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小乖清晰的記得,自己見到窗外一閃而逝的是兩個黑影,但在他剛剛倚着窗口接電話時,清楚的看到了其中一個黑影停下了身影,回頭直直的看向了他。
那個傢伙在等他。
掛斷了電話的他於是毫不猶豫的走出了自家的房門,他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或許是被驚醒前的那個夢境還在影響着他,夢境裡那個一直被困在黑暗之中的‘他’是個容不得任何人挑釁的瘋子,而長年累月做着那個夢的他或許也早就在不經意間受到了那個瘋子的影響。
就在此時此刻,對比那個可以飛檐走壁,甚至以不知名物體隔空擊毀他牀板的傢伙,他的心裡竟然如此的平靜。
甄小乖在這個小區生活了將近二十年,這周圍的每一個位置,每一條巷道都清楚的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剛剛那個黑影停留的地方是一片被廢棄了許久的建築工地,那裡的建築因爲施工欠款地產商的破產而徹底的成爲爛尾樓,政府到現在都還沒有對它進行重新規劃。
作爲半夜尋釁滋事的地點,那裡果然是一個最好的選擇——當然,也是殺人棄屍的大好地點。
一踏出家門,甄小乖便毫不猶豫的往那爛尾樓的方向走了去。此刻已是半夜時分,周圍的住家早早的就關燈入睡,偶爾有幾盞亮着的燈光透過窗子映照出來,不必說,那一定是辛勤學習的可憐學生。
噠噠的腳步聲在這一條條小巷中被傳得格外的悠遠,甄小乖卻也並不在意,只任由那腳步聲越傳越遠,直至消失。
“你來了。”
當甄小乖走到那片佔地廣闊的工地跟前時,一個渾身穿着黑衣的傢伙從爛尾樓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這種情況下,若是在武俠小說中,自然會有人回覆‘我來了’。緊接着一系列對話之後,刀光劍影閃過,變回有一人僵立在原地,嘴角慢慢溢出鮮紅的血液來,另一人則仍舊一臉冷酷的道‘你來得時辰恰好,三更閻王審鬼時,一路走好’。
只可惜,眼下並不是武俠小說中的對決。
甄小乖自認不是前來送死的人,而那個黑衣的傢伙也未必有心思計算閻王幾時審死。
沒有開口,甄小乖只是用他那雙眼,以任誰看了都會認爲是挑釁的目光冷冷的掃向那個黑衣人——他穿着一身的黑色夜行衣,黑色的襯衫黑色的手套黑色的褲子,甚至還有一雙黑色的運動鞋。
除此之外,那傢伙的鼻樑上還架着一副能擋住人大半邊臉的大墨鏡,叫人難以看頭他的想法。
黑衣人自‘你來了’三字出口之後,就再也沒有吐出第四個字,而甄小乖恰好便是你言我不語,你不言我更不語的最佳典範。於是此刻在這篇極適合夜班鬥毆尋釁滋事的爛尾樓下,他們二人相視而對,久久的沉默不語。
空氣,在這一刻間顯得有些凝重。
黑衣人不瞭解甄小乖,他不知道那是一個可以連續一個月也不開口講半個字的冰山族,在二人對視了十來分鐘之後,他便先沉不住氣的狠狠朝地面一揮手——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流被壓迫至地面,接着就是那一揮手的力量,地面被生生破開了一道裂痕,那裂痕足有十多釐米深,看起來與地震造成的效果也一般無二。
甄小乖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就是這個傢伙,剛剛差點將他滅殺在他家的大牀板上。此時此刻,他對這黑衣人理應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可站在此時此地,甄小乖卻對眼前這個傢伙生不出半點憤怒的感覺,他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小傢伙真是有趣的很,脾氣也夠烈,性子也夠爆,嘖,很和他老人家的胃口。
……
嘖,等等!什麼老人家?!
甄小乖的瞳孔再度收縮了一下。他回味起自己見到這個黑衣人後的感覺,那是一種莫名而徹底的,優勢在握的感覺。只覺得自己是站在珠穆朗瑪的峰頂俯視着正在山腳下準備攀爬的一隻小小螞蟻,只要他一個意願,這隻小螞蟻就將死於寒冬或烈日,雪崩或颶風。
見鬼的天曉得他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八成是剛剛的夢做得太投入了把自己想成了夢裡的那個老瘋子!
事實上,眼下的他和這個黑衣人,誰有本事俯視誰,真正是明擺着的現實。
那頭的黑衣人卻不管甄小乖這頭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從始至終見到的都是冷着一張臉的甄小乖從未拿正眼瞧過他,即便他隨手以氣勁將地面擊打得迸裂開來,這個人的臉色也未曾有過半點變化,正如他先前偷襲他時,被他一揮手硬生生削弱了氣勁,更一個翻身脫離了險境時的情形一般,那個人在脫離了險境,自睡夢中醒來時,那張面孔也始終都是這樣波瀾不驚的模樣,彷彿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令他露出變幻的神色。
“你……是搖獎進了人院的那個傢伙?”黑衣人的聲音有些顫抖,隱隱含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