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兒消失了。
在我見過華佗後的第三天,曹操就釋放了她。但不知道何故,妙兒沒有回來……徐庶說妙兒一定是尋了一處地方自盡了。雖說我不想接受,但想起那一日她那痛楚無力的樣子我又直覺他說得是對的。
想來一個女孩從呱呱墜地到牙牙學語、從蹣跚學步到長大成人,其中他人和自己付出了多少的關懷與心血。卻在有一天,因爲一個突然出現的人、或者是因爲貞潔而放棄自己,真是難以言盡有多少的遺憾與可惜啊!人哪,無論是誰還是應該要好好珍惜自己的。
秋、冬、春、夏。
我竟然在許昌整整度過了一年,如今又是夏末,當初我是決計想不到要離開江東這麼久的。在徐府裡我也很少出去,不知道現在外面的世界有了什麼變化,還有……江東那裡是否還好,還有人記得我嗎?
“快快快,小姐小姐!”正爬在窗前冥想冥想,蓉蓉急吼吼地聲音一路跑進來,這些日子以來爲了掩飾身份她還一直稱我小姐,只聽她喊:“徐大人來了,他來了!”
我立馬跳起來四下一望,利索地把地上、桌上的雜物胡亂地塞進抽屜或者箱子裡!哦,忘了說了,這徐庶真是個要命的潔癖狂!每次來我們這裡都會嘮叨我這裡這兒髒那兒亂的,還說我的衛生習慣不符合他的要求,派個下人一天三趟地來檢查我的臥室整潔,搞得我簡直一點隱私的地方都沒有!
如果不是一年來我一直頂着個石膏面具怕走出去嚇人,我早就不在這兒住了!
蓉蓉跑進來也幫我一頓狂塞,屋子總算在徐庶腳步踏進來前乾淨了。
徐庶在屋子裡巡視了一圈,點點頭贊:“果然有進步啊~”我和蓉蓉大喘着氣互看一眼,心叫好險!
我和蓉蓉一頓招呼,只見徐庶喜氣洋洋,真不知道今天他心情怎麼這麼好。
安頓了一下,徐庶擺擺手叫我們停下:“好了好了,你別忙了。華大夫就要來了,他派了人來說今天就要給你拆掉這面具!”
我一驚:“就今天麼?”媽呀,真是太突然了!這麼激動得事情怎麼能這麼臨時呢?我追問:“這麼說,我今天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臉了嗎?”
徐庶和蓉蓉看了我的傻樣子會意地笑了起來。
蓉蓉一把上前抱住我:“太好了小姐!你的臉就要好了,之前你被銼刀磨皮受的那些苦總算是要見回報了!”
嗯!聽蓉蓉說到銼皮的事情,而今想起來依然是毛骨悚然。那是華大夫剛給我治療的前幾個月,話說華佗的想象力和動手能力都是非常人所能及,不知他發明了一種什麼鐵矬子居然在1800年前就對我進行了磨皮手術,硬生生得將我凹凸嶙峋的臉磨成了血肉模糊!之後再左一層、右一層的塗了無數的藥膏,暈死的是還不許我洗掉!漸漸時間長了那些藥膏竟然結成了硬硬的猶如石膏一樣的面具……其中各種噁心的過程實在是無力吐槽!更可惜了那瓶甘寧爲我從皇宮偷來的膏膏被華佗一股腦兒摻進了其奇臭難聞的藥膏之中。
我用指頭敲敲硬得跟龜殼一樣的面具,竟然現在能發出“咚咚”的聲音了。我連連點頭:“戴了這東西半年,我頸椎都快出毛病了!”我轉到梳妝檯邊把鏡子塞進抽屜和他們交代:“等下我不敢看鏡子,如果我的臉沒有恢復好你們就別出聲,如果我的臉好了你們就給我笑笑!”
徐庶聽了我的話不住搖頭:“孫姑娘,這麼膽小可一點都不像你啊!平日裡你在主公面前沒上沒下的說話,我們都以爲你是膽量過人的啊!”
我不以爲意的聳聳肩:“那怎麼同呢?我告訴你們吧,主公和我說他把當女兒,你們誰見過女兒怕爹爹的?!
“女兒?”徐庶笑我:“你還是不要相信這些好,男人麼……”
話還未說完,華佗已急急忙忙竄了進來,這老頭一年多了竟還是瘋瘋癲癲的樣子!他的動靜可不小,跟在他後的竟然是徐庶府上一衆的丫鬟僕人甚至廚子都有!我的天啊,看來大家的日子是過得太平淡了!
我對這些扒住門框的人咳了兩聲重申:“大家你們看可以,不過我可說好了啊!如果等下我的臉沒治好,還是醜的要死的樣子大家就不要出聲,我怕聽見痛惜唏噓的聲音了。如果我的臉好了,你們才能說話啊!”
想都不用想,一衆人答應的快得跟什麼似的。我還想多說兩句呢,卻被華佗一把按着坐在了凳子上。只見他摸出個精緻的小錘子,篤篤地在我面具上輕錘起來。他錘得帶勁,我問他:“華大夫,您不是說過幾天再來幫我拆的嗎?”
華佗居然比我還興奮:“是啊是啊,不過我估算着最早今天就可以了。這不早一天把你臉治好,主公就早一天給我寫|《青囊經》嘛!咦,”他環顧左右好像現在才發現:“主公怎生還沒到?”
“哈哈哈!”爬在門口的丫鬟小僕們笑了一片,這華佗啊還真是一副神神經經的樣子。
徐庶起身回稟他:“華大夫,主公早間還有要事,可能下午才能過來!“
華佗對衆人倒不放在心上,他自言自語:“沒事沒事,現在也可先拆了。主公最遲下午就能給老夫寫《青囊經》了!”
經華佗一陣敲打,我感覺臉上的石膏四分五裂了開來。華佗按住一片輕輕發力,一塊石膏就被扒了下來!接着依此操作,半個鐘頭後我臉上的面具就全被弄了下來。
哇,這腦袋頓時覺得輕了個一斤二斤,脖子扭起來都靈活多了!我擡手撫上雙頰,摸到之處還有一層米漿一樣的糙膜。正疑惑間,華佗對外間吩咐:“快去打盆熱水來!”
徐府丫鬟動作麻利不一會兒端來了熱水,華佗試了試水溫,對我說:“孫姑娘洗把臉吧!好好的搓一搓!”
“哦!”我木訥地點點頭,乖乖地接過毛巾蘸足熱水,用毛巾的紋理一遍一遍的擦拭起來。
“用力點!”華佗大吼一下,嚇得我差點沒抓好手巾!
我連連點頭,開始把手巾當磨砂紙死勁的在臉上刮擦起來。說也奇怪,這番一弄竟然大片大片的污痂掉了下來,眼看一盆淨水變得污濁不堪。
華佗又喊:“再取一盆熱水!”這時候的華佗就好想戰場上最權威的將領,所有人都不吭一聲只聽他的號令。
這次蓉蓉跑了去很快端了又一盆熱水來。
不用華佗說,我趕緊就着淨水又把臉再洗一遍~
“再取一盆熱水!”
“再取一盆熱水!”
“再取一盆熱水!”
……
華佗接連說了十來遍,直到後來都不用華佗說了,大家眼看我洗髒了水馬上就自動自發地去端來熱水。
又如此循環往復幾遍。
“好了!”華佗他老人家總算喊停了,他替我擰乾手巾遞與我:“擦乾淨吧!”
“哦!”我滿臉是水,接過手巾蒙上臉,好好地在臉上揉了一圈,直到沒了一絲水分。我擡起頭把手巾還給華佗,問他:“好了吧?”
一剎那,華佗像被定住了,眼珠子直直地看着我,嘴巴合不攏地張着。
看着華佗呆若木雞的樣子,我的心一沉。起身站了起來,顫巍巍地問:“華、華大夫……你,我怎麼了?你別嚇我……”
華佗似沒聽我的聲音,仍舊只是盯住我的臉,我甚至覺得他的眼神簡直可以用驚駭來形容了!
失敗了麼……
我回轉身來問衆人:“到底怎麼樣了?”
像是被一股無形的衝擊波襲擊,在我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立刻一副心提到嗓子眼的表情!徐庶、甚至蓉蓉,還有那些丫鬟僕人……一個個地都如華佗一樣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我等着大家給我回應,可是衆人都驚人一致地保持着安靜!
我頹然地落回座位,完了!大家都不說話,看來是失敗了!!唉,我低嘆一聲欲哭無淚,之前寄與了那麼多的希望,雖然也想到過失敗,但沒想到滋味是這樣的。
一步一步,蓉蓉魔怔一般的走近我身邊。她呼地一下撲倒在我身邊,抱着我的身子哭喊開:“小姐,真的是你啊!我一早就知道就是你,我真沒認錯!真沒認錯呀!”她又哭又笑激動得無以復加。
嗯?
我愣着,但聽蓉蓉說:“我終於再見到你了恩公,啊不,是恩人!蓉蓉心裡好高興、好高興!”
聽着她的話,我漸漸琢磨出了道理。我驚喜地摸向自己的臉,只見所觸之處一片光滑無餘。我扶住蓉蓉急問:“是我好了嗎?我已經好了!天哪天哪!”
“姑娘居然生得這麼美,”徐庶終於從發呆中醒來,只聽他起身連連讚歎:“若不是親眼所見真難以相信世上還有如此明豔照人的女子!”
隨着徐庶的開口,人們紛紛從發定中清醒,我聽見他們交口稱讚:
“譁,真是跟神女一樣啊!”
“漂亮!啊不,是美,是美!”
“華大夫真是妙手回春哪!”
我沒聽錯嗎,他們是在誇我?竟然有人誇我漂亮了?
我顫抖着手摸索出抽屜裡的鏡子,顫巍巍地舉到自己眼前!
天哪!即使是我自己看見了也要震驚好久,這就不怪別人了!這鏡子裡的人真的是我嗎?那五官雖是有些似曾相識,可是過去的我是遠遠也及不上現在的這等模樣的。
俗語說一白遮三醜,我以往也不算黑,但如今這粉團一樣的膚色猶如六七歲的孩童,形容爲吹彈可破真是一點也不誇張!有這樣的膚色,所以才襯得我的五官變得比以前精緻秀麗百倍。
“見之難忘,見之難忘……”說這話的,竟然是華佗!
我丟下鏡子,一把緊緊抱住他:“華大夫,您真的是神醫耶!是真正的神醫!我好高興好高興能遇到你!”我抱着他激動得又蹦又跳,眼淚都情不自禁涌了出來:“我總算沒白來,我是對的,我是對的!!”
華佗也瘋癲忘情地隨我跳着:“老夫高興哪,這回老夫可以重得《青囊經》了,哈哈哈哈!”
“嗯嗯嗯!”我隨他點頭,這回真是雙贏的事情啊!我歡喜地又拿起鏡子來,忍不住地左看右看,越看心裡越喜歡、越看越高興!
太好了,我的臉變好了,不不不!是變得比以前更好了!哇,從今天開始我是不是連做夢都會笑醒呢!
正花癡着,徐庶說:“母親大人身體不適,她老人家囑咐如果孫姑娘的臉恢復好了,一定要你去給她瞧一瞧!”
“嗯,好的!”我利落答應,心兒這時候已經飛了,恨不得告訴世上所有我認識的人這個好消息。我後退着擡腳邊說就邊朝外跑:“我現在就去給她老人家看看!”
“哎!小姐……”突然,蓉蓉失色朝我驚呼。
砰!未等她叫完我就感覺自己後背硬生生撞上了個人。我腳下一滑,那人連忙將我託穩。
驚魂稍定,我轉頭朝人看去。
哈,竟然是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