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瞧着自己的孫兒脣不點而粉,腮不上胭脂而紅。
兩隻水光瀲灩的桃花眼,忽閃忽閃的,彷彿天上的星辰落入銀河。
巴掌大的小臉帶着女子新婚之時特有的嬌羞。
慈愛笑道:“我的孫兒容貌自是沒得說,林嬤嬤就聽她的吧。”
“是,老夫人。我們姐兒性情也好,自是一等一的出衆。”林嬤嬤拿了胭脂水粉,笑道,“小姐,老奴要開始給你上妝了。”
冉長樂點點頭。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時不時點頭含笑。
上好薄妝,該梳頭了。
原本是由冉長樂的孃親或者德高望重的老嬤嬤來爲她梳髮的,可月漓不在。
老夫人也就拿起梳子,站在了冉長樂身後。
她並沒有直接梳,而是撫着冉長樂烏黑的長髮,心潮澎湃。
心情有喜悅有失落有激動有黯然,種種情緒交織,最後都匯成滿滿的祝福。
斂起冉長樂的長髮,
邊梳邊開心的念着:“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念着念着,聲音就哽咽了下來。
冉長樂輕輕喚了聲:“祖母……”
老夫人偷偷擦了淚,笑道:“祖母是開心。轉眼我的孫兒就長大了,要嫁人了。祖母開心。
親王府不比尋常家,你到了那裡,做事首先考慮的要是親王府,孝敬公婆,切莫隨着小性子胡來。”
“是,祖母,孫兒記下了。”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桃枝,服侍大小姐戴上頭面,穿上嫁衣。”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老夫人命人端來了一盤點心,笑道:“我們冉府沒有那麼多規矩。先吃點點心,等上了花轎,便沒有時間吃東西了。恐怕要餓上一天。”
冉長樂笑眯眯的吃了幾塊,便再也吃不下去,對桃枝道:“給我偷偷裝幾塊,餓了再吃。”
桃枝剛想反駁,老夫人笑道:“多裝幾塊桃花酥,藏好,莫要被人瞧了去。”
話音剛落,就聽見了鞭炮聲。
霹靂吧啦,震耳欲聾。
桃枝等人大喜:“姑爺來了!”
老夫人急忙道:“這麼快吉時就到了!快蓋上紅蓋頭!桃枝三七扶好大小姐,過門的禮節可是記清楚了?”
“老夫人放心,記清楚了!”
冉長樂本來不緊張,可一聽到祖母急切的聲音,和一屋子人急忙走動的聲音,也生了緊張。
低着頭,絞着手,任由桃枝給她搭上紅蓋頭。
心裡又是雀躍又是緊張。
夾着不可名狀的期盼。
和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
十指纖纖交疊在胸前,嫣紅的脣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腦海裡不端回播着:她要嫁給北冥寒了,她要嫁給北冥寒了……
耳邊又聽到了祖母的急切聲音:“林嬤嬤,快看看,別落下了什麼!”
“哎!檢查過了都沒少,可老奴就是感覺少了什麼!”林嬤嬤急得團團轉,不聽的嘟囔,“到底少了什麼呢?桃枝,桃醉,三七,你們再檢查一遍!”
桃枝又裡裡外外過了一遍,道:“沒少啊,林嬤嬤,你是不是感覺錯了?”
林嬤嬤拍打着手,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老奴的感覺一向很準,肯定有什麼被我們忽略了……是什麼呢?”
李夫人看着一屋子人忙裡忙下,充滿了喜悅熱鬧溫馨和緊張。
她幫不上忙,唯有心中替冉長樂高興。
見她兩隻手絞在一起,恍然大悟,忙大聲提醒:“蘋果!大小姐手裡沒蘋果!”
“對,對,就是蘋果!”林嬤嬤激動的大叫,“三七,快去拿蘋果。桃枝,扶小姐出門。桃醉,快去知會老爺,可以放鞭炮了!”
林嬤嬤忙中有序的安排着。
出了門的冉長樂,突然掀起紅蓋頭。
林嬤嬤大驚:“姐兒,不可!蓋了紅蓋頭,就不能掀開了,只有姑爺才能掀!”
桃枝伸手就要幫她再蓋上,被冉長樂阻止了。
只見冉長樂緩緩的轉身,對着扶着門框擦眼淚的祖母,跪了下去。
道:“祖母,孫兒出嫁了,府中就剩下你和爹爹。
祖母辛苦把孫兒養大,孫兒還未盡孝就已出嫁。
孫兒不孝。”
說完就要磕頭。
被林嬤嬤攔了下來:“姐兒,你的孝心老夫人是知道的。千萬不要多想。姐兒若磕頭,這頭面就毀了,會誤了吉時……”
老夫人強忍着淚,扶着冉長樂,笑道:“又說胡話了。快去吧,姑爺已經在門外等着了。”
桃枝忙爲她拉下紅蓋頭,又平整了嫁衣。
伸出手臂,冉長樂扶了上去。
老夫人見她走遠,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李夫人默默站在她身邊,陪着她掉眼淚。
北冥寒一身紅色嫁衣,雙眼附着同色的錦帶,坐在綁了紅綢的輪椅上。
沒人知道他抓着輪椅的手,抖得厲害,
沒人知道他的心雀躍的無法言說。
沒人知道他爲這一天付出了多少。
沒人知道他等這一天盼了幾多星辰。
……
他身邊是一座八人擡的紅色大轎。
他身後是一條長長的紅毯,從親王府的青龍大街一直鋪到了玄武大街上的冉府門口。
紅毯上每兩個人擡着一箱聘禮,正井然有序的擡近冉府大院。
街道兩旁圍滿了湊熱鬧的百姓。
當然絕大部分是來看熱鬧滿足好奇心的,真心祝福冉長樂和北冥寒怕是很少。
路人甲看着聘禮源源不斷的流入冉府,羨慕道:“哎,你說,這聘禮得有多少擡?我粗略記了下,已經擡進去了四五十擡,沒擡進去的聘禮還望不到邊。”
路人已驚歎道:“我一路數着聘禮走過來的,共一百零八擡!”
“一百零八擡?!這麼多?!親王府不是窮的掉渣嗎,還能湊起這麼多嫁妝,厲害啊!”
“厲害個屁!你是不知道,我有親戚在親王府當差,我給你說,你可別告訴別人。這箱子上面是珠寶,下面是——磚頭。”
“……”
“親王府恨不得吃了冉大小姐,又怎麼會給她準備十足的聘禮。我猜,閒王這樣做,不是過全了親王府的臉面,人活着不就是爲了一張麪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