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此言一出，姜青媛倒先笑了，她意味深長地衝林暖暖眨了眨眼睛，終是長長舒了口氣。
能從老王妃口中得此一言，當真是不容易。
老王妃生性淡薄，爲人愛潔，吃食上頭尤爲講究。
從前有次受邀去了此番受牽連的許國公家，居然從頭至尾都沒有動一筷，害得主家還以爲老王妃對其不滿，不安了許久。
見姜青媛將舊事提起，林暖暖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她來京城有些時日，倒是沒有去過一家子筵席，除卻她生性疏懶，林老夫人也不想就這麼輕率地就將自家曾孫女兒亮相於人前。
見姜青媛同林暖暖小聲低語說得投契，老王妃不由眉頭一挑，這二人當真是以爲自己人老昏聵聽不見？索性也跟着談論：
“那家子飯，失卻了本意。”
見林小丫頭眨巴着一雙大眼，滿目都是不信的樣子，老王妃也不惱，更加沒有如從前那般見人絮叨就煩，索性一一列舉起來讓小丫頭長長見識，這丫頭今年不過才十四，能懂什麼？
老王妃凱凱而談，從漢宮棋太過刻意說起，“不就是個面片兒麼，居然還在上頭雕花”見林暖暖嘴巴微張，頗有些驚訝，老王妃心裡居然升騰起了得意，也就更加說得帶勁兒，她推開過來扶着她的紫凝，根本就沒看到紫凝難看的臉色，轉而又同林暖暖說起：
那鳳凰胎是用雞腹中還未出生的雞子和魚白快炒而成，清涼碎名兒起得清雅，卻是掛了好名頭賣起了果子狸，是將煮熟的果子狸冷卻切碎裝盤……
林暖暖算是開了眼界，這大夏當真是物華天寶、泱泱大國，大夏人更是什麼都敢吃啊！
不等林暖暖心頭腹誹，老王妃又大致說了用奶酥雕花的玉團露，還有用青蛙肉裹了豆粉放進果子裡的雪嬰兒，
就是這些菜餚讓老王妃倒盡了胃口……
聽了這麼一番繪聲繪色的話，林暖暖倒是生出了同情之心，真想不到京城之中宴客的菜餚居然這般兇殘，
那什麼用何首烏、鹿筋、鹿血做的能讓白髮轉黑的甘露羹更是讓林暖暖默然……
這樣的菜餚，不說老王妃，即便是她從未見過，也是不想嘗一口的！
“爲了奢侈好看，倒是忽略了食材的本身…”
看着老王妃期待的目光中，林暖暖只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起來，誰讓老王妃看向她的目光中這般隱隱還帶知己難求的樣子？
“暖暖說得極是！”
老王妃欣慰地拍着林暖暖的肩膀，手心的熱度和話裡的灼熱，不由讓林暖暖汗顏起來。
不過，她也想起自己做的荷葉羹，那樣碧綠瑩瑩的做好後盛放在白釉瓷碗中，真是說不出的好看，雖未雕花，卻也很費了一番心思。
想了想，林暖暖還是期期艾艾地同老王妃將自己的喜好如實招出來了。
並非她實誠，實在是她這毛病往後可掩蓋不住！
老王妃沒有同林暖暖說話，倒是轉頭就讚賞地同姜青媛說話：
“青媛，你這媳婦兒選得不錯，也難怪你也比之從前精進了！”
說完，卻見林暖暖一雙杏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老王妃心裡暗歎，這孩子雖是自幼早慧，到底心性淳樸，也是個老實孩子，她倒還沒說什麼，這個小丫頭自己在這兒就不自在了。
“好孩子，祖母也喜歡你說的那個荷葉羹，一會兒你做給祖母嚐嚐可好？”
祖母？
老王妃的話立時讓才緩過神來的林暖暖靜默不語，不知當如何作答，她只好嘿嘿一笑，好在老王妃下頭就開始絮絮叨叨地同她說在面片兒上雕花那和麪片捏成個蓮蓬的不同，待林暖暖從雲裡霧裡中走出來，這才發覺，
老王妃這般纔是真講究，想自己還在她面前班門弄斧，林暖暖只覺得羞慚難當。
不過，她這般樣子倒是實實在在取悅了老王妃，自庖廚出來，老王妃就未曾放開過林暖暖的手，那種雖面上淡淡，眉宇之間卻帶着無限疼愛的樣子，無端地讓林暖暖想起了薛明睿。
是了，薛明睿那人也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如此說來，他這點兒倒是同老王妃相類的很。
“青媛，我這回回來就不走了，你就將居收拾收拾，讓我同小暖兒住！”
跟隨着她二人後頭，正神情愉悅的姜青媛突然接了老王妃這吩咐，不由犯難起來。
誠郡王府主子比旁府要少，院子卻多。給老王妃的院子更是按了老王妃喜清淨的性子早早就拾掇好了，如今老王妃居然說要去林暖暖的居，且不說林暖暖心裡樂意否，按例那也是不妥當的！
姜青媛同老王妃雖爲婆媳，只老王妃因着退位的穆宗還有些個陳年舊事，一直不曾回京，故而同她相處得極少，一時間，是真不知該如何勸。姜青媛無法，也就只好拿眼看向身邊的薛明玉。
薛明玉看了眼前頭握住林暖暖的手，走得穩穩當當的老王妃，也跟着頭疼。自家這個祖母對人從來只是淡淡，方纔她冷眼旁觀，老王妃對林暖暖也不過只是面子情，想來那也是因着自家哥哥早幾日前找過她的緣故，可如今這般，分明是跟自己想得不同，
姜青媛跟薛明玉二人束手無策，姜青媛只好試着勸：
“母妃，居太小，您要不去延鶴堂看看？”
林暖暖看出姜青媛犯難，卻也只是撲閃着一雙長睫杏眸等着。
這本就是人家誠郡王府的家務事兒，雖說居里頭一應擺設都是薛明睿讓人照了暖塢裝扮，可總不能不讓人家老王妃進去住吧，
再者，林暖暖這會兒的心神都放在了旁處，她反手握着老王妃的手，總覺得那手較之常人有些太過灼熱。
林暖暖對於這些真實一知半解，那半解還是仰仗着從前不求甚解地看的那些醫書，她心裡想着，還是要讓人把脈好好看看來得穩妥些，
只是，該如何同老王妃說，這也是個讓人頭疼的事兒。自己總不至說：
“老王妃，我覺得您身體抱恙，還是找個醫者瞧瞧吧？”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嚴謹，怎麼聽着也像是找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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