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六章 夜盡天明

風沙中,七夜披着一件寬大的灰褐色斗篷,行走着。

他走着,走過沙漠,走過慢慢長夜。

在黎明的第一線曙光出現時,他看到了那座城堡。

看到這座城堡時,七夜想到了自己——

城堡駐立在這一望無垠的沙漠中,它是否也會覺得孤獨?

就和自己一樣。

七夜沒有多想,他繼續往前走,一步接一步,走得很慢。

他已走過數不盡的路途,而現在,他終於到了這裡,蘇伊士堡。

他知道他必須來這裡,就像他知道自己會復活一樣。

他還知道,等他的那個人就在蘇伊士堡裡。

但他卻不知道,那個人已不是那個人,那個人,在十五年前,就已爲他死去。

當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來的時候,七夜走進了城堡。

城堡中,只有三種顏色。

蒼白,漆黑,赤紅。

蒼白的骸骨,漆黑的烏鴉,赤紅的冥火。

這三種顏色的任何一種,都是最接近死亡的顏色。

七夜所見過的地獄,也是由這三種顏色構成的,當他走過成千上萬的骸骨,那雙空虛而寂寞的眼睛裡,就彷彿真的已看見了地獄。

然而,七夜卻並不關心這些,他順着腳下的路繼續往前走,彷彿這個城堡中發生過的血雨腥風與他全無關係。

他走得很慢,直到這條路的盡頭出現了一道豔麗的紅,他停了下來。

幽幽的冥火中映出一個紅髮少女的背影:她穿了件單薄的玫瑰色連衣裙,露出潔白的上肢,柔軟的玫瑰色裙子下,腰肢纖細,雙腿筆直。

七夜慢慢走近她,走近這個幽靈般的少女,腳步沉重……

“是你?”

當卡茜利婭轉身看見這個金髮少年的時候,眼光中閃過一陣驚異,緊接着,這種驚異變成了驚喜。

“是我。我一直在城堡外等,等這裡的最後一個十字軍死去。我信耶穌,我不願看到他的信徒慘死的模樣。”七夜語氣平靜。

“真的是你。”紅髮少女站在他面前,愣了很久。

七夜冷笑了一聲:“怎麼?看見我,很意外嗎?”

卡茜利婭卻是輕輕嘆息,悠悠的道:“都過了這麼久了……你還是一點沒變。”

“多久?”他問。

“十五年……你已整整沉睡了十五年。”她緩緩回答,神色平靜。

但這個平靜的回答卻讓七夜感到意外,“什麼?已經過去了十五年?可是,卡茜利婭,你的容貌卻還是一點也沒變。”

“怎麼?十五年後看到我還是這個模樣,你感到很意外嗎?”女人的聲音溫柔,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沉痛。“你不是也一樣嗎?”

“我不一樣!”七夜否定了她。

“是的,你不一樣。”卡茜利婭嘆了口氣,慢慢地接着道:“嚴格地說,你現在還活着。而我,已經死了。”

是的,她已死了,死了十五年。

聽了少女的話,冷若冰霜的七夜這時臉上浮出了一絲驚異之色。他知道,卡茜利婭在自己面前從不開玩笑,也不說謊。

“你說什麼?難道說你已經……”七夜用着疑惑的眼睛看着卡茜利婭。

這時,他纔想起走進城堡之後他所看到的,蒼白的骸骨,漆黑的烏鴉,赤紅的冥火。

七夜似乎明白了她的話的意思,開始用認真的目光打量着卡茜利婭的身體,以及她的面容。

“呵呵呵。“卻見這個紅髮少女與他對視着,笑得嫵媚:“自我認識你以來,你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着我,你既然這麼喜歡,我不妨讓你好好看看。”

這句話說完,她身上玫瑰色的連衣裙已滑落。

剛纔那個舉止高雅的少女,雪白的肢體忽然一覽無遺在自己面前。

七夜呼吸停頓,他不能不承認,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人無法忍受,美得令人忘乎所以。

這種美的誘惑令每一個男人都難以抗拒。但此時此刻,七夜更在意的是那個咒印,那個烙在卡茜利婭身體上的咒印——漆黑的埃及象形文字。

“原來,你也是那四個祭品中的一個。”看到那個咒印之後,七夜已明白了一切,“你是什麼時候……死的?我沒記錯的話,我被維納斯封印的時候,你應該還活着……”

“比起我,你更關心的應該是姐姐吧?”她打斷了七夜的話,強作歡笑道:“過了這麼久,難道你就不想再見見她?”

“你——”七夜的臉上,已泛起種奇異的紅暈。

“難道不也是嗎?”她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

“你應該知道的吧?我身上的封印能夠解開,我能從那座金字塔裡走出來,證明你的姐姐維納斯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七夜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陳述某個事實。當一個人在迴避一個話題的時候,他就已經給出了回答。

“剛纔,我見到塞厄迪爾了。”她故意轉移了話題。

塞厄迪爾,是七夜最不願意聽到的名字。

卡茜利婭是在故意刺激他,看看他的反應。

“哦?是嗎?看這情況,你對他動手了。”這時,他向四周掃視:城堡中滿地都是被冥火焚燒的白骨,以及白骨旁邊,那些銀色的盔甲。他能分辨地出,那是十字軍的盔甲。

“是啊,我讓他給這些阿拉伯士兵陪葬了。”卡茜利婭輕蔑地笑着,用那雙碧綠的眸子看着他。

聽到這句話,七夜神色大變,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盯着卡茜利婭的那雙眼睛。

他雖沒有說一個字,但是旁人絕對看得出,他的表情變得凝重,凝重得可怕。

“哈哈,騙你的你都信啊?”卡茜利婭語氣中滿是調戲他的味道,“呵呵呵——你還真生我的氣呀?”

“我好像記得你曾經說過,你從來都不會騙我的。”七夜亦是笑了笑,將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凝視着地面上的一具十字軍的屍體。

“呵呵。但是你也應該記得,你不讓我做的事,我絕不會做;你不讓我殺的人,我絕不會殺。”

卡茜利婭一字一句地說着,語氣很是溫和。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能讓這個少女態度這麼溫和。

“我來找你,不是爲了和你敘舊的。”他忽然變得認真起來,語氣依舊冰冷,“告訴我維納斯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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