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森，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你要和我回家嗎？”
帝森瞳孔閃了一下，“汐兒是在引誘我嗎？”
“當然不是！”帝森恍惚間受傷的失落，我慌手慌腳地解釋，“我是想說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沒有、沒有那個意思。”
“哦？鳳鳳同意麼？”
鳳鳳？我睥睨一眼鳳瀟，立馬被惡狠狠地瞪回來。
“鳳鳳的醋勁可大了，他要是不同意，我也不好意思跟你回家啊！”帝森幽怨又委屈，本來就如花似玉秋水伊人，這麼一整，更是……
“不會的不會的，鳳瀟人很好的，他一定會同意的，再說了，我還沒謝謝你呢！是吧，鳳瀟？”
鳳瀟不語。
“鳳鳳？”我改口偷笑，鳳瀟一記眼神陰冷地甩來，凍得我渾身發抖。
“好，我同意。”鳳瀟雙手環在胸前，冷眼一瞥，“每日的鍼灸，就交給你。”
“鳳鳳不是真心相邀，搞了半天還是爲了別人！人家真是傷心啊……”帝森做出慘兮兮的模樣，順勢靠在我的肩上一抽一抽的，他比我高了差不多兩個頭，身子彎下來搭在我的肩上，這結構看上去很詭異。
“莫非汐兒也是看中了奴家的手藝才……唉喲，人家不依啦！”
我渾身不舒服，這貨是在青樓呆久了麼？
“別，帝森，好好說話成嗎？”我躲開，他跟進，就像死皮膏藥甩都甩不掉，“你什麼時候變得粘人了？”這不像是他的作風啊。
鳳瀟長手一拽，就把我壓到懷裡，“別碰她。”
帝森的神情不自然了幾分。立馬恢復到梨花帶雨的樣子，怪里怪氣地哀怨道：“鳳鳳醋勁好大，可是鳳鳳還不知道。我碰過她的地方有哪些。”
鳳瀟的手臂猛地收緊，我感覺到他的僵硬。連忙解釋：“沒有沒有，他亂說的，我和他一點事情都沒有，真的，鳳瀟你信我，你相信我啊！”
“諒你也不敢幹。”鳳瀟輕哼一聲，算是放過我，一仰頭警告帝森。“再胡說，就殺了你。”
帝森嗤笑，不答話。
我拉拉鳳瀟的衣服，小聲道：“我去和霓風告個別吧，你等我一會兒好不好？”昨夜我困極了一沾到霓風的懷抱就睡着，還是他把我抱回房間的。幸好鳳瀟不知道，否則還不殺了我以泄心中之忿。
得到鳳瀟的首肯，我忐忑不安地朝霓風的房間走去，不僅沒有看到霓風，連月焰的影子都沒有。他們是不是去了山頂？
暮如風的墳前空無一人。會去哪兒呢？我在山頂上亂走，下了個小斜坡，一襲紅衣飛舞的月焰。一身白衣勝雪的霓風，並肩而立，顏色鮮明的對比，勝過山上清麗的無數風景。
我慢慢走近，奇怪的是，兩個武功極高的人竟然毫無警惕，沒有察覺到身後的響動。我本想嚇他們一下，可是走近一看，兩人身上、手上的泥土讓我奇怪。
“你們……在做什麼？”
月焰和霓風緩緩轉身。望着我的眼睛是悲慼的空洞無神，隱隱間。霓風的臉上依稀的淚痕還在，而月焰。雙眼也是紅腫不堪。
“他在這裡。”月焰挪動一步，一所新墳赫然出現在眼前。
我全身都像被雷劈中般，心裡堵上一塊巨石，呼吸困難，淚如雨下。
“澈……一直想見你。但是又怕你見到他的樣子。你現在好好看看他吧。”
月焰負手而立，頭微微揚起，痛苦地閉着眼，霓風半跪在墳前，一遍又一遍地撫摸那塊玉碑。
“月焰，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暮凝澈在哪裡，快讓他出來，告訴他別開玩笑了，一點也沒意思，快讓暮凝澈出來，出來啊！出來……”一點也不好笑，暮凝澈，你怎麼可以死，你不要我了，你不要孩子了？我還沒有見到你，跟你說對不起，我還沒有親口告訴你我原諒你了，不怪你了，你特麼躺在這堆黃土裡算幾個意思！
我發狂地刨土，手磨爛了磨出血了也有點都沒有感覺。
“你起來，你這個王八蛋，沒有我的同意你怎麼敢死！快起來，給我起來啊！”
“暮凝澈，你起來好不好，你出來，不要睡了，肉肉不能沒有爹爹……”
“澈，我求你了，你醒一醒，乖，不要鬧了，不要嚇我，跟我回家了好不好，這土裡好冷好髒，你最愛乾淨了，一定受不了的對不對，求求你，澈……”
我不知疲倦的繼續刨土，手沒有力氣，動作也慢了下來，終於撲在黃土上吼叫、捶打、聲淚俱下，痛哭流涕，我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月焰一把將我拉起，我奮力掙開他，歇斯底里：“不要管我，是我的錯，是我太執着太固執，是我小心眼，一直不肯原諒他，不肯理他，是我一直在傷他的心，我真該死，爲什麼我就是不服軟，非要等到人沒了才意識到他的重要呢！如果我早一點告訴他，早一點好好待他，就不會有這些事了，不會了！”
我撕心裂肺的喊叫痛苦引來了鳳瀟和帝森，我這個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渾身泥土撲在墳上，鳳帝森拉住朝我走來的鳳瀟，搖搖頭，鳳瀟捏緊了拳頭，收住了腳步。
“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的事，澈擔憂太多，長期憂思憂慮患上了頭疾，你墜崖後，他更是日日活在酒裡，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不言不語，癡癡傻傻，也不肯讓我給他醫治。等到我發現他暈過去，已經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他走之前囑咐我，將他火化後帶着他的骨灰來見你一面，希望你不要再恨他。”霓風站起，掏出一封信來，“這是他叫我交給你的。”
信飄落在墳前，字字淚痕，句句抱歉。
“汐兒，回想過去之種種，謝謝你給過我一段幸福的時光。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僅辜負了顏清落，更是辜負了你。對於小落，我一直是愧疚的。她說的沒錯，我從沒有像愛人一樣的去愛過她，以至於她做出那些傷害你的事情。而對於你，我原以爲我只是逢場作戲，可當我發現自己真的動心了，你卻不在我身邊了。你身邊有太多的好男人，他們都看得見你的好，而當我擁有你時，卻刻意忽略你的美好，深怕自己步步淪陷，無法自拔。我真是錯的離譜！你心軟，若是見到我的模樣，恐怕還是會哭着原諒我，可是我不願意讓你看見如此頹廢的我。即使是最後一面，我也希望在你的眼裡，我永遠是好看的那一面。這一輩子，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傷害了你，而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運。希望下輩子，能夠再一次和你遇見，那時候，我只是個普通人，不再有計謀，不再有傷害，彼此相依，相濡以沫。對不起，汐兒，我要先走一步了。”
暮凝澈，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不要！我只要你活過來，“澈，你活過來我就原諒你好不好，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我不怪你了，早就不怪你了，你爲什麼這麼傻，你是傻瓜，傻瓜……”
我不知道自己趴在暮凝澈的墳前哭了多久，眼睛已經腫脹得無法睜開，哭累了，眼淚已經哭幹了，恍恍惚惚不知何世。
有溼熱的毛巾貼上我的眼，順勢而下，輕輕柔柔地擦拭我的臉。
“鳳瀟，我要去看他。”這一晚，他一個人躺在那堆冰冷的土裡，沒有人陪他，會很孤單的，“讓我去，鳳瀟，就這一晚。”
鳳瀟沉默，掰開我緊抓着他手腕的手，替我穿好衣服，蹲下身，一言不發地給我穿上乾淨的鞋，獨自出門去。
燭火相伴，我慢慢走在去暮凝澈墳前的路上。謝謝你，鳳瀟，謝謝你對我的理解和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