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漫一露面,等候多時的記者舉着長槍短炮,對着她一通猛拍。話筒從四面八方伸過來,問句此起彼伏。
“陸警官,聽說你是因爲大有救助站亂用藥品而被開除的嗎?”
“請問你對大有慈善基金出具的律師函怎麼看?你會應訴,還是選擇私了?”
“據說,你是華氏集團總裁華宥年的養女,請問他們會出面幫你解決這次的事情嗎?”
“陸小姐,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你跟權慕天先生是不是在交往?能透露一下,你們是同居關係嗎?”
四五個黑衣保鏢砰的關上房門,把洶涌的記者擋在了門外。
“陸小姐,你沒事兒吧?”
她的臉色不太好,林聰記得她有頭疼的老毛病。要是在這個時候發病,就糟了。
“外面那些記者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對了,剛纔她接過一個記者的電話,他們一定是跟據手機訊號,才追蹤到這兒的。
這下麻煩了,把權慕天也扯進去了。
幾分鐘後,林聰把她帶進了餐廳。
桌上擺着幾樣精緻的早餐,有蝦餃、燒賣、榴蓮酥還有小籠包。鼻端傳來荷葉的香氣,她這才覺得餓。
權慕天優雅的吃相讓她再一次自慚形穢。
喝稀飯都沒有聲音,他是怎麼做到的?她羨慕嫉妒恨啊有木有?
碩大的餐廳只有他們兩個,陸雪漫攪着碗裡的粥,低着頭,遲遲沒動筷子。明明餓的能吞下一頭牛,可她什麼也不想吃。
“怎麼不吃?”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外面那些記者是衝我來的,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你跟我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她委屈極了,可事情是引她而起,跟權慕天沒有關係。
“他們會相信嗎?你見過不啃骨頭的狗嗎?”嘴角一勾,他非常從容,並不認爲事情很嚴重。
“那怎麼辦?”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垂頭喪氣,心情跌進了低谷。
“先吃飯。”
“我吃不下……”
腦袋裡一團亂麻,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明星有那麼強的公關團隊都拿記者沒辦法,她一介小透明還不死的毛都不剩?這是要逼死人的節奏啊!
“那就去洗個澡睡一覺。”
看着她的背影,權慕天的心木然收緊,“陸雪漫,我的提議中午前有效。”
躺進浴缸,陸雪漫深吸了一口氣,把腦袋埋進了水裡。
該怎麼辦呢?
媒體只是一時興起,等熱度下去,過不了多久就會慢慢淡忘。而律師函上寫的很清楚,如果一週之內她沒有公開道歉,對方就會上訴。
她是法醫,只熟悉刑責條款,對民法一無所知。本來就沒有勝算,她又沒錢請律師……
冷靜,陸雪漫你要鎮定,不能自亂陣腳。
手機震動下了她一跳,屏幕上跳出她最不想看到的名字,華亭露。
她沒有理會,由着手機在臺面上嗡嗡作響。可對方太執着,打了一遍又一遍,陸雪漫忍無可忍,接起電話便吼了出去。
“你有完沒完?有話快說!”
“陸雪漫,你個沒臉沒皮的東西。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鳥,果然鬧得無法收場。你想死,我不攔着你。但你不能連累華家,我爸媽養你、供你上學,你不報恩就算了,還攪得家裡不得安寧。現在別墅外面都是記者,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華亭露驕橫的口氣十幾年如一日,落井下石是她的專長,永遠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想想就覺得噁心。
“你不是有很多記者朋友嗎?讓他們給你華大小姐個面子,放你一條生路嘛!你氣沖沖打給我,是不是搞不定?如果是,你就說出來,你我姐妹一場,我不會笑話你的。”
在華家生活了十幾年,她天天盼着長大,離開那個沒有人性的地方。
可華亭露陰魂不散,不僅如此,大二那年還差點兒死在她手裡。
對那個家,陸雪漫沒有留戀,只有恨。
“翅膀硬了,敢跟我頂嘴了?別以爲釣上權慕天就能麻雀變鳳凰,你這一輩子註定有人生、沒人愛。”
嘴上沒沾到便宜,她便猛戳對方的痛處。
“你倒是下了不少金鉤,可惜沒人領你的情。哪像我一擊即中,論命中率,你還差得遠呢!傳說,仁愛醫藥的白大少是你的心上人,要不要我把你的整形記錄發給他,讓他看看你的真身?”
這年月,有錢人和明星都喜歡跟自己較勁。
華亭露遺傳了父母的缺點,長得比車禍現場還要慘烈。長大以後,她便把大把鈔票砸在了臉上。
“你敢威脅我?”
尖銳的聲調跟劉丹一樣,賤人就是矯情!
“我在告訴你,給我安分點,否則我曝你真身!”當她是吃素的?
“陸雪漫,你敢!”
華亭露本就心虛,這下更不淡定了。
“你看我敢不敢?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多你一個。再敢惹我,我就把你的16歲的身份證照片交給媒體!”
嚇唬她?看誰先崩潰。
“你……”
現在焦頭爛額,她沒心情聽華亭露鬼哭狼嚎。扣上電話,她震驚了,腳下一滑,噗通一聲跌進浴缸。
水花飛濺,紫色的泡沫飄起來,浴室的氣氛也跟着曖昧起來。
“你來幹什麼?什麼時候進來的?”
剛纔跟華亭露較勁,她手上沒閒着,站在浴缸裡,在鏡子上畫了幾個鬼臉。
權慕天這麼走進來,豈不是什麼都被他看見了?
“這是你的浴袍和毛巾。”
“……你進來爲什麼不敲門?”
臉頰浮出一抹紅雲,她縮在水裡,又羞又尷尬,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敲了,你沒聽見。”
淡淡的說着,他好像並不打算離開。
他還不走?!
站在這裡,準備看她洗澡嗎?
“這麼說,你什麼都看見了?”
“沒錯。”
緋紅的臉色彷彿白瓷染上了一層淡粉色的瓷釉,襯得她雙脣殷紅若滴。烏黑的頭髮浮在水面上,紅白黑交織像極了山水畫。
單純而又美好。
“你……”
她立刻風中凌亂,哪裡知道男人在想什麼。
按照正常邏輯,在這個時候,即使看到了,絕大多數男人也會說沒看到。
說實話的人果然最可恨!
“我不介意對你負責。”
“你……我又沒讓你負責?都什麼年代了,你能再土一點兒嗎?”陸雪漫滿臉通紅,像極了煮熟的蝦子。
“既然你這麼大方,我就多看一會兒。”
“你!”氣的抓狂,她卻語塞的說不出話來,“無賴!”
“我答應負責,是你不同意。”
權慕天眼瞼低垂,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那好!我現在答應了,你可以出去了吧?”
被看光光的是她,怎麼好像是她沾了權慕天的便宜?
“反正你已經答應了,就更沒必要見外了。浴袍和毛巾就在門口,要的話自己拿。”
“你等等……大叔,你這麼帥,又有紳士風度,你不會跟我一個小女子計較吧?麻煩你,把毛巾遞給我好不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陸雪漫嬌憨的說着,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毛巾可以給你,但先把話說清楚。”
她水盈盈的眼睛、呆萌的表情,權慕天心裡某個角落好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好的呀。”
臉皮一抽,她接過毛巾遮住胸口。
他打算乘人之危嗎?
“讓我負責可以,下午就去領結婚證。做了權家少奶奶,你的事我自然會擺平,債務也會一筆勾銷。另外,我需要你的一樣東西。”
“……能不能換個地方說這麼嚴肅的事情?”
爲了一條毛巾她就把自己給賣了?
哼,他家的毛巾真值錢!
“在這兒說挺好,夠坦誠。”
大叔,那是我的臺詞。
扁扁嘴,除了被他牽着鼻子走,陸雪漫沒有其他辦法。也只有藉助他的力量,搞定那些麻煩了。
這個男人絕對是精品中的精品,嫁給他真的可以嗎?
還有,他說的那樣東西是什麼?
“更正一下,我今年32歲,不是大叔。”眉梢一揚,權慕天的語氣冷了下來。
可我才23週歲,跟你比起來,我絕對是水噹噹的嫩草好伐?
“雖然你才23歲,但年齡不是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想知道,我自然會知道。下午三點,一起去民政局。”
權慕天不擔心她會跑路,外面有那麼多記者,她哪兒也去不了。
“大叔……不對……權先生,婚姻是終身大事。我是個孤兒,可你不一樣,所以你要不要問一下家人的意見?”
這麼着急?
她還沒把他查個底掉兒,就這麼嫁了會不會太草率了?
“那邊我會搞定。”
鳳目深邃黯然,很顯然,權慕天不喜歡提起家人,只用了‘那邊’兩個字代替。
“另外,結婚以後你要換個稱呼。你可以叫我慕天,或者……”
“我不喜歡二手貨,對別人用過的暱稱不感興趣。”
在香港,那個叫洛琳的女人跟周邁滾完牀單,就對他大獻殷勤,嬌滴滴叫着慕天,真是噁心到家了!
“我的戶口本放在宿舍,去民政局之前得回去一趟。”
話鋒一轉,陸雪漫不想被他看穿自己的情緒。
“昨晚,你的行李就已經搬過來了。難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薄脣抿過一絲笑,他轉身離去。
“你是說我昨天就把自己賣給你了?”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她一定是被迫的,一定是這樣。
“權慕天,你回來,把話說清楚……哎呀,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