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彎彎曲曲的甬道,林暖暖發現往裡去的路黑的更加厲害了。想到很快就要見到那個神秘之人,她心頭不由突突地跳了起來。
“噠、噠,噠,……”好像是牙齒叩擊聲。
林暖暖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想起並不是自己的牙齒在響。她不由回過頭去,看了眼薛氏。
就只見薛明珠僵着一張臉上,嘴巴正噠噠地響動着,人也發抖着。她見林暖暖看她,不由尷尬地笑了笑忙又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來。
林暖暖暗自想着:看來薛氏也並非如想象中淡定和無所謂嘛!
她們幾個又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身上漸漸有些發涼,林暖暖只覺得腥味越來越重。隱約的,她又想起了那日在老竇和薛明珠身上聞到的血腥味,只不過比這個淡了許多。
林暖暖的心裡開始“七上八下”地跳個不停,她只覺得嗓子眼乾的厲害,人也繃得厲害。林暖暖不由自主地咳了一聲,又慌忙用兩手手捂住了嘴巴。
薛氏見林暖暖明明害怕,卻故作鎮定。她只覺得好笑,自己也比方纔輕鬆了些,忙摸了摸林暖暖的辮子,笑着安撫道:“暖暖別怕,無事的!”
“我知道啊,我不怕的!”
林暖暖也不看薛氏,只是略鬆了鬆箍着薛氏脖子的雙手,將自己的頭昂得高高的說道。
林暖暖心道:真是笑話,前世自己什麼沒聽說過?不論是殭屍、糉子、還是屍還魂,哪一個不比這裡更加恐怖?
想是這麼想,林暖暖雖鬆了箍着薛氏脖子的手,卻又緊緊地抓住了薛氏的衣襟還猶不自知。
薛氏看在眼裡,生怕林暖暖這麼點子再真嚇出個好歹來!她不禁有些後悔自己莽撞,可如今來都來,怎麼也不能打退堂鼓!
她剛想笑笑安撫小孫女,卻發現自己的手也抖得厲害。薛氏不由苦笑一聲:從何時起,自己去看他,也會變得如此的緊張還有……害怕了!
這樣一想,她只覺得嗓子發乾,腳下的步子也越發虛浮起來,甚而至於有次還差點被腳下稍稍凸起的地面給絆倒。唬得後面的老竇,忙跑至她們前面帶路!
薛氏心裡發苦,她還從未像今日這般失態過。又不是去看洪水猛獸,這是去見他!她放在心上多年的他!
就在林暖暖跟薛明珠兩個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時,前面的碧斯不知道何時加快了步伐,一溜煙的小跑起來,與此同時,林暖暖彷彿聽到了一陣猶如困獸般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不待林暖暖多想,又是一陣砸牆的聲音傳來,她的心頭不由就是一凜!
“暖暖別怕,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薛氏彷彿是在安慰林暖暖又彷彿是在對自己說。
“裡面那個,裡面哪個是不是我的……”林暖暖終是沒有說出自己心頭所想。
薛氏艱澀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口道:“……暖暖乖,我們去看他一下子就好。說不準,他這會兒清醒過來,見了你、我……定會很歡喜的!”
林暖暖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薛氏也是個癡情的人啊!算了,自己這次就當是捨身幫她一回吧!
想是那麼想,可是真到了跟前卻並不是那麼回事!
“到了,要小心!”
耳聽得碧斯一聲喚,薛明珠不由抓緊了林暖暖。林暖暖也將薛氏的脖子緊緊的摟着,這一瞬間,兩人俱都生出相依爲命之感。
“大爺,大爺!您看誰來了!”
隨着碧斯尖着嗓子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薛氏抱着林暖暖已然踏過了一個臺階,來到了一個烏漆麻黑的地方。
林暖暖嗓子有些發乾,周圍很靜,她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林暖暖驚懼不定地鬆開了薛明珠的脖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薛明珠嘆了口氣,她穩住了身形,顫着聲音說道:“點燈吧!”
林暖暖能感覺到碧斯好像猶豫了一會兒,黑暗中只聽到一個粗重的喘息聲。
她側耳傾聽,聽着不像是薛明珠,也不是碧斯!那會是誰?
知道這個屋子裡有人,跟這個屋子裡如今有個人是兩碼事兒,林暖暖不由自主地顫聲說道:“祖母,咱們走吧!”
“暖暖,你終是又喊我祖母了!”薛明珠喜的忙將林暖暖的頭,往自己的身上靠了靠,聲音裡充滿了驚喜和歡欣。
林暖暖身子一僵,不由又重複了一遍:“祖母,咱們走吧”聲音比起方纔明顯要小了很多。
“碧斯,快些掌燈吧,暖暖還是個孩子,別嚇着她!”
林暖暖聽了薛氏此言,鬆了口氣。仍是豎起耳朵仔細聽着!
果然,碧斯聽了她的話,摸索着開始找東西,林暖暖估摸着是在找火石,耳聽得“撕拉”一聲,不容林暖暖多想,隨着微弱的火苗緩緩的升起,就見到,不遠處有個黑色的影子隨着火苗的升起,復又往後退了退,隨着燈光漸漸亮起,那人不由往後越退越遠……
薛氏倒吸了一口氣,忍了又忍,總算沒有像上次那樣驚呼出聲。
碧斯其實一直在暗中察看薛氏,如今見她神色慌張,面上吃驚有之,害怕有之,還夾雜了一絲絲的憐憫……
碧斯不由怒起,她只尖着嗓子喊道:“怎麼,還是不敢看?枉他千里迢迢回來找你,知道自己得了這病,又遠遠地躲了你!可是你呢,不僅背棄了他,還和他的……”
薛明珠面上一白,頹然地低下了頭,羞愧地囁嚅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你如今知道了,怎麼看到他還是一臉嫌惡的表情,嘖嘖!我算是知道了,薛明珠豔若牡丹,高高在上,如今他這麼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怎麼能入了你的眼睛!”
碧斯越說越激動,她見薛明珠抱着林暖暖只呆愣站着,就篤定薛氏定是嫌棄了向後躲的那人,只氣得臉都紅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受不了啊,從前那個……”
碧斯的話,彷彿如刀子般的一下一下的向薛明珠刺去,只刺的她心頭血肉一片模糊!
她身子漸漸抖起,人也劇烈的晃動,若不是林暖暖在懷,她兀自強忍着,只怕早就已經倒下了……
“祖母,放我下來吧!”林暖暖小聲地趴在薛明珠耳邊說道。
薛明珠彷彿早就承受不住,聽了林暖暖此言,忙蹲下了身子,待林暖暖下來,這才捂住了臉,聲音淒厲的哭了起來…
林暖暖憐惜之心頓起,她忙抱住了薛氏的頭,輕輕地摩挲着,慢慢地說道:“祖母不哭,你還有我!”
薛明珠身子一頓,忙一把抱住了林暖暖哭得更加悽楚起來:“我的暖暖,他好可憐啊!”
第二百三十一驚見“吸血鬼”!
林暖暖聞聽此言,不由揉了揉眼睛去看薛氏口中所說的那個可憐人!
“天哪!”
方纔燈光幽暗、那人又自顧後退,林暖暖沒有在意,如今看到對面那人,她由就倒抽了口涼氣
只見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對面那人面色慘白,左半邊臉上長滿了紅色的斑點,裸露在外的手上還有脖子上都是類似皰疹的水泡……
此人應還很畏光,見林暖暖舉起了燭臺看他,不由拿手將臉擋住,往黑處又躲了躲。
林暖暖心中一慌,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樣的人跟薛明珠能有什麼關係!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此人的樣子倒是讓她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個病證“卟啉症”
“卟啉症”又稱“吸血鬼症”,身患此病的人都十分懼怕看到陽光,甚至就連稍稍昏暗的光亮,都會令他的肌膚起泡,患了此種病證的人,懼怕陽光,面容蒼白,還有……嗜飲鮮血!
林暖暖突然想到那一屋子的白脣竹葉青,心內不禁有了幾分猜測,她看了眼正一臉柔情的看着那人的碧斯,問道:“他是不是喜好鮮血?”
碧斯聽了一愣,本能的回答道:“是,他是!”復又一陣驚訝:“暖暖你是怎麼知道的?”
林暖暖也不理她,只繼續追問道:“那他住於此處,是不是因着不能見光之故?”
碧斯好似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之人,她忙一把攥住了林暖暖的手道激動地說道“是的,是的!”
不等碧斯回答,林暖暖又繼續說道:“他還厭惡大蒜吧!”
這回碧斯激動地直接不說話了,她只是拉住了林暖暖的手,一個勁兒地點頭。
林暖暖點了點頭,心中不由瞭然。此人看樣子得的就是歐洲中世紀開始有的病症。此病據說極不易治好,且治療的法子都是以西醫爲主。
歐洲中世紀從公元476年開始至公元1453年止,這一時期中國先後經歷了南北朝、隋、唐、宋、元、明……
時間上倒是對得上,可是以林暖暖的所知裡,中國古代患上此症之人倒是少之又少,好像只在西南地區偶爾出現過。
“暖暖,你居然知道此病,那你可會診治?”碧斯彷彿發現了曙光,忙熱切地看着林暖暖問道。
林暖暖緩緩地搖了搖頭,她自然不會,她又不是醫者,只憑着前世略翻過些微書籍,粗略看過些診治的方法,又怎能貿貿然地給人診治?
她只記得這個病證好像還分爲紅細胞生成性血和肝性血兩鍾,服用強的鬆有奇效。可是,莫說她不知道強的鬆的成分,就算是知道,她也不會製藥啊!
不過,眼看着碧斯失望的垂下了肩膀,且牆角那人說不準還和自己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人時,林暖暖不由喃喃自語道:“不過我卻知道,此症卻是不可過勞,不可受到刺激,不可飲酒……”
“對,對,你說的對,那次……”
碧斯頓了頓,她看了眼薛明珠後,又繼續說道:“那日她來過後,他就開始煩躁不安,整個人都很狂暴,今日又是如此。”
林暖暖眼看着那人又往黑暗處鑽了鑽,知道此人怕光。不由心生憐憫。
她想了想,還是對薛明珠說道:“祖母,我們走吧,這裡始終亮着,對他也不好!”
薛明珠早在聽到林暖暖和碧斯說話時,就已經停止了哭泣,如今聽林暖暖說要走,慌忙站了起來一把抱住了林暖暖,連聲問道:“暖暖,你怎麼知道此病,難道你見過?”
她的話音剛落,林暖暖就覺得碧斯的眼神更加熱切了。
林暖暖嘆了口氣,雖然不忍心讓他們失望,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我未曾見過,不過是曾經在江南聽到一個遊走的郎中說起過,當時自己覺得奇怪就記在心裡了。”
林暖暖說完,也顧不得薛明珠失望的眼神,只是看了眼牆角的那人,只見那人明顯的晃動了一下,只將頭垂得更低了些。
她不由有些好奇:“他從來也不說話是不是?”
碧斯雖然失望,但是好歹遇到一個不把那人當成怪物的人。
她忙接口道:“對的,對的,除卻要喝蛇……”碧斯頓了頓,這才察覺跟個小娘子一起說這些有些不好,忙急急住了口。
林暖暖想知道的如今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她忙扯了扯薛明珠的袖子,示意帶她回去。
薛氏又看了眼那人,口中低低的喊了聲“哥……”
又上前走了一步,卻見那人始終不肯轉頭,只好嘆息了一聲,低低地說道:“那我改日再來看你!”
碧斯冷眼看着薛氏抱起林暖暖準備離開,只涼涼地說道:“下次還是不要再來了,省的來一次,他就要難受一次!”
薛氏的身子一頓,卻只長長地喂嘆了一聲,什麼都沒有說,直接就走了。
這次的會面,可稱的上“糟心”二字,林暖暖也不多說,只是由着薛氏拜別了老竇,抱着她回了珠玉軒。
……
霧氣繚繞,伴着微風吹過紫色的薄沙,薛明珠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直到一身白嫩的肌膚被搓成紫紅色,這才作罷。只見她幽幽地吐了口氣,再也沒有像往日那樣要看林暖暖胎記的興致。
林暖暖不由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心中暗想:難道說,新鮮勁兒過了?
她又看了一眼薛明珠,唉,真是美人垂淚,讓人看了心疼。
林暖暖不由拖着腔調搖頭晃腦念道:“正所謂美女卷珠簾,深做蹙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啊……唉,難過啊,難過!憂愁啊,憂愁!”
薛明珠聞言,不由“撲哧”一笑,她嗔怪地看着林暖暖道:“你這囡囡,哪裡學的怪樣子!祖母知道我家囡囡是個早慧的,如今看來,這小心思可都用到了旁處了!”說着還點了點林暖暖的鼻頭。
林暖暖見薛氏還有心思打趣自己,就知薛氏如今好多了。
她不禁又朝薛氏的胸口處偷瞥一眼,心裡一邊想着該如何跟薛氏說說自己的猜測……另一邊卻還分心的想着:就自己如今這小身板待長大了不知會不會也如薛氏這般的波濤洶涌…
“這孩子,是不是還沒有斷奶呢,要不要找個奶孃喂喂?”
薛明珠原本低落的心緒,在林暖暖的童言童語下,好了很多見林暖暖只兀自盯着自己胸前看着,只當是她也如有的小娘奶斷的遲些,嘴饞了。故而半真半假地打趣着……
林暖暖一愣,復又想起此間大戶人家的貴女,的確有七八歲還喝奶孃奶的,
不過,薛氏如今這麼說,很明顯的就是在取笑她。誰都道林探花家的女兒早慧,還是個小才女,既是才女,又怎能吃奶?
想至此林暖暖不由珠子轉了一轉,自己朝着薛氏的胸部靠了靠,口裡“嘿嘿”兩聲後說道:“我不喝奶孃的奶,只喝您的奶!”
薛氏一愣,整個人頓時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