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盎然的兒童房裡,一大一小站在屋子中央。
本該處於弱勢的顧雅熙嘴巴張的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夜南峰大腿的主動脈,烏溜溜的眼睛閃爍着幽藍的光澤。
那種感覺像是狼見到了肉,狗見到了骨頭。
看着小丫頭認真的勁頭,夜南峰森森覺得她很有殺人狂魔的潛質,也只有陸雪漫和權慕天能生出這麼嗜血又精靈古怪的丫頭!
誰來管管這個熊孩子啊?
輕輕咳了幾聲,權慕天看着女兒,沉聲命令道,“西西,咱們先下去吃飯飯,等填飽了肚子你再咬死他也不遲。”
噗……
你這個目無尊長,重閨女輕叔叔的白眼狼!這些年,我白幫你了!
麪皮抽了又抽,夜南峰一個眼刀飛過去,正準備發作,卻因爲某人的眼色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他並不瞭解顧雅熙,但是權慕天太清楚女兒的脾氣。
別看她現在張牙舞爪,但實際上與陸雪漫一樣,是個不折不扣口的小吃貨。只要見到可口的美味,其他的統統不重要。
等她吃飽喝足,再找個有趣的遊戲陪她玩,她就會把木塔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聽到吃飯兩個字,顧雅熙頓時有了飢腸轆轆的感覺。鬆開夜南峰,她摸了摸圓鼓鼓的小肚腩,拽着爸爸的手小跑着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她還不忘招呼媽媽和弟弟,“媽媽,弟弟,去吃飯飯嘍!你們快點兒來啊!”
屋裡的三隻滿臉黑線,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受到驚嚇的叔公,顧明軒走到他面前,小大人似的安慰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額……
你媽也是女人好嗎?你小小年紀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這樣真的好嗎?
萬分同情的望向寶貝徒弟,夜南峰做出一個默哀的表情,卻換來陸雪漫一個鄙視的手勢。
居然給那廝做幫兇,有你這樣的師父嗎?
從今天開始咱們師徒的緣分盡了!
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某女抱着肩膀快步離去。
他懵了。
這是友盡的節奏嗎?
陸雪漫,你跟權慕天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都是翻臉不認人的大尾巴狼!
懷着憤憤不平的心情,他牽着顧明軒,來到了餐廳。
作爲終生未娶的鑽石級單身漢,夜雲山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跟兒孫和家人們坐在一起吃飯。
自從四十年前離開海都,他早已習慣獨自生活。
即使有過結婚的念頭,可當他知道因爲這件事差點兒讓唯一的兒子賠上性命以後,就再也沒有有過那種心思。
家庭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
雖說六年來他與權慕天住在一個院子裡,可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份久違的天倫之樂。
儘管他竭力掩飾,可還是被兒子看出了端倪。
看着父親動容的表情,他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目光復雜的側眸望來,他下意識的握住陸雪漫的手,試圖表達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察覺到氣氛不對,夜南峰急忙打圓場,夾了一塊牛肉放進顧雅熙面前的骨碟,“西西,這個牛肉很嫩、很好吃的。”
小丫頭不懂大人的糾結,嘴角掛着飯粒,憨憨的笑了,“謝謝叔公!”
話音未落,她已經把牛肉放進了嘴裡。
“西西,慢點兒吃……”抽出紙巾在女兒嘴角抹了一圈兒,她端起瓷碗,把一勺鮑魚珍珠湯遞到孩子嘴邊,“牛肉噎人,來喝口湯。”
把嘴裡的東西嚥下去,她的目光落上遠處的蝦球,奶聲奶氣的說道,“媽媽,我想吃那個……”
“媽媽,我也要!”
蝦球放在桌子的另一端,即使陸雪漫站起來也夠不到。
她見識過權氏家族用餐的規矩,夜家作爲南都第一豪門,餐桌上的講究自然不會比權家少。
清了清嗓子,她夾了就近的幾樣青菜放進兩個孩子碗裡,柔聲說道,“吃青菜補充維生素,對眼睛和皮膚都很好。”
秒懂了媽媽的意思,顧明軒悻悻的點點頭,自顧自的扒飯。
小丫頭卻沒有那麼好糊弄,她是不折不扣的肉食動物,對各種肉類相當執着。如果吃飯的時候沒有肉,她就會鬧得天翻地覆。
鑑於爺爺和叔公在場,她沒有鬧脾氣,而是嘟着嘴裝可憐,“媽媽,我想吃蝦球。要是吃了菜菜,西西的肚肚就裝不下別的了。”
聽到妹妹的說辭,顧明軒下意識的放慢了速度,給哥哥丟了個眼色,示意他坐等蝦球降臨。
注意到兩個男孩子的眼神交流,夜南峰禁不住暗自感嘆。
真不愧是權慕天和顧晉陽的兒子,他們這麼小就知道拿妹妹當槍使,腹黑的特質果然是與生俱來的!
個臭丫頭,賣萌無效!
勉強擠出一抹笑,陸雪漫耐着性子哄勸,“西西,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過,吃飯的時候只能吃自己面前的菜。不管你多麼想吃別人面前的菜,都要忍住。”
“可是我是小孩子,真的不能破例嗎?就一次……”伸出胖嘟嘟的手指,顧雅熙執着的討價還價。
“把碗裡的飯菜吃光。”
撇撇嘴,哀怨的看了媽媽一眼,她極不情願的拿起了勺子。
“西西,到爺爺這兒來!”
看着孫女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兒,夜雲山頓時覺得規矩唯一功能就是用來打破的。
給李司機遞了個眼色,他即刻會意,把顧雅熙放進了老爺子懷裡。
“你媽媽說的對!但菜是死的,人是活的。”
讓傭人拿來一副新的碗筷,夜雲山夾了一顆蝦球放進孫女兒嘴裡,緊接着吩咐道。
“把我眼前這些菜都分一些給兩個小少爺端過去。”
咳咳……
你這麼教會把孩子慣壞的!
正準備說些什麼,陸雪漫的腿上卻多了一隻大手。擡手想拍開那隻爪子,卻被男人把手握進了掌心。
“老頭兒難得高興,你就讓孩子們放縱一回。再說了,不就是吃頓放嗎?哪兒那麼多講究?”
如果沒有權振霆從小嚴格的教育,你會像現在這麼得體嗎?
怎麼到了孩子這裡你的尺度就如此寬鬆呢?
就算你疼愛他們,完全可以通過其他方式表達,而不是一味地降低要求,由着他們胡鬧!
一陣心塞,她森森覺得把三個孩子交給權慕天是個大錯特錯的決定。
“我跟你說不清楚!”冷斥了一聲,她悶頭吃飯,直到結束用餐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吃過晚飯,三個孩子纏着叔公和爺爺玩大富翁。顧雅熙和顧明軒玩的不好,央求着爸媽幫忙。兩個人不好推辭,只能一起坐了下來。
四個小時過去,三個小魔星困得眼皮打架,再也耐不住周公召喚,紛紛沉入了夢想。
輕手輕腳把孩子們送回臥室,陸雪漫輕輕拍打着女兒的脊背,接連打了幾個哈欠,歪倒在女兒身後,慢慢合上了眼睛。
待兩個兒子睡沉,權慕天想去書房查閱鋰礦石的相關資料。經過女兒的房間,發現房門開着。
透過門縫向內張望,看見一大一小兩個人頭依偎在一起睡的正香。
輕輕走過去,他拿來一牀被子,想給陸雪漫蓋上,可剛折回來,她就睜開了眼睛。
“吵醒你了?”
眼前的男人緩和了棱角,眼尾揚起美好的弧度,微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道陰影。襯衣開着三顆鈕釦,高高捲起的袖釦,爲他俊逸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慵懶、不羈。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他沒了夜氏總裁、海都首富的做派,鬆弛平和的樣子很容易讓人着迷。
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陸雪漫竟有片刻的失神。
在她和司徒信相處的六年裡,曾經出現過相似的情景,可那時她除了尷尬,沒有任何其他感覺。
然而,就在剛纔張開眼睛的一瞬,讓她有種置身萬麗海景的錯覺。
揉揉了眼睛,她假裝睡的迷迷糊糊,嘟囔着說道,“我眯了一會兒,沒有睡着。”
“困了就回房睡,西西的牀又窄又短,你們兩個人要怎麼睡?”
低沉的嗓音輕緩柔和,她不由心頭一顫,慌亂的低下頭,岔開了話題,“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半了。”
“我該回去了。”悄悄下牀,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越過男人,順着門縫溜了出去。
把被子扔進沙發,權慕天提步跟上來,打橫把人抱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她小心臟差點跳出來。等她平靜下來想要掙扎,已經被男人粗魯的扔進了大牀。
翻身坐起來,她慌忙縮進角落,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張妖孽般的俊臉,不明白他爲什麼會翻臉。
定定的看着她,權慕天背對着她坐在牀邊,遲遲不發一語。
臥室裡的氣氛沉悶壓抑,過低的氣壓讓她覺得氧氣不夠用了,仗着膽子抱怨道,“我又不是沙包,你幹嘛扔我?”
她成全了嚴菁菁,大半夜又鬧着要走……一想到她的善變和出爾反爾,男人就忍不住火大。
“你做了什麼,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側眸望來,冰冷的眸光彷彿一把利劍,讓她有種一箭穿心的感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陸雪漫,你覺得在我面前裝糊塗有意思嗎?”
賭氣似的回過身,權慕天始終背對着她,不願意相信不久前溫情暖暖的場景都是她爲了配合父親的情緒而裝出來的。
可是,她爲什麼要把皇廷的授權交給嚴氏?又爲什麼不肯在夜家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