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甚至還有那被炸開了膛,青白的腸子淌了一地,卻生生沒嚥氣的士兵只會仰着下巴不斷地砸吧嘴,最後還是二十四師師長張鍇掏出配槍,親自送他上了路。
“陳司令,第二十四師師長張鍇,奉命到來,請指示。”端着蓋碗的手不斷髮抖的陳調元,放下了薑湯,趕緊上前來拉住張鍇,道:“固山兄,莫要多禮,莫要多禮啊。咱老陳的命……”陳調元說着,聲音哽咽起來,道:“……咱老陳的命可都是您從戰場上給撿回
來的。”
陳調元說的十分動情,張鍇也有些感動,趕緊說道:“司令啊,你我同袍,不必見外。當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如何守住宜興啊。”
陳調元整個人都有些遲鈍,又有些神經質:“啥?”一聽又要打仗,嚇破了膽的陳調元差點哭出來,道:“浙方不是退兵了麼……他們又打過來了?”
“司令,陳樂山之所以退兵,不是因爲被我們擊退了,而是因爲當時的局面,前有我二十四師,背後還有進入了長興的蘇軍第一師啊,他們害怕被兩路夾攻,所以才掉頭先去解決背後的第一師啊。”
“第,第一師也敗了,完了,我們完了!”陳調元哆嗦的更加厲害了。
張鍇打心眼裡看不起這個二路司令,可是人家畢竟還是司令,爲了眼下的戰局,唯有耐心些了。
“司令,現在還沒有什麼消息可以說明第一師已經戰敗,但是……一師深入腹地,孤懸在外,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啊。”陳調元目光直勾勾的不知道盯着哪裡,好像中風患者一樣,歪歪扭扭的往前走了幾步,忽然一個轉身,道:“固山兄,當下的局面唯有你能頂住宜興戰局,我即刻上表向撫帥請罪,而後推薦你擔任宜興第二
線司令,如何啊?”“這……”張鍇心中一熱,身爲中央軍第二十四師師長,卻屈居一個蘇軍旅長之下,當初任命陳調元的命令一下來,張鍇就是在師指揮部裡罵過孃的,如今這個佔着茅坑不拉屎的陳司令自己想挪挪位置了,那
還客氣什麼。
“司令,原本卑職不該有他想,但是時局如此,三軍將危,卑職當仁不讓!”
張鍇一低頭,陳調元的目光裡閃過些莫名的意味。“好,好啊,固山兄臨危受命,敢於擔當,可謂我軍人之楷模!”陳調元轉了個身,背對着張鍇,說道:“固山兄依我看,不如這樣,你先收拾收拾,便即先到這司令部裡來指戰,要是等着上頭的調令,恐怕
貽誤戰機啊。”
“這個,司令……”張鍇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是陳調元言辭鑿鑿,而又頗顯得真誠,反倒讓張鍇有些不好推脫了。
“唉,莫叫什麼司令,如蒙不棄,就請張司令喊我一聲雪喧吧。”陳調元向着張鍇伸出手來。
“好,多謝雪喧兄了。”張鍇渾然不知自己已經陷入了陳調元的陷阱之內。
南京,督辦公署
“蠢貨,都是蠢貨!”齊燮元的聲音即便是在公署走廊也聽得一清二楚,走廊兩邊各個辦公室的人都倚着門框在偷偷的聽着。
“敢死隊,還他媽什麼不成功便成仁!居然讓三百人頂着人家的重機槍衝鋒,馬玉人就這麼指揮作戰的麼!這下子敢死隊成了全死隊,到是讓人家一個反衝鋒奪了瀏河,蠢貨,飯桶!”
馬玉人所駐守的瀏河的失守,意味着蘇軍三條戰線的全面潰敗,一日之內,蘇軍一敗再敗,反而是浙軍處處奏凱,高歌猛進。齊燮元徹底慌了。
“撫帥,陳調元司令來電。”
“什麼?”齊燮元正在氣頭上,恨恨的道:“他還沒死呢?”
參謀長說是也不對,說不是好像也不妥,於是只好託着電文,低下了頭。
齊燮元接過電文,只讀了幾行,神色先是錯愕,繼而漸漸變得陰冷起來。“上秉撫帥鈞鑒!卑職陳調元於昨日午間得到線報,陳樂山設伏於興蘭嶺,想將我二路所部一舉而殲,卑職設下里應外合,將計就計之法,親率第五混成旅爲餌將陳樂山誘出興蘭嶺,而後二十四師合圍,裡
應外合,一舉圍殲。不想我第五混成旅就位之後,第二十四師卻遲遲不到,我旅陷於死地,血戰不能突圍,直至我旅傷亡殆盡,二十四師方纔到達。卑職忖度第一師孤懸敵方腹地,恐已然不測,張鍇於今日上午將師指移入司令部,雖未曾明言,卻已然自領司令之職。卑職以爲,雖張鍇另有二心,或爲僭越,然第二十四師乃宜興一線唯一有戰力之師,
戰事緊要,特此上表請以張鍇爲第二路司令,罪人陳調元百拜。”
“雪喧忍辱負重,實乃良將啊……”齊燮元被陳調元這封電報打動了:“這個狗孃養的張鍇!第五旅累累血債如何能夠罷休!”
“撫帥,那當下……該當如何?”參謀長結果那封電文,讀了讀,皺起了眉頭,有些話想說,卻覺得不是時候。
“如何……”齊燮元有些疲憊的坐了回去,道:“雪喧說的對,現在的宜興還真是非他張鍇不行啦……等此戰結束,我必讓其不得好死!”齊燮元言外之意還是妥協了。
參謀長走到近前,對他說道:“可是撫帥,如今之戰局處處烽煙,恐怕不是區區一個張鍇能夠扭轉的呀!”
齊燮元瞟了他一眼,那參謀長立刻低下了頭,趕緊說道:“卑職多嘴了。”
齊燮元擺了擺手,道:“與你無關。”看神情,齊燮元似乎在下一個艱難的決定,他站起身來踱到掛着的地圖的牆邊,沉默良久,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從鼻子哼出了一聲來,冷聲道:“姓韓的遠在上海,就憑着往來電報那點隻言片語的消息卻能
把全局洞若觀火?真他孃的邪了!”齊燮元又遲疑了片刻才道:“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等着我請他呢……參謀長,給韓百航發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