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言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清秋漸漸消失在雲霧中的身影,簡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眼眶中的淚水不由自主的留下,臉頰劃過兩道淚痕,那有些紅腫的眼睛更是惹人憐惜。
陸雲棲有些複雜的看着蘇傾言傷心的模樣,竟然有些恍然了,死去的是清秋不是嗎?
爲什麼蘇傾言會如此傷心呢?
當初剛剛見到他的時候,她不是還想着殺了他的嗎?
“你難過?”陸雲棲淡漠的開口,眼神沒有任何一絲感情。
蘇傾言只覺得心中鈍痛不已,根本就不想要回答陸雲棲的任何話語。
看着蘇傾言無聲的流淚,目不轉睛的看着雲霧之下的懸崖,頓時陸雲棲就皺眉將她攔腰抱起,直接飛到了安全地帶。
但即使如此,蘇傾言不斷流淌着的眼淚也沒有停歇的意思,陸雲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吩咐下人,“送蘇姑娘回去蘇府,小心伺候。”
說完,陸雲棲便自行離開了,沒有任何的停留和留戀。
這時候,蘇傾言還是沒有從自己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回到蘇府之後,仍然是有些渾渾噩噩,恍恍惚惚的生活的。
等到皇上賜婚的聖旨下來,她才恍然驚覺,自己就要嫁給陸雲棲了。
就算距離清秋墜崖的事件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但是,她依然不知道如何面對陸雲棲纔好。
明明已經答應了陸雲棲,全心全意支持他的復仇之路的,不是嗎?
明明早就已經決定了,在陸雲棲和清秋有所衝突的時候選擇陸雲棲,不是嗎?
明明爲折葉報仇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不是嗎?
但爲什麼,她就是覺得難過痛苦呢?
腦海中閃過陸雲棲看着清秋落入懸崖之後,臉上那帶着幾分詭譎的微笑,她瞬間就覺得有些膽寒了。
這些日子,端王陸雲棲似乎在朝中的勢力越發穩固起來了。
雖然之前陸雲棲也是以冷麪冰山王爺著稱的一個殺伐果決的存在,朝中的大臣們無不膽寒害怕,他在朝中的地位從來沒有人可以撼動。
可是,清秋的死亡,似乎變成了一個契機。
陸雲棲變了,他大肆的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勢力,培育自己的人才,就連皇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朝臣們無不心驚膽戰,唯恐不小心得罪了這位如日中天的王爺。
就連蘇遠道最近對她的態度都變得更加諂媚恭敬了,唯恐她時不時地吹個枕邊風,讓陸雲棲來對付他。
同時,被賜婚陸雲棲的還有姜尚書的大女兒,姜吹雪。
雖然姜尚書家的女兒是嫡女,她不過是丞相府的嫡次女,但是卻仍然是她成爲了端王妃,姜吹雪不過是端王側妃罷了。
乍一看,所有人都覺得陸雲棲簡直將蘇傾言寵上了天,知道她身份不夠就逼着丞相給她提了身份,哪怕是尚書家的嫡女也沒辦法撼動她的正妃之位。
又一次,蘇傾言成爲了京城中人人羨慕嫉妒的對象。
然而,她心中的苦楚和矛盾卻是無人能知的。
自從那一次之後,陸雲棲就已經改變了,什麼地方變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蘇府上下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着她進入端王府的事宜,而她卻好似一個局外人一樣,不緊張也不在意,只是好似木偶一樣被擺弄着。
說要是新娘服,便乖乖的試。
說要說學規矩,便乖乖的學。
說要聽從喜娘的話,她就乖乖的聽着。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經變了,以前有些期待有些不安的婚禮,在她看來已經變成了完成任務一般。
陸雲棲自從那一次之後,也不再來看過她,也沒有約過她。
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什麼無形的東西阻擋在彼此之間,好似無法跨越的溝渠,讓他們之間變得陌生起來了。
蘇哲一直都很擔心蘇傾言,但是最近朝中的局勢十分微妙,蘇哲身負兵權,陸雲棲的一番大
動作讓他也有些應接不暇了。
再加上蘇府開始準備和端王府的親事,也是忙得焦頭爛額,他也的確是無暇他顧了,只能讓紅梅代替他,多看管一下蘇傾言。
“小姐,明日你就要出嫁了,早點休息吧……”紅梅皺着眉頭開口勸着,本就顯得肅穆正經的臉龐更是多了幾分凝重。
最近蘇傾言的狀態她都是看在眼裡,卻又不知道如何規勸。
“嗯,我知道的。”蘇傾言輕聲迴應,看着被烏雲遮住的明月,心情有些壓抑,眼神也有些憂鬱了,一點也不像是新嫁娘的樣子。
這就是她的婚禮嗎?
真是一點都不期待……
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靜靜地躺在牀上,沉入了夢想。
而就在夜色漸漸暗沉的時候,蘇府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突然,一個人影在夜色中一閃而過,隨後便出現在了蘇傾言的牀邊。
朦朧的月光下,可以明顯看出對方一身幽冷的白衣,一雙深邃黑暗的眼眸哪怕在黑夜之中還閃爍着光芒,讓人無法忽視。
雖然嘴角沒有任何的笑意,但是臉上的神色卻帶着幾分柔和,眼神更是從未離開牀上沉睡着的蘇傾言,儒雅的氣質在清冷的月華下顯得更是謫仙。
此人正是多日沒來找過蘇傾言的陸雲棲。
他的神色複雜看着蘇傾言,突然蘇傾言一個側身,好似要甦醒了一樣。他頓時一驚,手已經在腦子有所反應之前,先點了蘇傾言的昏睡穴。
貌似上次他是用石子幫蘇傾言解穴,沒想到這麼快就重複着相同的事情。
明日,她就要嫁給自己了嗎?
陸雲棲輕輕地坐在蘇傾言的牀邊,靜靜地看着女子沉睡的容顏,眼神不斷閃爍。
“蘇傾言,你到底是什麼女人?”憑什麼這麼影響身邊的所有人呢?
明明蘇傾言纔是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她纔是最應該成爲衆矢之的的存在,但是,事實上,似乎不受傷害的也是她。
果然,蘇傾言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嗎?
第二天,蘇傾言悠悠轉醒的時候,還覺得腦子有些迷糊,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紅梅火急火燎的給拉了起來。
“天啊,小姐,你怎麼還在睡,快起來梳妝打扮了,喜娘都已經等好久了,迎親的轎子已經準備過來了,別誤了吉時啊……”紅梅難得一改平時的淡然嚴肅,絮絮叨叨的說着話,時不時地叮囑一句,還在蘇傾言走神的時候,輕聲提醒。
這時候,蘇傾言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她今天就要出嫁了嗎?
真是,有一種好不真實的感覺呢……
蘇傾言定了定神,這些天有些迷茫的眼神,也瞬間的清明起來,總算是進入了狀態,輕聲道,“紅梅,今天,姜吹雪是不是也要嫁入端王府?”
紅梅拿着鳳冠霞帔的手微微一頓,隨即遲疑的看了一眼蘇傾言,見她不像是難過傷心的樣子,才猶豫着點點頭,“是的,因爲今日是最近三個月裡最好的一個黃道吉日,最適宜嫁娶了。但是,就算如此,小姐依然是端王府的正妃,姜姑娘只是側妃罷了,小姐不需要擔心。”
“我不擔心。”蘇傾言淡淡的說了一句,便低垂着眼眸,閉目養神起來。
“小姐,讓奴婢伺候你換上喜服吧?”紅梅神色恭敬的說着,臉上難得的多了點胭脂,平添了幾分喜慶。
蘇傾言看着銅鏡之中模糊不清的身影,那明顯豔麗的紅色讓她清冷的容顏多了幾分嬌媚,平心而論,作爲新娘子,她今天真的是很美很美。
美到她自己都覺得驚訝,她從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擁有如此驚心動魄的美麗。
微微勾起嘴角,但那僵硬的笑意愣是沒辦法爲容貌增色,她有些沮喪的垂下眼眸,不再做無謂的努力。
明明應該高興的事情不是嗎?
爲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那天他們不是還一起去見了白翁嗎?
都已經互相表露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他還表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不是
應該是彼此交心的開始嗎?
那天的香山寺之行,本來讓她覺得無比有信心的。
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暗自嘆息一聲,紅梅已經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爲她穿戴整齊了。
大門打開的時候,院子中的蘇哲已經久候多時了,和平時的冷硬模樣完全不同,此時此刻的蘇哲似乎多了幾分溫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蘇哲的眼中有着難以化開的傷感。
蘇傾言苦笑一聲,真是自己難過,就覺得其他人都不高興。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揚起最美的笑容,優雅的移着蓮步,來到蘇哲的身邊,輕聲說道,“二哥,你是來送我的嗎?”
靜候在院子裡的蘇哲,本來正望着天空發呆,心思早已飄遠了。心愛的女子要出嫁了,但他卻只能以哥哥的身份,送她嫁人,這算什麼事兒啊?
真是,該死的哥哥身份,明明就不是兄妹不是嗎?
突然,耳畔響起清冷的女聲,讓他瞬間回神,反射性的揚起溫柔的笑臉,輕聲道,“傾言,你……”
話語尚未出口,他就好似嘴巴被堵上了一樣,眼睛更是瞪得好似銅鈴一般,眼神無比驚豔,好似不認識蘇傾言了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蘇哲的表現愉悅了蘇傾言的關係,她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段時間的第一個由衷的笑容,竟然是因爲蘇哲嗎?
蘇傾言着實是覺得世事無常了,她輕笑着看向有些呆傻的蘇哲,忍俊不禁的說道,“二哥,你這個樣子,我好不習慣啊!”
這可是大實話!
畢竟,蘇哲呆傻的樣子,可不是誰都見得到的。
蘇大將軍讓人聞風喪膽的赫赫戰功,冷硬的態度,軟硬不吃的硬氣男兒,竟然有這樣子好似書生的呆呆的氣質,估計也只有蘇傾言有榮幸見到呢!
聽到蘇傾言調侃的話語,蘇哲頓時不好意思的輕輕低垂着眼眸,有些無措,“那個……傾言,你今天好美……”
“呵呵,謝謝你,二哥,真的!”這句話,絕對是蘇傾言真情實意的內心表白。
蘇哲微微一愣,隨即整張臉都柔和了,溫柔了眉眼,笑道,“二哥在,必然護你一生,願你平安喜樂。”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愣是讓蘇傾言紅了眼眶,鼻子都酸澀起來了。
並非蘇傾言太過於感情用事,而是她被那些繁瑣的陰謀算計給弄得身心俱疲了,好久都沒有體會過別人毫無利益關係的真心相待了。
當初她對蘇哲也並非那麼好,但蘇哲卻記到了現在。
紅梅見到蘇傾言有些動情了,趕緊輕聲勸道,“小姐,別哭啊,待會兒妝要花了。”
蘇哲聽了,也是一愣,看着蘇傾言有些動容的臉龐,嘴脣微張,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止住了。隨後,他的眼中凝聚着無比沉重的柔情,輕聲道,“我能爲你蓋上紅蓋頭,送你上轎嗎?”
聽到蘇哲的話語,蘇傾言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身邊的喜娘給打斷了,“不行啊,蘇二少爺,這個……這個不合規矩啊……”
哪有做哥哥的給做妹妹的帶上紅蓋頭的?
雖說周國沒有明文規定,更加沒有直接說過這種機會,但是,還是覺得怎麼想怎麼彆扭!
然而,蘇哲的態度卻十分堅決,完全無視了喜娘的勸告,只是深深的注視着蘇傾言,重複詢問了一遍,“傾言,我能爲你蓋上紅蓋頭,送你上轎嗎?”
也許是蘇哲的態度太過於堅決了,又或者是蘇傾言被他的眼神所觸動,明知道這麼做也許會落人口舌,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輕輕點了點頭。
在紅蓋頭輕輕擋住她的眼睛的時候,她似乎看見了蘇哲溫柔的神色和嘴角燦爛的笑意,剎那間,天地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一時間,蘇傾言突然覺得自己並非是孤單一人的,有這樣的一個哥哥,真的很好。
而蘇哲,也算是完成了自己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了,一個永遠不能讓蘇傾言知道的夢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