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那拄着柺杖面色沉凝,緩步走進來的那個老奶奶正是阿菩奶奶。雖然看起來很年邁,但她那一身的沉穩和祭司的穿着打扮還是讓她看起來不能小覷。
黑元緩緩直起腰身,面朝阿菩奶奶詫異道:“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難道你一早就在跟蹤我們了?”
阿菩奶奶沉聲道:“不行嗎?我阿菩雖已年老,但本事尚在,跟蹤你這樣道行還不夠高的小祭司並非一件難事。”
黑元抖肩冷笑道:“小祭司?你可知道本尊是誰?”
“哼,”阿菩不屑一顧道,“雲氏一族的首領黑元是吧?你以爲坐上了雲氏一族的首領寶座就很了不起了嗎?在本祭司面前,你也不過是濫用巫術來爲禍雲氏的敗類!”
“老太婆,你口氣挺狂的啊!我看你是年老人癡,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吧?本尊能坐上雲氏一族首領之位並非僥倖,而是憑着自己一身本事讓衆雲氏信服後,由他們推選出來的!再有,你又憑什麼說本尊濫用巫術禍害雲氏?本尊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雲氏和雲氏的將來!”
“荒謬!”阿菩奶奶嗤之以鼻道,“明明是爲了自己的私慾卻要將話說得那麼地冠冕堂皇!你是爲了雲氏嗎?你是爲了雲氏就不該屠殺無辜的嫡派後人,更不該對金貝螺下手!”
“你懂什麼?”黑元轉頭瞄了一眼臉色微微發白的貝螺傲然道,“這種能夠開啓易生術的邪惡之人就應該從世上消失,省得往後又給雲氏帶來一個滅頂之災。本尊能用上她的血,那是她的榮幸,也是她能爲雲氏做的最後一點事情,她應該含笑接受纔是。”
“你是指你所謂的混元術?哼,”阿菩奶奶又哼了一聲,踱步道,“你的確是有些天賦和靈力的。在守族一派中,你也算得上最有本事的了,既然你都這麼有本事了,爲何還要費盡心力地去自創什麼混元術?用你自己的本事好好掌管着雲氏一族不就好了嗎?說到底,你還是介意你自己的出身。”
黑元臉色猛地沉了下來,輕喝道:“老太婆你胡說什麼?我從來沒有介意過我的出身!”
“是嗎?”阿菩奶奶輕蔑笑道,“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那你就不應該打金貝螺嫡派靈血的主意,還費了十年功夫自創了什麼混元術,打算將她的嫡派靈血和你的庶派靈血混合,說到底你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也深知自己的庶派靈血壓根兒就比不上嫡派靈血,所以才自創出了這麼一個折中的術想要竊取嫡派靈血的精髓,我說得沒錯吧?”
黑元緊了緊牙齦,往前邁了兩步,眼眸中略帶殺氣地說道:“老太婆,你知道可真不少呢?難道說你也是雲氏族人?”
阿菩奶奶微笑着搖頭道:“我並非雲氏族人,但我的師傅是出自雲氏的。都說天下巫術出雲氏,這一點不假,雲氏族人在被禁止離開雲氏族地做祭司之後,那些身懷絕技卻無法施展的人就開始教授徒弟了。我很有幸成了我師傅的徒弟,學得一門本事,得以安身立命。”
“你師傅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誰,像你這樣卑劣的祭司不配說出她的名字。”
“那你今晚跑到這兒來想幹什麼呢?”黑元晃了晃手裡的匕首陰笑道,“憑你這身老骨頭似乎也無法阻止我吧?難道是覺得自己活得太長久了,想來陪着你的貝螺夫人一塊兒死?倘若真是這樣的話,我可以成全你!”
阿菩奶奶搖搖頭道:“不,你不能殺了金貝螺,殺了金貝螺,雲氏會滅亡,以易生術重生的人全都會死!”
“想嚇唬我?是不是想警告我殺了她獒戰不會放過我,不會放過雲氏?哼,獒戰今晚能不能脫身都還不知道呢!怎麼來殺我?況且,獒戰未必會知道是我下手的,如果我把你們兩個都殺了的話!”
“你信不信,如果你殺了金貝螺,讓她的血流淌幹,雲氏族人從此將不會再有能使用巫術這項本事?”
“什麼意思?她死了,整個雲氏都不能再用巫術?哼哼哼哼,”黑元仰頭哼笑了幾聲,張狂道,“你是不是腦子糊塗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雲氏的巫術又不是金貝螺賜予的,那是天神賜予的,她死了跟整個雲氏會不會用巫術有什麼關係?”
“所以說你是庶派,而非嫡派,因爲這個秘密只有嫡派少數人才會知道。”阿菩奶奶搖頭鄙夷道。
“秘密?”黑元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眉心微微皺起問道,“你又想編什麼樣的藉口來糊弄我?嫡派還有秘密?”
“當然,不然嫡派何以會稱之爲嫡派?這個秘密原本應該由雲氏首領一代傳一代的,因爲雲氏的首領向來都是由嫡派傳人來擔任的。可自從一百多年前那場禍事後,你們守族一派跳了出來,不但接任了首領之位,還暗中屠殺嫡派傳人,想取嫡派而代之,所以這個秘密就沒再傳下去了。”
“真有這樣的秘密?那到底是什麼秘密?”黑元納悶地問道。
阿菩奶奶緩步走到旁邊一塊石頭上坐下,慢條斯理道:“說起這個秘密,就得從雲氏爲何能用巫術說起。想必你應該聽你的長輩說起過,所以我就不再重複了,只說雲氏族人都會食用的天綾花。天綾花是雲氏一族的族花,族人們都喜歡用天綾花入菜或者泡茶喝,即便一百多年前族地被毀,逃離時,剩餘的族人還是帶走了天綾花的種子,在找到新族地後又重新播種下,等待來年開花。”
黑元皺眉道:“那又如何?難道天綾花就是秘密?不太可能吧?天綾花在我們雲氏族地十分常見,並不稀奇。”
“秘密的確並不在於天綾花,而是在於澆灌天綾花的水。”
“水?那也不過是普通雨水或者湖水而已。”
“對,平日裡你們的確是拿普通的雨水或者湖水澆灌天綾花的,可你知道第一朵天綾花是怎麼來的嗎?天綾花之所以能保住它的顏色以及奇異的花形是因爲什麼嗎?我想庶派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因爲這個秘密只有世代相傳的嫡派首領纔會知道……”
話還沒說完,大石頭上的貝螺忽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吟聲。阿菩奶奶擡眼望去,只見她的臉色比之前更白了,忙起身道:“我勸你還是暫時將她放開,她看上去真的很不妥。”
“把那個秘密說出來,”黑元要挾道,“你纔有資格來跟我談她的事情!”
“你別執迷不悟了!”阿菩奶奶用手中的柺杖重重地擊打了一下地面,輕喝道,“她要是死了,雲氏族人會漸漸失去使用巫術的能力,而你也是一樣的!”
“爲什麼?你還沒說爲什麼呢?”黑元逼問道。
“因爲她是血母!”
“血母?”黑元愣了一下,“那是什麼東西?”
“天綾花只有被餵食了血母的血,纔會繼續開花結果!纔會繼續讓雲氏族人擁有比別人更高的靈力和領悟力!雲氏嫡派中每隔一百年會出現一個血母,上一個血母就是雲玢,而云玢之後的那個血母我師傅到死之前都沒找到,如果,如果再這樣持續十年,如果天綾花不再有血母的血澆灌,雲氏的靈力將會逐漸消失,將永遠地變回普通人!這下你該明白了吧?殺了金貝螺,對你,對整個雲氏都沒有半點好處!”
阿菩奶奶那蒼老且鏗鏘的聲音落下時,整個山洞都靜得如墳墓一般。吃驚的不單單是黑元,連石頭上的貝螺也驚愕不已。
血母?那是個什麼玩意兒啊?自己是血母?
“你可知道一百多年前的天綾花是什麼顏色的?那是血紅色的!你再看看現如今開在雲氏族地的那些天綾花全都褪色成了米分色,再過十年或者五年,天綾花將褪回白色,然後不再開花,到那時候,雲氏就將徹底失去作爲祭司的根本。除此之外,以易生術轉生的人也會因爲金貝螺的死去而死去,整個雲氏所面臨的纔是真真的滅族!而你,”阿菩奶奶指着黑元訓斥道,“口口聲聲說是爲了雲氏,其實你根本是爲了你自己!你深知庶派的靈血無法與嫡派相比,在不斷殺害嫡派後人的同時,又想出了一個所謂混元術,想將你的血與金貝螺的血混合,你以爲你真的可以融合兩種血嗎?即便讓你融合了,你的血可以餵食天綾花嗎?”
黑元臉色暗沉地垂眉思量了片刻,擡頭道:“說不定可以,說不定融合之後的血可以!”
“倘若不可以呢?不單單是全族失去靈力,還包括你自己!別忘了,你也是雲氏族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