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噴發的那一刻,蕭靜好感覺身後有人將她用力一推,她趁勢一個前撲抱住了斥塵衣,感覺胸前一擠背後一緊,斥塵衣也同時抱住了她,兩人迅速臥倒,彼此都想護在上方,較了會勁實在無力,蕭靜好只得乖乖縮在他懷裡,隨着他的身體往前滾動.
巨大的熱流涌動在狹長的甬道中,蕭靜好灼燙中睜開眼發現果不其然,先前推開的石門已經悄無聲息的關閉,而四面都是護衛的慘呼聲.
";元紀!";
她啞着喉嚨叫喊,卻連自己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惶遽中涌出的淚水瞬間被蒸發.
火焰在甬道上方噴射,地面被烤着灼熱,身體滾過衣袂迅速捲縮,她忍着灼燙護住斥塵衣,他卻反手緊緊擁住她,使盡全力的向前方一扇石門處滾.
天旋地轉的晃晃熱浪,兩人的衣物邊角都被燒焦,蕭靜好能感覺到他紊亂的呼吸,在胸腔嗡鳴.
";起!";
靠近石門處,斥塵衣運氣將蕭靜好帶起,石門有半尺的門框,此處離最後兩座怪鳥浮雕有一尺的距離,鳥嘴的火焰口噴射不到.
斥塵衣緊貼石門,空氣裡的熱氣讓人喘不過氣,兩人額上的汗珠潺潺而下,蕭靜好知道他是想推開石門,上前幫忙,然手一碰到石門幾乎能感覺到";哧";的一聲,白煙一冒,石門已經被火烤灼.
漫天的石料下雨般的自甬道頂部噼啪下落,砸在肩膀和頭上生疼,甬道要塌毀了.
斥塵衣運盡內力,猛的一推,石門轟然洞開一條縫隙,斥塵衣反手將蕭靜好一抓便往門縫中擠.
";快走!";
半個身體被擠了進去,蕭靜好回頭拉斥塵衣,只見他身後磚石已經開始大塊的掉落,腳下震動劇烈,此時她已經顧不的想元紀和護衛們的安危,只能抓住眼前人.
斥塵衣雙手用力又是一擠,蕭靜好配合着他的力量猛然收氣,身體一鬆自門縫穿過.
";快走!";他又是一聲疾喝,從門縫裡伸手欲推開蕭靜好,甬道要塌毀了,若不將她推開,坍塌的石塊也會累及石門外的她.
那雙纏着紗布的右手在她肩頭收回,眼見就要從眼前消失.
這一條逃生的縫隙裡,只能看到他的半張臉,冷靜從容,可眼神裡卻是不捨和欣慰,黑髮在身後的火焰中飛舞,即將崩毀的甬道,巨大的石塊不斷下落,他卻視若無睹,眼睛裡只有門內的她……
鳳凰涅槃而已……
那個夢……
不——
蕭靜好陡然驚醒,在那隻手收回前用力一握,";要走一起走!";
若沒有了你,我來地宮還有什麼意義!
斥塵衣試圖抽回手,死他並不怕,只是早晚而已,將生命結束在愛人面前,瞬間的痛苦,永恆的幸福,無法抵擋的誘惑.
但若留下她一個人在地宮,剩下的路她該怎麼走?面對數人的下落不明,元紀的生死不明,她該會如何的自責?今後的路誰來陪她?
那隻玉佩還在她懷中,承諾還在,約定還在.
他突然握緊了她的手.
兩人的目光相撞,均在彼此的眼睛裡找到了堅定——要走一起走!
她的眼底騰出了求生的火焰,燃燒起了全身的戾氣,單腳猛力往石門上一抵,此時門外甬道轟的一聲巨響垮塌,她心中凜然一定,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拼力一拉,石門隨着甬道塌毀的那千鈞一髮間,斥塵衣的身體隨着她一帶穿過門縫飛出,身後巨響已經傳來,轟隆聲煙塵飛石熱浪席捲.
兩人攥着的手相互用力,飛身一躍身體竄出數丈後落下,斥塵衣翻身緊緊護住蕭靜好,兩人在翻飛的煙塵裡一動不動,靜靜等待着一切結束.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漸漸平靜,蕭靜好動了動,斥塵衣卻仍自安靜的趴在她身上.
蕭靜好心中一凜,輕聲喚他,她試圖回頭,斥塵衣動了動,低聲道:";我沒事!";
說完翻身坐起,兩人攙扶着起身,蕭靜好此時才覺得全身都是傷,背後的擦傷,肢體上的燙傷,手肘和手掌上佈滿了燙傷留下的水泡,她知道,斥塵衣的傷肯定更嚴重.
四處打量了下,才發現終於不再是甬道,身處的似乎是一個大殿,大殿中央是一座漢白玉祭臺,祭臺四腳雕刻着異獸圖騰,臺上四角各擺放着鎏金火盆,藍色的火苗正在撲動,幾百年來竟未熄滅,臺上牛羊祭品的骸骨已經七零八落的散亂成一堆.
在看大殿四周,一路排開擺放着巨大的銅製四方鼎,四壁上雕畫着精美壁畫,居然還是上過色的.
蕭靜好大概看了看壁畫,畫的無非是新月族幾百年來的經歷,有幾副畫上畫了大船和海洋,看來新月族的那位祖先幾百年前是乘船渡海來到的北淵.
她沒有心情去研究壁畫上的內容,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兩人身上的傷.
火燎烤乾的汗,此刻又淋淋冒出,全身的傷讓人覺得虛脫,蕭靜好感覺難受,她回頭看斥塵衣,見他靠在祭臺一腳,虛虛闔着眼,臉色慘白中透着淡青色.
她忙上前,摸摸他的手,冰涼潮溼,再看脖子處的中衣衣襟已經溼透了邊.
這樣出虛汗不是個好兆頭.
他睜開眼,擡手指了指,低聲道:";我沒事,咱們休息片刻再往前.";
bsp;蕭靜好從荷包中掏出常吃的藥丸,餵給了他一顆,自己吃了一顆,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心中一沉,他試圖收回手,蕭靜好緊緊按住,手指找準了三陰經緩緩推入真氣.
也許是身體順暢了些,虛乏感立即席捲,真氣輸了片刻,斥塵衣已經安靜睡着.
蕭靜好又探了下脈息,比方纔要平穩了少許,她知道他自制力極強,若不是身體極度虛弱,萬不會再這種情況下進入深層睡眠.
大殿無風卻陰冷,他身上的狐毛大氅已經被燒焦,也多虧着這件大氅,否則身上皮膚必定會被灼傷.
解下了兩人身上的酒囊,先給自己的手澆上了烈酒消毒以防感染,烈酒澆到灼傷的傷口上,鑽心的疼,他的手心更是猙獰,水泡已經被擠破,露出嬌紅的血肉,真虧了隨身帶着烈酒,否則這樣的情況下,傷口感染是在所難免的.
手心上的疼痛讓背心又出了一層冷汗,此刻是刺骨的冷,冷得蕭靜好心裡一緊,方纔想起他一身的汗,身體又處於病虛中,如何能扛得過這大殿中刺骨的涼.
蕭靜好想了想,起身將他搬到塌毀的石門處,藉着先前燃燒過的餘熱可以取暖,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心,只怕已經溼透了三層衣裳,連褲子都溼透了.
她想了想,將他平攤在地,解開大氅鋪開,將衣物和褲子一層層的解開,褪去.
玉瓷般的肌膚大塊的落入眼中,她的不免眼睛晃了晃,臉也不由得燒着了,她咬了咬牙收斂心神,此刻保命要緊,將旖旎心思拋開,撕下袖口的一圈布料,給他擦身.
將汗全部擦乾,手指下的身體冰涼絕非正常體溫,身體在極度高溫脫水後的症狀,沒有可以飲用的水,這樣下去只會情況越來越嚴重.
蕭靜好搓了搓手掌,覆上了他的胸膛,掌下肌膚細膩冰涼,如白瓷般光滑的觸感,她避開他的心臟處,用力的搓揉,玉色的肌膚慢慢呈現出淡淡的粉紅,她不能停,接着搓腹部,然後翻身,搓背心,原本冰涼的肌膚在揉搓下漸漸起了淡紅的色澤,體溫也慢慢恢復正常,呼吸也平穩了不少.
蕭靜好鬆了口氣,扯出他身下的所有衣物,用大氅將他裹住,抱在自己懷中.
安靜下來,她才覺得自己的骨頭已經快散架,身體從裡到外都是疼的,背後的牆面還有着餘溫,她垂眼注視着斥塵衣的臉,若不去想元紀和沐沂邯,也許這一刻該是滿足的.
她回想着甬道里的一幕幕,鳥嘴吐火時,斥塵衣將她按倒,那時候雖混亂,但是依稀覺得推她的那個人正是元紀,而且推倒她以後,他整個人似乎撞到了石門前,後來她和斥塵衣滾到了石門前並未發現元紀,若自己感覺是對的,那麼雲紀很有可能和沐沂邯他們一樣,憑空消失.
如果是這樣,就表示他們有可能還活着,只有一直往前行纔有機會找到他們.
漸漸的,她的意識也在模糊,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只在夢中見到一張壓在心底的臉,飛揚的眉梢,瀲灩的黑眸,她想抓住他的手,可卻是徒勞無功,不僅抓不到,反而將他的容顏在眼前揮散,直至湮滅成一線青煙,化在空氣中消弭於無形.
她陡然驚醒,第一時間查看斥塵衣的脈息,不好不壞,冷汗也沒有在冒,只是脣邊乾燥起皮,必須要補水才行.
沒有飲用的水,烈酒也不能喝,她想了想,拔出了腰間的彎刀,用衣袖擦拭後劃開了手腕.
鮮紅的血液瞬間從刀口涌出,她右手掰開他緊咬的脣齒,將手腕壓了上去.
昏迷中毫無意識的人先是下意識抵制,血液滑進他的脣齒,極度乾渴間似乎如遇甘泉,身體的需要讓他下意識的張開了脣,慢慢變成自己汲取.
他蹙了蹙眉,喉結微微蠕動,白皙的頸脖在仰頭間泛出誘人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