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發車時間,柳葉眉也跟上了車來。
大概是臨時決定的,林小可聽到司機奇怪的問她:“眉姐,你也回去?”
她心不在焉的回答司機:“哦。”
也許是淡季,又也許是工作日,乘客極少,還沒有坐滿一半的位子。林小可到車站的時候,時間剛剛好,差幾分鐘就要發車了,緊接着跟在林小可身後的還有兩個臉上滿是青春痘的年輕小夥子,上了車,看到後面的位置沒人,也沒有對號入座,而是徑直的跑到了後面坐霸王位。
在車子徐徐開出站的時候,柳葉眉迫不及待地跑到林小可旁邊的空位坐下。
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
林小可別無他法。雖然恨得牙癢癢的,卻只能做灰孫子,打落牙齒和淚吞。車程,一個半小時,不管林小可是否願意,總得乖乖地呆在她身邊,無條件地服從扮演孫猴子角色,觀音由柳葉眉擔當。
林小可逃不出生天,就像孫猴子逃不出觀世音手掌心。
林小可閉上了眼睛,裝腔作勢的困了,要睡覺。
林小可想,既然她逃不出生天,那麼她裝死。
裝死,總可以吧?
柳葉眉不肯放過林小可。林小可狠狠的,咬牙切齒,這個陰毒的女人,不遇到她猶可,不幸給她捉着了,就別想逃出她手掌心。林小可就是化身爲蒼蠅,她也變作捕蠅草來侍侯林小可。即使林小可重新做人,她有陰魂也不肯放過林小可。
林小可是流年不利,她忘記了她本命年的時候,有沒有穿紅短褲。
林小可忘記了。
也許穿了,又也許沒穿。
不知道現在補穿紅短褲,還有沒有用?
明知道林小可“睡”了,明知道林小可不願意和她說話,柳葉眉還是厚了臉皮,孜孜不倦地問她的十萬個爲什麼:“可可,剛纔那個高個子的帥哥,是你男朋友?他那麼年輕,長得又那麼好看,真的是你男朋友?”
林小可沒有睜開眼睛。
本要拒絕回答,想想還是算了,到底她是生她的人,到底她也經歷了十月懷胎。
小女子麼,能屈能伸。
林小可不情不願地回答:“不是。”
柳葉眉不相信,想套她的話:“但你們那麼親熱,怎麼會不是呢?”
林小可不作聲。
她都說不是了,還有詳細解釋的必要嗎?要信不信也由她。
大概是看到林小可雙眉緊鎖,臉上隱隱約約露着不悅,柳葉眉不敢繼續這個話題,怕惹惱了林小可。以林小可的性格和脾氣,勉強的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了,但以後若想再接近她,和她套近乎,那就比登天還要難。
林小可惹不起,難道還躲不過嗎?見到她,會有多遠便跑多遠,像老鼠見到貓般。
柳葉眉問了別的:“可可,你一直住在南寧市?”
“嗯。”
“聽說你不在報社做記者了,是家裡專職寫文章?”
“嗯。”
“收入可以嗎?夠不夠錢花?沒有錢儘管告訴我,我這兒有呢,別太節省了。你看你,這麼瘦,都快皮包骨了,要多吃點,女人還是胖點好看。”
林小可想:像你這樣胖?
想歸想,卻沒有說。
有些事情,有些話,要忍就忍,能忍則能忍,不能忍也得忍下來,忍的是性格,忍的是修養。因爲,教養問題。
柳葉眉停頓了一會,作了中場休息。然後,又再繼續長舌飛舞,絮絮叨叨,還用了大無謂的遲來母愛精神來忽略林小可對她的態度,看形勢,如有可能,她打算說到天長地久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可可,近來過得好嗎?”
“好。”
“剛纔那個帥哥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
“不是也好,剛纔我還爲你擔心呢,男人長得太俊不可靠。”
“嗯。”
“他又那麼高,年齡又像比你小,不可能是對你有真心。”
“嗯。”
“可可,那你有男朋友沒?”
“沒。”
“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八歲了吧?。”
“嗯。”
“要不要我介紹?我介紹一個好的男孩子給你,要有事業心的,腳踏實地的,好不好?”
“不好。”
“爲什麼不好?”
“我自己會找,不用你費心。”
“可可,你住在南寧,是租房子的吧?租金貴不貴?我在南寧有幾套房子,新近還在琅東那邊買了一套,是樓中樓,要不,我送給你,過些時候我把房子轉到你名下,好不好?”
“我不要。”
“爲什麼?”
“因爲不需要。”
柳葉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聲音突然就變得淒涼起來:“可可,難道你真的這麼恨我?”
林小可恨她嗎?
恨一個人,也要精力的。
林小可想,不不不,她沒有這個精力。
林小可謹慎地回答:“沒有,我沒有恨你。”
柳葉眉鍥而不捨地追問:“那爲什麼我給你的東西,你從來都不願意接受?”
林小可想了想,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說:“我沒有恨你,也沒有愛你,你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你想,換了你是我,你會平白無故接受陌生人的禮物嗎?無功不受祿。”
柳葉眉虛弱地說:“但我是你生母,不是陌生人,我和你有血緣關係。”
林小可說:“你當年把我送給了別人,你已棄權做我母親。”
這一招打中了她的要害,柳葉眉終於怏怏地,怏怏地閉上了尊嘴。
林小可犟,也像了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