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官一聲落下,韓百航抄起眼前的色盅往天上一扔,除了那賭官和韓百航的以外,衆人地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往上擡。
色盅倏忽而落,穩穩當當地落在韓百航的眼前,沒有一絲震動,但是這一手力道的控制,賭官心中一緊,心頭上直冒冷汗,暗道:“遇見高手了。”
不過此刻要是認輸的話,未免顯得太膿包而已,況且韓百航也不是必勝。賭官一隻手按在色盅之上,手腕輕輕一晃,只聽得一聲輕響,轉眼間就停了下來。
“遠到是客,您先請吧?”
“客隨主便,還是你先開吧。”韓百航雙手抱在胸前,一雙眸子射出兩道寒光,逼視着賭官。
那賭官本就比韓百航矮了一頭,此刻身子不由得往下縮了一下,顯得更矮了,看韓百航的時候完全是在仰視,一點氣勢都沒有。
就算是這樣賭官還是遲遲不肯開盅,一隻手按在色盅之上不停地顫抖,額頭上豆大地汗珠不停地往下落,轉眼間胸前就別浸溼一大片。
眼看那賭官遲遲不肯開盅,看熱鬧的人頓時呼喊起來,層層聲浪,像是一把錘子撞在賭官的胸前。
賭官只感覺自己胸口一悶,喉嚨一陣蠕動,一口鮮血噴在了桌子上面,眼前一黑往後倒去。
衆人也沒想到,不過是賭個大小,怎麼把命都給搭上了。於是乎也不敢大呼小叫,只能安靜地站在一旁瑟瑟發抖。
韓百航冷着目光看了一眼昏過去的賭官,鼻子發出一聲冷哼,顯得十分的不屑。
賭這一字,靠的既不是你的技術,也不是你的運氣,賭的便是你的心態,是否能夠做到無論什麼情況都無動於衷,八方不動,到那時纔有登堂入室的資格。
要是一上賭桌便抖手抖腳,拿到好牌就歡呼雀躍,爛牌就垂頭喪氣,那這輩子還是不要賭的好。
“真是不中用,你不開老子來幫你開。”
站在韓百航身後的手小,毛手毛腳地就要去開盅,手剛伸過去就被人一把扣住手腕,動彈不得。
“這位兄弟,我們認輸了,人在這裡扔你處置。”
韓百航擡眼看去,一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年人,面白無鬚,頭髮打理得十分整齊,穿着一身青色長衫,有幾分滿清秀才地味道。不過眉眼上挑,嘴脣薄而尖,兩腮無肉像個猴子,一臉的兇相。
那人話剛說完,背後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推了出來,撞翻了幾張賭桌,這才落在韓百航的面前。
“連……大哥,就是他帶的頭。”小弟收回自己的手,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惡狠狠地說道。
韓百航看都沒看那人,直視着眼前的中年人說道:“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中年人冷笑一聲道:“賤名不足掛齒,不過大家都叫我阿美。”
一聽見這話韓百航腦袋裡一道閃電劈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豬玀阿美原名王啓明,以前做過宰豬的屠夫,諢名“豬玀阿美”,後來跟太保阿書兩人嘯聚太湖,成爲一幫劫匪,也算是梟雄一般的人物。
在韓百航的印象中他應該是腆着一個大肚子,滿臉橫肉的模樣,沒想到居然長得跟個書生一樣,怪不得韓百航總能聞見他身上的血腥味。
眼看韓百航愣在原地,阿美冷笑一聲道:“您要是不想動手,我可以幫你。”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對着那人的胸口就刺過去,行至半途,卻被韓百航攔住。
阿美手腕一翻,就要去割韓百航的手腕,卻沒想到韓百航五指一收,在阿美手腕上輕輕一啄。頓時阿美感覺自己的手先是被針扎一樣,再也使不上力,手裡的匕首也“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韓百航從地上撿起匕首,恭恭敬敬地遞到阿美的手中,十分客氣地說道:“不過是些誤會,說開了就好了。”
這位阿美日後可是扛起“反蔣”旗幟的人,韓百航心中對他也頗有幾分敬意,自然不想跟他交惡。
阿美收回匕首,揉了揉發麻地手腕,好奇地打量着韓百航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若是不嫌棄的話,裡面請。”
“請。”
跟在阿美的身後,兩人穿過一座院門,喧鬧聲戛然而止,入目之處是一間乾淨利落的院落,一張石桌子放在當中,周圍陪着四張椅子,在往外是一個小花園,裡面開滿了紅的綠的,幾樣別緻的小花,在微風中輕輕舒展着自己的身子。
“請坐。”
韓百航也不客氣跟阿美相對而坐,剛一落座便有人端出一壺清茶,還有幾個精緻地點心瓜果。
“還未請教先生尊名?”
“小弟姓韓,百航。”
阿美眉頭一皺,嘴角抑制不住心中的驚訝,失聲道:“你就是吳帥手下的韓百航?”
韓百航輕笑一聲道:“沒想到先生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倒是讓我沒想到。”
“豈止是聽說,簡直是如雷貫耳,團河直隸,當真是讓在下欽佩得很。”阿美端起手裡的茶杯,語氣十分遺憾地說道:“今日這裡無酒,當真是可惜,要不然當真要跟兄弟浮一大白。”
“兄弟客氣,來日方長。”
兩人以茶代酒飲了一陣,阿美眼神中帶着疑問道:“兄弟不在河南好好待着,到這上海來幹嘛?”
韓百航想起黃金榮扣押自己煙土的事情,忍不住又嘆息起來。他本打算藉着鬧事的機會,跟黃金榮的手下搭上線,好爲下一步做打算。沒想到居然遇上了豬玀阿美,導致他接下來地計劃也不好實施。
畢竟想阿美這樣重義氣,有情意的漢子他也不好去坑害他。只能搖頭嘆息道:“一言難盡啊。”
阿美看出他的難處,拍着自己的胸脯說道:“我與韓兄弟神交已久,奈何無緣見面。今日老天爺開眼讓我遇見你,要是你看得起老哥。上海這地界老哥還是有幾分力氣,只要能幫得上忙的,你儘管開口。”
“不是小弟不肯直言,只是這件事太過複雜,實在不敢叨擾老哥。”
“你只管說來聽聽。”
別看阿美一副書生樣子,說話做事卻滿是江湖氣息,乾脆利落不拖泥帶水。韓百航見狀也不再支支吾吾,直接說道:“小弟這件事要落在黃金榮頭上。”
黃金榮三字一出口,阿美臉色一下子變了,語氣一時間軟了不少,皺着眉頭說道:“兄弟你怎麼惹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