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無表情僵硬,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說道:“不想回答你這些無聊的話,想怎麼樣就明說吧!”
獒戰晃了晃二郎腿,盡顯悠閒道:“其實你想吃獒青谷的飯菜,想住在獒青谷,你隨時都可以回來。我爹那個人對自己的女人淡薄,但對自己的兒女卻還有一點點做父親的責任。如果當年他知道小姑姑生下了你,他肯定會設法把你弄回獒青谷撫養。”
“哼!我不明白你現在來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替你那個萬惡的爹圓個臉面嗎?不用費這事兒了吧?我知道我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回來,可以跟他跪求一個殿下的身份,但我不想這樣,”莫無滿臉鄙夷地搖頭道,“我不想跟他那樣的人跪求任何東西!”
“他那樣的人?他狠毒,陰險,甚至不擇手段,但他至少還有自己一心想保護的東西,而你呢?同樣地狠毒,陰險,不擇手段,可你有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嗎?相比而下,你連他不如!不,應該說你原本就比不上他,他是南疆的梟雄霸主,而你卻只是一隻浪費了他的血統的地老鼠而已!”
“獒戰!”莫無怒吼了一聲,激動地想要撲上去,卻被左右看守摁下。他雙眼衝血,像一隻急於撲食的餓狼一樣掙扎喊道:“你以爲你有多了不起嗎?我是地老鼠,你就是一隻躲在父蔭下的蠻狗而已!你要不是獒蠻族的殿下,會輕輕鬆鬆地得到你所擁有的一切嗎?會得到貝螺嗎?會成爲獒蠻族的首領嗎?你少在那兒自以爲是!你在我眼裡就是一隻什麼都不會的蠻狗!”
獒戰輕蔑地笑了笑,把玩着手裡的匕首,垂眉道:“說到底,你對貝螺也只是想佔有而已,你壓根兒就沒真心實意地喜歡過她。她要不是我獒戰的女人,你大概沒那麼想得到她吧?就像我手裡的這把代表着獒蠻族首領身份的天璽匕首一樣,凡事我手裡的東西你都想奪過去對吧?”
“別用你那蠢笨如狗的腦子來想我對貝螺的感情!是,我是想從你手裡奪走你的一切,包括貝螺,但對貝螺,我不是單純地想佔有,我是真心想跟她天長地久,我是真心地惋惜像她那樣的姑娘怎麼就落進了你的狗爪裡了!獒戰你知道嗎?你配不上她!你跟她在一起只會徹徹底底地糟蹋了她!”
“瞧瞧你臉上那醜陋的樣子,”獒戰用匕首一端指了指莫無猙獰的臉,鄙夷道,“完完全全是一副想極度佔有別人東西的王八蛋的樣子。我看你其實早就瘋了,你其實根本都不清楚自己是誰了,莫無,還是禮宣,又或者你以爲你是神可以拯救萬物了!可到頭來呢?你屁都不是,只是被我獒戰抓到了一隻長得好看一點的地老鼠而已!”
“獒戰你別得意!我莫無跟你之間絕對還沒完!等我到了地底下,我先去找獒拔那老混蛋算了帳,再來拖你,你等着!”莫無被獒戰刺激得幾近瘋狂,不斷地往前撲來,弄得手腳上的鐵索錚錚作響。
“獒戰,”立在旁邊的安竹道,“你還跟他廢話什麼?索性給他一個痛快,讓他去地底下找老首領算賬去!他會是老首領的對手?哼,那簡直就奇了怪了!”
“不,”獒戰將天璽匕首插回腰帶上,起身冷冷地看着發狂的莫無道,“就這樣處決了他,一點都不夠精彩。他不是不服嗎?那我就給他一個服氣的法子。”
“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跟他決鬥。”
“什麼?”安竹吃了一驚,瞪圓了眼睛問道,“你要跟他決鬥?”
“對!”獒戰抄手傲然道,“我要讓他死得心服口服!”
“哎,到底是他瘋了還是你瘋了?你犯得着跟他決鬥嗎?”安竹很不明白。
“哎,你敢嗎?”獒戰衝莫無挑釁道,“你敢跟我決鬥嗎?如果你贏了,天璽匕首和這個獒蠻族首領之位都歸你。”
莫無半跪在地上,雙肩用力地搖晃了兩下,企圖甩開死死摁着他的看守。他擡起一雙血紅的眼眸,陰森惡毒地盯着獒戰道:“隨你!你想耍什麼花樣隨你!我莫無不怕你!不怕你這隻蠻狗!來啊!跟我決鬥!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就這麼定了!安竹你聽着,把他餵飽了,別讓人覺得我是在跟一個骷髏決鬥!”
“哎,獒戰,你耍哪門子戲法呢?你真要和他決鬥?喂……”安竹話還沒說完,獒戰就擡腳走了。安竹無奈地聳了聳肩,打量了一眼莫無,吩咐旁邊的看守道:“聽見了吧?一日三餐,大魚大肉地伺候着,餵飽了,最好喂成頭豬,這樣,他死了也是個飽死鬼!唉,獒戰到底想鬧什麼呢?”說完他出去追獒戰了。
獒戰沒跟安竹多解釋,那場決鬥他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再有任何改變。眼下其實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及時處置,那就是怎麼跟巴陵國交代莫無的事情。隨莫無一塊兒來奔喪的那幾位貴親已經被他軟禁了好幾天,他故意不派人去道明原因,想必那幾個人已經被嚇得惶恐不安徹夜難眠了。
第二天一早,獒戰讓人將那四人送到了議事廳。那四人一見到獒戰便齊聲問起了被軟禁的緣由。當中有一個正好是原禮宣的堂哥,他甚是惶恐地向獒戰請求道:“若是禮宣那小子有什麼地方開罪了大首領,大首領千萬要擔待着些呀!那小子以前不是這樣的,最近不知道怎麼的,說話做事很是猖狂,連他父親都勸不住!大首領海量,我等幾人不過是奉王命隨他前來,並非他的左右跟班,他所做之事所說之話都不是我們幾人的意思,還請大首領明察啊!”
原來這幾人雖不知道具體事由,但也聽人說起“禮宣”被獒戰給扣押了,料到應該是那個“禮宣”出了差錯,便互相說好與那“禮宣”劃清界限,以免真的死在了這獒青谷裡。
獒戰笑了笑,點頭道:“沒錯,你們那位宣少公膽子確實比一般人要大,我想諸位的膽子湊在一塊兒也比不上他一半兒大吧?諸位可知道他幹了些什麼?”
剛纔說話那位貴親態度極爲恭謹地說道:“還請大首領明示!”
“他公然行刺於我,你們說他的膽兒是不是夠大的?”
“什麼?”那幾位貴親頓時臉色大變,驚愕地對看了兩眼後,全都慌忙噗通跪下了。他們一邊懇求饒命一邊極力地撇清與那“禮宣”之間的關係,總之是嚇得屁滾尿流臉色唰白了。
“據我查得,他早與雲氏一族的黑元勾結,企圖藉着這回奔喪謀害我和我的夫人,幸被識穿,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諸位對此事當真是一點都不知情?”獒戰故意辦起臉來說道。
“不知情啊!”禮宣堂兄立刻叫屈道,“我們誰敢摻合那樣的事情啊?大首領明鑑!千萬要明鑑啊!我們幾個也就是奉了王上之命前來奔喪,壓根兒就不知道什麼行刺的事情,誰有禮宣那小子那麼大的膽兒啊!”
“是呀!是呀!”另外三個也着急附和道。
“您瞧瞧,我們這幾個像是幹那檔子不要命的事兒的嗎?獒青谷是您的地方,誰敢跑這兒來行刺您啊?那鐵定是傻了或者瘋了吧!”禮宣堂兄繼續叫苦道。
“那可不未必,”穆烈站在旁邊冷冷道,“說不定是你們國主起了歹心,派你們來找機會刺殺我們大首領的呢!”
“絕對沒有這樣的事兒!絕對沒有!”禮宣堂兄連連擺手,激動道,“我們王上對獒戰大首領那是十分地敬重,一如敬重過世了的老首領一樣!他常跟我們這些臣下說,獒戰大首領年輕有爲,魄力十足,將來必定會跟老首領一樣雄霸一方啊!他非常想與您結交,又怎麼會派人刺殺您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你說說爲什麼你們那個禮宣要對我們大首領下手呢?”穆烈又追問道。
“這……這肯定是禮宣那小子魔瘋了!實不相瞞啊,大首領,禮宣那小子前一陣子很不對勁兒的!他從前是不過問政事,也極其厭惡,現在不單娶了公主,做了少公,還插手起了許多政事兒來。本來我大伯還以爲他想明白了,會爲家裡分擔了,可如今看來,想什麼明白啊?壓根兒就是魔瘋了!”禮宣堂兄用手背拍了拍手掌嘆氣道。
“聽起來好像真的不管你們國主的事兒啊!”穆烈帶着調侃的語氣笑了笑。
“那是肯定的!我們王上怎麼會派人到獒青谷來刺殺獒戰大首領呢?絕對不可能的!我想啊,一定是那禮宣出了什麼毛病了,對了!大首領不是說他與雲氏的黑元勾結嗎?聽說雲氏一族善巫術,陰邪狠毒,他鐵定是被那黑元迷了心竅,什麼都不知道了!”
穆烈看了獒戰一眼,笑意猶濃地說道:“大首領啊,您看這事兒怎麼處置呢?依着屬下看,誰知道巴陵國國主有沒有歹心呢?他派來的人敢刺殺你,那他也脫不了干係啊!不如這樣,出兵攻打巴陵國,讓那些巴陵人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
“別別別!”禮宣堂兄雙手擺得更厲害了,連忙勸道,“打起來可就不好了啊!這事兒也就是禮宣和黑元勾結鬧出來的,真不管我們幾個的事兒,更不關我們王上的事兒了!大首領您這麼聰明睿智,應該能看出當中分曉吧?兩族開戰,只會勞民傷財啊!”
獒戰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不想開戰,也相信諸位與禮宣沒有勾結,只是有一點,萬一你們王上不相信禮宣刺殺我,認爲是我故意殺了禮宣挑釁,你們王上先發兵的話,那又該怎麼辦呢?”
“這……”
“這個好說,”穆烈又插了一句,“他們發兵,我們就迎戰,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了,他們王上不相信,那肯定是他們幾個說得不夠清楚,或者從中作梗,想使什麼壞主意吧?”
禮宣堂兄忙說道:“不會!不會!我們這幾個絕對不會有心想害大首領的!那倒也是,萬一王上不相信,要對大首領發難的話,確實有些不好辦了,因爲禮宣畢竟是涼月公主的夫君他的妹夫啊……這樣,我們回去只說宣少公是在半路上給人劫去了,其他的一概不知,大首領您以爲如何?”
獒戰與穆烈賊賊地對了對眼,假意道:“不好吧?那豈不是要諸位撒謊?”
“這豈能叫撒謊?禮宣那小子常在外走動,在江湖上有一兩個仇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們三位覺得呢?”禮宣堂兄回頭問那三位道。
那三位當然極力贊同了,只要能活着離開獒青谷,他們現在是什麼謊話都敢說。獒戰見目的達到了,點頭一笑道:“行,那我就當你們巴陵國的宣少公於今日已經跟你們一道出谷了,至於他出谷之後在外面遇着些什麼事情,那我就不知道了,對吧?你們一定比我更清楚,對吧?”
這四人連連點頭,齊聲討好道:“是的!是的!”
“那好!”獒戰拍了一下膝蓋笑道,“那我就不挽留各位了,這就讓穆烈送各位出谷,各位有空可以再來獒青谷玩,隨時歡迎!”
他們四個大概這輩子都不願意再提獒青谷三個字了,這趟獒青谷之行差點就成了他們送命之行,回去後少不得還要花言巧語地騙過王上和涼月公主,麻煩一堆,誰還敢再來?當下,他們謝了獒戰的恩,回去收拾了行裝急匆匆地離開了獒青谷。
獒戰這麼做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就是不想在沒收復血鷹族之前,與任何一個實力較強的族落動手。想要北上,就得掃除血鷹族那塊絆腳石,這樣才能繼續橫掃夷陵國,至於巴陵國那邊,他暫時不想去理會,花塵大概會看着辦的。
話說收復血鷹族的事情籌備已久,也是時候動手了。獒拔下葬後的第二個月,獒戰親自領了奇魂穆烈前去征討血鷹族。兩族在血鷹族南部邊界展開了差不多將近一個月的對戰後,血鷹族因爲不敵獒蠻族兇猛的攻勢,暫時回收防線,讓出了南部邊界,使得獒戰等人順利地進了血鷹族境內。
不過,高興的時候還沒到。血鷹族之所以會轉守爲攻,完全是爲了等待夷陵國的增援。面對步步緊逼的獒蠻族,血鷹族被迫向夷陵國求助,以歸降的條件換取夷陵國出兵。夷陵國也因爲擔心獒蠻族吞併了血鷹族會繼續北上,所以很爽快地答應了出兵。雙方因此陷入了僵局,獒戰一方不得不暫時安營紮寨,等候時機。
婆娑山下,營地一側燒得正旺的篝火映紅了獒戰沉思的臉龐。他一邊小口抿酒一邊在思量着下一步的計劃。血鷹族有了夷陵國相助之後,必然會發起反攻,將他們趕出邊界,這樣一來,他們攻打了一個多月的戰果就岌岌可危了,他覺得一定要在夷陵國大軍趕來之前做點什麼才行。
“二哥!”獒賜的聲音忽然打斷了獒戰的沉思。
他擡頭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血鷹族來偷襲了?”
“不是!是我發現了一點事情。”
“什麼事兒?”
“奇魂哥一個人離開了營地,朝着血鷹族方向去了。”
“他一個人出去了?”獒戰緩緩起身,皺緊眉頭道,“你真看見了?”
“就剛剛,從營地北邊出去的,一個人,沒帶別人。二哥,我擔心奇魂哥是去偷襲血鷹族營地去了,昨晚他就提過這事兒,可你沒答應,他會不會等不及自己去了?”
“你跟我來!”
獒戰命人牽了兩匹戰馬過來,他和獒賜一人騎上一匹,追趕奇魂去了。昨晚奇魂的確是提過突襲的事情,但獒戰考慮到連日來族人都很累了,就決定把突襲的事情暫緩一緩。奇魂這個時候一個人出營,很難說他不是去偷襲血鷹族營地的,他那個人向來不走尋常路,而且他跟虎威還有一段舊仇未了。
出營追了兩里路後,仍沒見到奇魂的蹤跡。獒戰勒馬停下道:“這是去血鷹族本寨必經之路,他若往那邊去了,必走此路,不過我們追了這麼久都沒見到他,難道他根本沒往那邊去?”
“不是去偷襲血鷹族的?那他出門兒去幹什麼了?”獒賜奇怪道。
獒戰四下環顧了一眼,掉轉馬頭道:“再往前就有危險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奇正經應該沒往血鷹族去……”
“二哥小心!”獒賜忽然撲向獒戰,將他撲下了馬,幾下翻滾進了旁邊半人深的草叢中。獒戰迅速翻身蹲了起來,嘩啦一聲拔出佩刀,盯着外面問道:“箭是從哪兒射過來的?”
“西北方向!”獒賜也從背後取下了弓弩。
“看清幾支箭了嗎?”
“大概有三支!二哥,會是血鷹族的人埋伏在這兒嗎?”
“哼,都埋伏到我眼皮子底下了,還能讓他們活着回去嗎?一會兒我衝出去,你見機行事!”
“知道!”
月色下,只見一個靈敏如豹的身影忽然從草叢裡竄了出來,直奔西北方那片林子。他跑了沒多遠,幾支暗箭便嗖嗖地迎面射來。他迅速翻滾躲開後,又繼續往前跑去。衝進林子時,他擡頭便發現了兩個弓箭手躲在正前方的樹上,左右兩邊的樹上還有兩個,於是他大喝了一聲:“獒賜!一共四個!開弩!”
“知道了,二哥!”
兩人一左一右,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四個人打下了樹杈,只留下了一個活口。獒賜將那個活口拽到了獒戰跟前,以弓弩抵着他的腦袋喝問道:“是血鷹族的嗎?”
“是是……”那活口畏懼地點點頭道。
“來這兒幹什麼?”
“二公主吩咐我們來探查一下……”
“你們膽兒夠大呢!這兒附近就是我們的營地,你們也敢來?說!虎嬌叫你們來探查這附近是不是打算偷襲我們?”
那活口點了點頭,老老實實道:“是,我們大首領和二公主打算在這幾天前來偷襲你們獒蠻族的營地……”
“閒不住皮癢癢了是吧?居然還敢做這樣不要命的打算?你們不是在等夷陵國大軍救援嗎?怎麼?不等救援了,打算自己單幹了?”
“兩位有所不知,夷陵國派來的援軍半路又撤回去了!”
“真的?”獒戰有些驚訝,追問道,“爲何撤回去了?”
“小的不知道,反正就是撤回去了。大首領和二公主見援軍不肯來了,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奇怪了啊,二哥,”獒賜納悶道,“夷陵國的援軍爲什麼會撤回去?難道是懼怕我們獒蠻族了?”
獒戰表情嚴肅地搖頭道:“不可能,應該是夷陵國本國內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才使得援軍半路撤回。”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然今晚就召集人馬,殺血鷹族一個措手不及!”
“不慌,”獒戰擡手道,“垂死掙扎的人反而戰鬥力越強,這個時候去只會是硬碰硬。既然已經知道夷陵國的援軍不會來了,那就好辦多了,回去再作商量。把這個人帶回去,將血鷹族的情況問個清楚!”
兩人當即帶着那個血鷹族人原路返回了營地。兩人回去後不久,奇魂也回來了。獒戰將他叫到了自己的營帳中,問他剛纔到底去哪兒了。他有些意外,鬥肩笑了笑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出去了?”
“獒賜看見的。”
“那小子什麼時候跟在我後面了?不錯啊!能跟蹤我了,那小子很有長進啊……”
“別扯那些沒用的,說,一個人跑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