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沐點頭道:“知道啊!不過那晚你不是不在嗎?”
“那晚我人是不在金寨裡,但我後來去問過阿越,阿越說當天晚上小花園裡就他們幾個,再沒別人了。那個打算把貝螺溺死的人完全是可以連他們也一塊兒殺了的。可他沒這麼做,你覺得是爲什麼呢?”
“怕打草驚蛇?”獒沐推開房門道。
“一個來無蹤去無影的高手會害怕兩個小屁孩和一個弱女子嗎?殺了他們也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罷了。”
“那你的推測是什麼?”獒沐關上房門問道。
“我問完阿越之後,我就開始懷疑是不是本寨人乾的了。特別是在聽你說了花狐寨的事情後,我對爹就有了一點點懷疑。你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我很清楚,不服則殺,不從也殺,總之一句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奇魂輕輕地點了點桌面道,“在花狐族時,貝螺不單單是及時把你找去了,還保護了葉衍水,就這一點,已經足夠讓你爹對貝螺起殺心了。”
獒沐踱步道:“你這麼一說,倒是有這個可能的。可是貝螺畢竟是獒戰的妻子,他三個孫子的母親,他會這麼狠嗎?他不怕獒戰知道了之後會痛恨他一輩子?”
“所以他纔會派人暗殺,而不是明着置貝螺於死地。我想獒獒大概也懷疑到了他頭上,所以在臨走之前纔對我千叮囑萬囑咐,讓我一定要把貝螺看好了。我當時還覺得獒獒挺囉嗦的,就算不跟我嘮叨,我也會把貝螺看好的,不過如今想來,獒獒是真擔心自己走後貝螺會出事,所以纔不厭其煩地跟我叮囑再三。”
“你的意思是獒戰已經懷疑上爹了?”
奇魂抿了口茶,盤腿坐在榻上點點頭道:“我想我都能懷疑到你爹那兒去,他也應該早察覺到了。只是那是你們的爹,不比其他仇人,拿把刀殺了就完了,我想獒獒也正在爲此事而煩惱吧!最好的解決法子就是讓你爹放下疑心,徹底地接受貝螺,可這事兒說來輕鬆做起來難啊!你爹是什麼脾氣,豈會輕易改變想法?不單單沒打算改變想法,還已經開始着手對付貝螺了,這回,還是明着對付。”
獒沐眉頭一緊,問道:“你是指那傳言嗎?爹打算利用那個傳言來對付貝螺?”
奇魂從懷裡掏出了那張小布條,遞給她道:“這是今天爹讓我去見他時他交給我的。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與雲氏一族裡的雲翳聯絡上了,他讓我明晚去谷口西側見雲翳。”
獒沐低頭看道:“他想幹什麼?我們獒氏與雲氏不往來已經很久了,而且祖上有明令,不許獒氏與雲氏有任何牽扯。還有,那個雲翳又是什麼來頭?”
奇魂摸了摸下巴,笑得夠賊:“說來還算是我的老熟人了……”
“老熟人?”獒沐把布條往旁邊一扔,擡腳踩在了奇魂面前,俯身下去問道,“什麼老熟人兒啊?是老相好吧?老實說,你怎麼跟雲氏一族的人還有牽扯?”
奇魂嘿嘿笑了兩聲,用手指彈了彈獒沐那嫩蔥似的小鼻道:“哪兒來的老相好啊?我的老相好從頭到尾不是隻有你一個嗎?你多心了,她不是我什麼老相好,就是以前認識的一個熟人而已,誤打誤撞遇上的。”
“哼哼,”獒沐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挑起來,“逼問”道,“沒說實話吧?你認識的那些女人哪個不是誤打誤撞遇上的?別人誤打誤撞遇上了道聲江湖再見也就各自不再見面了,可你呢,總得給我留下點絲縷,讓別人好生記掛你,你以爲我不知道?”
奇魂尊上眨了眨眼睛,一副忠犬八公絕對是我的表情說道:“冤枉啊!我可從來沒留下什麼絲縷不絲縷的讓她們好生記掛啊!我跟她們道別的時候都抱着此生不再往來的念頭,她們非要對我有所想法我也攔不住啊,是不是?”
獒沐哼哼着問道:“你有那麼風華絕代嗎?”
“肯定有啊!”奇魂撥開了她的手,拉她入懷道,“看看我媳婦是誰就該知道我有多風華絕代了吧?像我這種人真的不應該經常去江湖上溜達,太容易讓那些無知少女發瘋了,所以就你該好好把我收藏起來,每天當寶似的擦上三遍,省得那些女人還惦記着我。”
獒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地拍了拍奇魂的臉道:“不害臊!還想讓我每天三遍地擦着你,你以爲你是神廟裡的金身神像呢!該是你,好好地跟着本公主,知道嗎?要是本公主不高興了,就把你隨手送給那邊的虎嬌,讓她收拾你去!”
“不要……”奇魂帶着一點點撒嬌的口吻道,“那女人太兇悍了,把人吃進去連骨頭都不打算吐出來,還是我們家獒沐好,會心疼人,揍完人了還知道拿藥來抹上。”
“哦……”獒沐指着奇魂呀呀道,“你被她吃過?不然你怎麼知道她吃人不吐骨頭的?”
“我猜的!”
“我不信!我聽仲宮說,我沒了之後,那女人癡纏了你很久呢!還打算讓你去血鷹族做二首領,有沒有這回事兒?哼哼,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唉……哪兒來那麼多事兒啊,我的沐沐啊?對,她是纏了我很久,纏着我做她男人,但是我意志堅定,她yi絲不gua了我也沒幹什麼啊!”
“哦……”獒沐又嚷了起來,捶了奇魂肩頭一下道,“還有這回事?什麼時候?你們都幹什麼了?她爲什麼要把自己八光?快說快說!”
奇魂摟着她輕輕搖晃道:“八百年前的事兒了,說來幹什麼呢?也就是她把我弄到她營帳裡,灌醉我,想跟我那什麼,就這樣而已。我真什麼都沒幹,天地良心,我壓根兒對她就從來沒有過那種意思。”
“去!”獒沐虛眯起眼睛,撇了撇嘴道,“那女人還真的無所不用其極啊!對我男人都敢用美人計,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別叫我碰上,碰上她死定了!對了,你後來怎麼從她營帳裡跑出來的?離開的時候肯定還戀戀不捨吧?”
“你別亂想了,沒有什麼戀戀不捨的,當時我一看她都光了,腦子一片空白,想都沒想就拔腿跑了出來,就這樣而已。別說她了,說回正題上吧!”
“好,說那個雲翳,你又是怎麼跟她認識的?”
“不都跟你說了嗎?誤打誤撞認識的,認識之後見過兩三回,此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上回什麼時候見她的我都已經不記得了。我只知道她是雲氏族人,別的也是一概不知的。”
“那你要去見她嗎?”
“當然要去了,一來這是爹派給我的任務,我不去,別人也會去的,二來,我也有那麼一點好奇,爲什麼爹說見到雲翳就能知道貝螺究竟是什麼人了呢?難道說貝螺跟雲氏有關?又或者其實根本就是雲氏族人?”
“貝螺是雲氏族人?”獒沐想了想道,“要真是這樣,那可有點麻煩了啊!獒蠻族人一直很排斥雲氏,視雲氏爲妖怪邪靈,如果說貝螺是雲氏族人的話,別說爹了,族人們都難以接受的。”
奇魂點點頭道:“所以我要去弄個明白,看那個雲翳到底會說些什麼?”
“我跟你一塊兒去!”
“乖了,”奇魂在她紛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哄道,“你去是找人掐架的,不是去友好談話的,兩句話不到你絕對能跟人打起來。你自己的男人你還信不過嗎?不用非得跟着去那麼嚴重吧?”
獒沐翻了個小小的白眼道:“我不是怕你太風華絕代惹得人家發瘋嗎?”
“反正我不瘋就行了,她瘋不瘋我可管不着,你也別管了!好了,”奇魂在她腰上拍了兩下安撫道,“就這麼說定了,明晚我一個人去,你去了肯定會壞事兒的,先把爹交託的正事兒辦要緊。”
“哎,”獒沐雙臂纏上了他的脖子,若有所思地問道,“萬一貝螺真是雲氏族人,你打算如實地告訴爹嗎?不好吧?爹肯定會跟其他族老和族人們說的,到時候,貝螺不就麻煩了嗎?”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想這回爹是不打算暗殺了,他是打算明着把貝螺趕出獒青谷。他讓我去,也是想讓我先知道貝螺的身份,然後對貝螺產生敵意,這樣一來,他再要對付貝螺就容易得多了。我想他應該是打的這個算盤。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了他的願,去會會那個雲翳,看貝螺到底是什麼來頭再說。”
獒沐吊在他脖子上晃悠着笑道:“要是讓我爹知道你看穿了他全盤的計劃,你說他會不會連你也殺人滅口了呢?”
“要是他還如從前那般英明神武,理智清醒,我想我不至於把他的盤算看得這麼清楚。好了,不說他了,我今天忙了一天了,想喝口小酒緩緩,我的珍珠酒呢,大公主?快去給我磨了端來!”
獒沐狡黠一笑,掏出那顆珍珠在奇魂眼前晃了晃,然後慢慢地放進了自己嘴裡。奇魂眼眉一眯,心領神會道:“還是這麼調皮呢!行,我自己磨!”
第二天下午,奇魂領了三個族人往谷口去了。到了谷口時已經是接近天黑了。奇魂讓那三個族人在谷口等候,自己騎了一匹快馬往西側去了。西側有片花開得很好的蜀葵叢,雲翳約定在那兒見面。
人到蜀葵叢時,天已全暗了。奇魂將馬拴在了路邊,緩步往林間走去。走了沒多遠,一匹白色的馬和一個穿着白色披風的女人便赫然出現了眼前。對了,雲翳的確是喜歡穿白色啊!每次見到她,都是一身素白,跟剛剛奔過喪似的。
“喂!”奇魂緩步走了過去道,“是來見我的嗎?”
聽到奇魂的聲音,雲翳立刻轉過頭來,有些驚訝,可能她沒想到獒拔會派了奇魂來見她。
“不認識了?那倒也是,我們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過面了吧?”奇魂走近她身邊笑道。
“怎麼會是你?”雲翳冷冷一笑,轉過臉去,那口氣像是很掃興似的。
“怎麼不可能是我呢?我可是我爹唯一的女婿,派我來見你,已經相當給你面子了。”奇魂調侃道。
“對啊,你不提我還真的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奇瘋子了,也不是什麼情聖浪子了,而是大名鼎鼎的奇魂尊上,獒沐大公主的夫君,南疆三虎之一的獒拔的女婿了,”雲翳口含譏諷道,“讓你來見我,的確是很給我面子了啊!”
“喂,說實話,我不記得我哪兒得罪過你了,不用句句話帶刺兒吧?”奇魂納悶不解道。
“哼!”雲翳掃了奇魂一眼,臉色如冰道,“你的確是沒什麼地方得罪過我,我只是瞧不上你這種靠女人吃法的男人罷了,這樣可以嗎?”
奇魂搖了搖頭道:“看來我還是有哪兒得罪你了啊!反正都已經見面了,不如說說,解釋解釋說不定誤會就消除了。”
“沒那個必要了吧,奇魂尊上!您今晚來這兒也不是爲了跟我敘舊的,還是說回正題上吧!”
“好,你說!”
“之前獒拔大首領跟我聯絡過,說想打聽一下易生術的事情,也想找出現在獒青谷裡那位貝螺夫人的真正身份,其實壓根兒不用那麼麻煩去打聽易生術了,那個女人的身份我一清二楚!”
“哦?”奇魂抄起手摸了摸下巴道,“那她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呢?”
“她是雲氏族人,這一點確信無疑。”雲翳語氣肯定地說道。
“她真是雲氏族人?”奇魂微微顰眉道,“那她本來叫什麼?她爲什麼會被轉換到金貝螺身上去?”
“據黑元大祭司所查,她是被本族嫡派後人雲夭的徒弟雲扇用易生術轉換來的,從前叫什麼尚未查到,但她確實是雲氏族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雲扇爲什麼要轉換她和金貝螺?”
“這話你就應該回去問獒拔大首領了。雲扇與他之間似乎有段血仇在先,使用易生術轉換那兩個人,大概也是爲了復仇。”
“如果雲扇的目的真是復仇的話,那爲什麼現在那個金貝螺在獒青谷裡待了五年之多還不下手?”
雲翳輕蔑一笑道:“或許,時機未到吧!隨便再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們雲氏已經對金貝螺下了殺令,雲氏一族認爲她留在獒青谷留在這世上都是個禍害。獒氏與雲氏結合到最後也只會是個悲劇,爲了不讓這個悲劇重演,我們雲氏只能犧牲金貝螺了。”
“是你們雲氏守族一派的意思吧?”
“你想怎麼說都行,話我已經說完了,還請奇魂尊上如實地回去稟報獒拔大首領吧!如果可以,把金貝螺交給我們雲氏處置也行,那樣的話,我們會不甚感激的。”
奇魂眼眸微眯道:“交給你們?到最後她還是個死吧?”
“難道你們還打算留着她?”雲翳挑了挑眉頭譏諷道,“一百多年前雲玢對獒氏首領所做的一切還不足以讓你們有所警惕?現在那個金貝螺身份來歷連我們雲氏都還沒查清楚,這樣的一個女人你們還敢留在獒青谷裡?恐怕這又只是奇魂尊上那顆憐香惜玉之心一時作祟罷了。回去問問你們的族人,他們是否願意繼續留着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主母。”
“等等,”奇魂擡手道,“我好像不記得我對誰憐香惜玉過了,如果有,麻煩你提醒我一下,我年紀有點大了,可能真的會忘記了。”
“哼!”雲翳冷哼了一聲,轉身望向背後那片漆黑的林子道,“在你心裡,能留下痕跡的恐怕只有那位獒沐大公主吧?別的女人在你看來也不過是路邊討要一點吃食的乞丐,拿一顆珍珠打發了就行了,你又怎麼會記得住呢?既然尊上都不記得了,那我何必還要提醒你呢?”
“我說你這個人啊,說話越來越陰陽怪調了。以前說話就怪怪的,現在說話不但怪了,還特別地陰,這樣不好,知道嗎?男人要是遇見你這樣的,你說他還怎麼敢跟你相處下去?對了,你以前說你想找個男人搭救你出雲氏,找着沒有?不過我看你現在又回到了雲氏,應該是沒找着吧?那你真的要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了,我從前就提醒過你,別老是穿得跟出喪似的,別人一看都怕了……”
“尊上爲何還這麼關心我是否找到了那個男人?”雲翳打斷了奇魂的話,轉頭冷冷問道。
“哦,正事聊完了,隨便聊聊唄!”
“尊上真的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