湊到秋渠的耳邊,低低地說:“姐姐,此間有鬼麼?”
秋渠本就心有餘悸,耳聽的自己家的小主子壓低了聲音,用古怪的聲音對她說:“此間有鬼麼?”
不由有些好笑,可就在此時她想到章婆子說的話,一時不覺毛骨悚然。
她忙拉住笑咪咪,話裡帶着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哀求。低低地說:“小姐,咱們快回去吧,此間真的是有鬼……”
說到這兒,她頓了一頓看了看四周又繼續說道:‘嗯,真的有鬼怪!”
林暖暖本來只是想跟秋葵開個玩笑,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害怕。不過一息時間,秋葵的臉上就變得煞白,她忙息了嬉笑玩鬧之心。
林暖暖想了想,拉住了秋葵的手輕聲安慰道:“姐姐莫怕,即便真有鬼,這會兒是白日,它怎麼也是不敢出來的。”
說完又細細地端詳了一下秋葵,見她臉色白得比剛纔更甚,不禁暗暗責備自己真不該對她胡亂說話。
林暖暖只好略略清了清嗓子道:“秋葵姐姐莫怕,我的意思是,這裡怎麼可能有鬼怪,放心我不去看,你只細細說與我聽聽,你看見了什麼?裡面到底有何物?會不會是你眼睛花了,或是有神了呢?”
秋葵耳聽着林暖暖溫聲細語地安撫着自己,不由心內一陣感動。
她有些羞郝的低下頭,想想自己也是沒用,比小主子大了好幾歲了,居然還要她來安慰自己。
想至此,秋葵不由嚥了下口水,緩了緩情緒,這才趴到林暖暖的耳邊……
她復又想起,自家小姐不喜人趴在耳朵邊上,忙又往後挪了挪,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小姐,您不知道,裡面……裡面嚇人得很,俱都是……俱都是蛇……!”
什麼?是蛇!林暖暖聞言不由就倒吸了一口涼氣。若說她的膽子,那可真不算是小的,可蛇確是讓她既厭又怕的。
記得有一回她在學校花園處無意間碰到了一條無毒的家蛇,被嚇得半天沒有動憚。一人一蛇就那樣對視着看了良久。
後來幸好趙夏路過,輕輕鬆鬆地將蛇的七寸捉住,放生到了草叢裡。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那麼站到天黑。也就是從那一回開始,林暖暖纔對趙夏生出了幾分好感。
“怎麼想起這些了!”林暖暖暗自搖了搖頭,現在想起前世那簡直是恍然如隔夢。不過,她看了眼秋菊,這丫頭一聽說是蛇,怎的如此興奮?
“秋菊,秋菊!你要幹嘛?”林暖暖瞟見秋菊黝黑的小眼睛,眯了起來。露出了一副神往的表情,忙阻止着。這蛇可不是鬧着玩的,剛纔聽秋葵的口氣,那裡面的可不止是一條,且有毒無毒的誰又能知道呢!
“小姐莫怕,奴婢原本是湖州人,奴婢家裡以前就是捕蛇的!”秋菊興奮地笑對林暖暖低聲說道。
林暖暖眉頭一揚,不由想起了那篇膾炙人口的《捕蛇者說》。
據記載:那個朝代捕蛇之人就多出湖州。不過此間的大夏可不是以前的大唐,她想象中的湖州也不一定就書載的那個所在……
聽秋菊如此一說,林暖暖的覺得放心不少,不過蛇大多都是有毒的,最好還是不要涉險了。想至此,林暖暖拉住了秋菊道:“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