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有記憶起,就在這座山莊裡了。四年前,她失去記憶和過往,一片空白的來到這裡。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讓她覺得害怕。所以不管別人怎麼安慰她,她都一直哭個不停,直到……
“這個給你,別哭了。”她擡起頭,遞到她面前的是一塊糖。朦朧淚光裡,她第一次見到了一臉冰冷,聲音卻格外溫柔的小虞。
她抽噎着接過那塊糖放到嘴裡,只覺的很甜,甜的心裡都開起了花。
“你以後就跟着我,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她笑起來,忽然覺得,就算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是一直呆在這裡,和她一起生活的話。
後來,莊主給她起了個極好聽的名字,叫做清研,但她還是更喜歡小虞叫她阿研。
多親切。
雖然名義上,她是服侍小虞的婢女,但小虞更多的,把她當妹妹一樣看顧。山莊裡的規矩說不上嚴,大概因着她是個懵懵懂懂的孩童,大家對她也很是憐惜。
於是,就這樣沒規沒矩的,四年也過去了。
她從不覺得自己可憐,卻在聽聞小虞父母雙亡時,莫名的覺得心疼。
山莊的人只道小虞心性堅韌,又極淡漠,全然不似孩童。卻不知,她也會在噩夢驚醒時流淚的。
說到底,她也和自己一樣,只是個孩子啊。
……
“對不起,我言語有失,讓你們傷心了。”
“和你無關,她性子一向如此。”小虞有些無奈,又軟着嗓音哄道:“你再這麼哭下去,我們就不用去用飯了,在這陪你喝風都飽了。”
阿研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淚:“小虞……”
“好啦,既然不哭了,那咱們走吧。”
張良看着她們,眼中帶着不自知的溫情。她們的年紀相仿,因着性格的關係,小虞看起來卻更像是個姐姐……他忽然想起老者對他說:小虞,其實是個女孩子。
她這樣耐心的哄着阿研,倒真有些姑娘家的樣子。
……
於是,張良就這麼留了下來。過了些天,秦兵倒果真不曾尋來,後來,老者不經意提到,秦軍在山林裡耗時良多,遍尋無果,已經放棄搜捕了。
至此,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山莊裡的生活平淡而安逸,他所受的傷也漸漸好了起來。
小虞有時候還是會到山林中打獵,散心。阿研很是沉靜,她年紀見長,近來在學習琴藝和棋道,甚至連黃老之學也有涉獵。
此時距張良初入山莊,已過去了大半年。
正是隆冬時節。
廳中升起了火盆,溫度十分怡人。除了木炭偶爾發出的“噼啪”聲,廳中便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碰撞聲了。
伴着最後一顆白子落盤,勝負已定。老者放下手中的黑子,緩緩開口道:“有些日子不見,你的棋藝倒是越發精湛了。”
張良笑了笑:“是先生承讓。”言罷,他伸出手,將棋子撿起,分類放入棋罐中。
老者捋了捋雪白的長髯,心中思慮了許久的想法終於說出了口:“不知子房,師從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