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悟生和陳皓用眼神交流着,陳皓用力將皮球搓向小禁區中央上空,董悟生估摸時間迅速跑動,拉開身位後一個有力的起跳,跳得比任何一次都高,“倒掛金鉤”,獨門利器再次發出照耀全場的光芒!並不是說宋敏三人盯人不牢,而是這一次他迅捷地跑動、霸氣地起跳,動作一氣呵成,三人雖然嚴加防禦,但還是防不勝防;皮球以一個精彩的大弧度拐到董悟生起跳的上空,可謂人到球到,董、陳二人的配合真的達到天衣無縫的默契程度,令每一個目睹這一幕的觀衆驚歎;從這個意義上說,董悟生確實不愧爲“空霸”,有了陳皓強有力的支持,他的起跳不可阻擋!
趙悅自始自終都在觀察着皮球的走勢,一經發出,他便快步走向董悟生,他要主動出擊,而不是被動挨打;他和董悟生同時起跳,董悟生彈跳力再驚人也不可能跳得比雙腿加雙臂的守門員高,況且,作爲守門員,趙悅的彈跳力並不差。所以這一次,提前出擊的趙悅在空中輕鬆將皮球摘下,雙手自然彎曲,穩穩地將皮球護到胸前,阻止對手射門的企圖;董悟生的發力右腳護腳板沒有覆蓋到的腳腕部分,狠狠地砸在趙悅收到胸前抱住皮球的雙手突出的雙肘處,一陣劇痛登時從腳上傳來,內心更是感到一股絕望的恐慌,茫然落地;趙悅被踢中之後順勢緊抱皮球倒地,整個人壓在先落地的董悟生身上,極像98年世界盃決賽上法國隊光頭門將巴特茲力壓外星人羅納爾多那一幕!
隨後,終場哨聲終於響起,爲這場漫長的比賽劃上一個有喜有悲的句號。在一度瀕臨絕境的情況下,中國隊成功地實現了大逆轉,2:1,艱難地挺進本次亞青賽八強。然而,勝利的代價卻是沉重的,中國隊在一場普通的八分之一決賽中付出太多,本來打算用來火拼伊朗的力量與勇氣,卻提前花在了香港人身上,接下去的比賽又該如何應付?曾德受傷,馬抗遭禁賽,好不容易於危難時刻冒光的龍天也“享受”紅牌的待遇,誰又可以充當下一個救世主?老天爺根本就看不起這支自我感覺良好、自命不凡的“龍之隊”,他時刻想着把這羣年輕人推入死亡的境地,中國隊的前途,益發生死未卜。
哨響的一剎那,趙悅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拿起手上的皮球,興奮地一個大腳朝場外踢去,口中“嗷嗷”地喊着一些別人聽不懂的成都方言,藉以發泄心中所有的不滿;關劍猛的撲了上來,不由分說地把他攔腰抱住,激動地吼道:“大月子,你立功了啊!”趙悅解開手套的扣子,瀟灑地把手套往後一甩,朝圍過來的隊友們神氣地炫耀道:“我是大月子,我怕誰,嘿嘿!”後面突然有人整個撲到趙悅的背上:“我們四川人就是牛!大月子,你又撲出點球了,快請我吃‘關東煮’啊,哦,不!應該請我們全隊一起吃!誒,大家聽好了哦,門神大月子要請客了,想吃的就來啦!”一聽聲音便知道是自己的死對頭,趙悅猛的轉過身面對他:“好你個二愣子,進了那麼‘漂亮’的一個球還來敲詐我,應該請客的那個人是你!”
羅冼自知理虧,狠狠地給了他一拳,撒腿便跑:“來追我呀,追到我就請!”
“找死啊,敢打我?!別以爲你速度快我就怕你,小樣,拿命來!”
兩人在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鬧着,像兩個大孩子,隊友們看着這兩個活寶,開心的笑容泛到了臉上。呂居仁久久地站着,翻涌的心緒難以瞬間平復,臉上盪漾着僥倖的意味;雖然僅是一場九十分鐘的比賽,但他卻分明感覺已接受了九十個世紀的煎熬,一開場便開始受着猛烈的震動,心靈的詰責終於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頑固與執拗,他開始想通某些問題。看臺上的王朋和易忠激動地擁抱着:“想不到在這麼艱難的情況下還能夠贏,這種場面不多見啊,真的是太難爲他們了!大朋,看來你**有方呀!”“易主任你這話可是折殺我了!我沒啥功勞,一切的功勞都應歸隊員們,他們頂住了,好樣的!老呂也是勞苦功高啊,沒有他的努力,這支球隊撐不下去呀。”
兩人快步往球場走去,希望可以慰勞辛苦奮戰了九十多分鐘的球員;當穿過替補席的時候,王朋發現龍天還是坐在位子上悶悶不樂,憤憤的表情說明他對幾分鐘前主裁判的處罰十分介意。“龍天,還發什麼呆啊!?快去和隊員們慶祝呀,你果然是個‘關鍵先生’,我沒看錯你,好小子!”王朋激動地拍了拍龍天的肩膀,對這名廣西球員的欣賞溢於言表,心中愈發堅定當初的想法。
龍天眼睛紅腫,像極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突逢母親的安慰,內心滿是不服之情:“王指導,你評評理,我根本就沒有犯規的意圖,這一球只是衝球而去,他自己倒下是他活該!再說,這種戰術犯規有給紅牌的必要嗎?垃圾,撈納!”激憤而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話語中脫口而出家鄉的粗話,王朋這個東北人雖然聽不懂,但從神態與聲調中也猜出此語的含義。他微笑着點頭,和藹地看了看壓抑的龍天,對他此刻的心情表示理解,沒有責備他的失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龍天呆呆地想了一會之後,語氣由怨恨轉爲害怕:“王指導,這會是我在亞青賽的最後一次上場嗎?兩場比賽,我們隊能走下去嗎?我才上了十幾分鍾而已,我還想繼續踢,真的不、不想就這樣回家呀!”兩行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目睹此景,王朋十分感動,暗覺這個年輕小夥子和自己很投緣,就像自己年輕時的翻版,一樣的愛憎分明、一樣的感情易於流露,對他的喜愛之情更增幾分!王朋把他從位子上扶了起來,給了他一個熊抱,動情地說道:“傻小子,正是有了你那十幾分鐘的努力,我們隊才笑到了最後,國青隊需要你,你是今天的英雄,堅強點,像個男子漢一樣站起來!相信隊友們吧,大家一定不會辜負你的,現在趕快去和他們慶祝吧,大家正在找你這個功臣呢,呵呵!”
王朋的話很有效,龍天沉重的心情爲之輕鬆了不少,他望了王朋一眼後,邁步走向球場上歡呼的人羣;隊友們一發現走近的龍天,便迫不及待地擁了上來,像個馬蜂窩一樣鬧開了,羅冼最先嚷道:“天,現在纔上來啊!你的傳球太棒了,我的腳最愛吃你傳的球,呵呵!”趙悅也不甘示弱:“好啊龍天,一傳一射,牛B極了!”
關劍滿口只重複一個字:“快、快、快――”突然想起了上個月和錢程看的某部香港電視劇裡的一句臺詞,“快得掉渣啊!”逗得一羣人哈哈大笑!連一向靦腆的宋敏也擠出了一句趣話:“姓‘龍’就是好啊!我們都是用腳跑的,他可是用翅膀飛的,誰跑得過他呀?”最誇張的是李旭東,他右膝跪地,左膝屈着立起,把龍天的右腳擡到自己的左大臂上,哈了一口氣,然後雙手圍繞着鞋面作出擦的動作,居然就是一個標準的“擦皮鞋”動作,大家忍不住圍着他一陣“爆頭”,快樂的笑聲響徹行雲!
在隊友們歡快輕鬆的團結氣氛中,龍天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那十幾分鐘的份量,此前慘遭驅逐的壓抑心情早已拋諸九霄雲外,對他來說,享受這一刻的快樂已足矣。王朋靜靜地看着歡慶的人羣,微笑着面對狂歡的隊員,驀然側首,發現不遠處同樣安靜地站着一個人,只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平板的臉孔上展開幾許心悸的痕跡;王朋走了過去,二話不說,一把抱住他,這人咕噥道:“大朋,我……”,王朋打斷他的話語:“老呂,什麼話都不
用說!這種場面不會再出現了!”一場九死一生的鏖戰過後,在一片夜色籠罩之下,中國隊的兩位教練緊緊擁抱在一起,某些隔閡在悄然間消融着,這副不尋常的畫面中隱隱透露出一股希望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