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隕落（四）
離開別墅天色已晚，四人就到附近找餐廳用餐。出別墅左轉，步行差不多三分鐘，穿過龍頭洞，就到了島上最安靜的地方——內厝澳。這裡是有最原汁原味的島上的生活，悠長曲折的老街道，門口泡茶聊天的老人，巷子裡追逐嬉戲的孩童。還有用嬰兒車推着小孫子，散步歸來的老奶奶。不經意拐個彎，又進入一條更加悠長寂寥、掛滿爬山虎的小路，不知誰家的廚房飄出生薑爆雞肉的清香味；又不知哪一戶的
孩子在彈奏鋼琴練習曲，琴聲在暮色中叮咚鳴響。還有貓兒從這家屋頂竄到那家屋頂，發出“喵嗚”低吟。
置身於這樣的環境裡，也會不知不覺放慢腳步。他們一路閒逛着，最後選定一家位於海邊的海鮮餐廳。舉目眺望，海面上跳躍着落日餘暉投下的片片絢爛色彩，偶有船隻駛過，彩霞滿天，漁帆點點，景緻如畫。
四人都對着那如畫美景出了會兒神，服務員過來擺碗筷了，氣氛才活躍起來。
“這回又是路教授幫了個大忙，實在很感謝。”尉遲弘向路晞芃表示感謝。
路晞芃輕淡一笑。“舉手之勞而已，不用客氣。”
“用不着感謝他，他巴不得有機會展現自己。”辛綺筠插話。
路晞芃悠悠然地將胳膊搭在辛綺筠身後的椅背上。“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從來都是個很自戀的人。”
“難道不是嗎？”辛綺筠斜睨着他。
“展現自己？自戀？”辛綺筠的話好似倏然撞入喬嫣的心裡，她陷入了沉思當中。
尉遲弘喚了好幾聲“喬嫣”，她都沒有聽見。尉遲弘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她還是沒有反應，尉遲弘伸手捏住了她那挺俏的小鼻子，她才瞪大了眼睛。
“幹嗎捏我的鼻子，討厭。”喬嫣一時忽略了還有其他人在場，語氣嬌暱。
路晞芃和辛綺筠都笑望着他們。
“上回我有幸成爲你們的戀愛見證人，下次是不是還有機會當證婚人？”路晞芃打趣。
“太遙遠了。”喬嫣臉紅了，不知怎的，竟露出一份瑟縮與傷感來。
尉遲弘本想說什麼，但見喬嫣那樣的反應，便緘口不語。
路晞芃見他們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便不再繼續剛纔的話題，轉而說：“到時我們舉行婚禮的時候，有榮幸請你們來當伴郎伴娘嗎？”
“婚禮？”喬嫣聽得一怔，他們不是孩子都有了嗎。“你們……是……”她想問是不是奉子成婚，卻覺得不太禮貌。
“我們是合法的，早就領證了。”路晞芃充滿笑意的眼晴閃亮而溫情，“當初結婚的時候，家裡發生了一些變故，沒有心思辦婚禮。一直覺得很虧欠太太，現在一切都安定下來，是時候補給她一場盛大的婚禮了。”
“本來是要請海昊逸和莫語晴當伴郎伴娘，順便撮合他們的。”辛綺筠傷感低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肯定不行了。婚禮定在3月1日，農曆正月十一。離現在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就算語晴到時能好起來，肯定也經不起折騰，海昊逸一個人就很無趣了。
和我要好的同學朋友都已經結婚了，只剩下偵探社的兩個女同事，一個有事脫不開身，另一個，算命先生說她如果當伴娘超過三次會嫁不出去。到我正好是第三次，她半信半疑，很猶豫。要是你們能一起來就太好了，所謂好事成雙，寓意好，配合起來也有默契。就怕尉遲隊長日理萬機，抽不出時間來。”
要是往常，尉遲弘肯定是不願意做這種拋頭露面的事情。但辛綺筠說的“好事成雙”讓他很心動，想到能和喬嫣一起感受婚禮的幸福浪漫
並親身參與其中，沾染喜氣，他的胸中就有柔情的浪花起伏。他側頭看喬嫣，目光柔和。“你來決定吧，如果你願意當伴娘，我就陪你。”
“我決定？”喬嫣頗爲詫異，她以爲尉遲弘肯定會推卻的，他哪裡有這樣的興致，再說時間也安排不了，大案要案隨時都可能發生。她摸不透尉遲弘是什麼意思。“我是挺喜歡湊熱鬧的，但是萬一到時碰上什麼大案子，不能請假吧？”
尉遲弘似乎在思考着什麼，片刻才說：“我明天答覆你們。”
夫婦倆都很真誠地表示，希望他們能夠抽出時間賞光。
“我可以問路太太一個問題嗎？”尉遲弘換上了嚴肅的口吻，“據我所知，海昊逸對你們啓運偵探社進行了委託調查，我想知道，他委託你們調查什麼。”
此問題一出，不光辛綺筠驚怔，路晞芃和喬嫣也都很訝異。
“你是不是又摻和到什麼案子裡面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路晞芃帶着幾分不滿，幾分擔憂，“我早就說過，不要再做危險的事情了，你總該爲我和孩子考慮考慮。”
“如果是危險的事情，我肯定會跟你商量的。”辛綺筠其實並不知曉內情，“海昊逸一直在暗中調查關於七年前他的前女友被害的事情，他的前女友……”
她突然僵了僵，錯愕的睜大眼睛。“難道說……他的前女友是你的……”
“你猜對了。”尉遲弘的眼神怪異而臉色陰沉，“尉遲璇，是我的妹妹。”
“海昊逸他完全是出於對曾經戀人的一片心意。他的叔叔海博天在世的時候，他不敢輕舉妄動。現在海博天不在了，他才決定開始調查七年前的真相。”辛綺筠急忙解釋着，“他的叔叔海博天犯罪的事情，你肯定都知道了。海昊逸懷疑，七年前尉遲璇的被害，與海博天有關。但是當年的真相都被人爲掩蓋了，他無從查找。當然，我們偵探社也沒有那樣大的能耐，他找到我們偵探社，只是想讓我們幫忙調查一個和海博天相關的女人。”
“什麼樣的女人？”尉遲弘追問。
“瑞鑫製藥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安燕妮。我們調查到，海博天在世的時候，安燕妮是他的情婦之一。海博天那個人慣用的伎倆，就是利用他的情婦來替他從事犯罪勾當。七年前，尉遲璇參與了一個藥品項目的秘密研究，海昊逸確定這個項目的幕後操作人就是海博天。既然安燕妮
是海博天的情婦，估計這事她也脫不了干係。”辛綺筠據實相告。
“你哥哥……有留下什麼資料或者線索嗎？”儘管不忍觸及辛綺筠的痛處，尉遲弘還是不得不提出這樣的問題。辛綺筠的哥哥辛梓驊當年與海博天勾結犯罪，辛梓驊必定了解很多內幕，只是不知道，那項秘密研究，他是否也有牽涉其中。
“我整理了哥哥所有的遺物，沒有任何發現。”辛綺筠神情黯然，但時至今日，她已能夠較爲坦然地面對現實了，“他和海博天一直隱藏得很深，過去我和他生活在一起，都從來沒有察覺到哪怕是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海昊逸也很希望我能從哥哥留下的東西里查到點什麼，但是，我一無所獲。哥哥考上警官學校後，有好幾年時間不願再參與海博天的罪惡勾當，可能七年前的事情，他並未牽涉其中，也不知情。”
尉遲弘相信辛綺筠沒有說謊，也沒有再作探究。
路晞芃的手摸上了辛綺筠的頭髮，他的胳膊環繞住了她的頭，動作蘊含着憐惜和安慰。
辛綺筠倚靠在丈夫的臂彎裡，面色微赧。“其實說起來挺不好意思的，我們偵探社最擅長的，就是捉姦，調查男女關係之類的，至於什麼秘密項目，我們就無能爲力了。我已經把調查結果給了海昊逸，委託工作也已經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路晞芃持懷疑態度。
“我可以發誓。”辛綺筠還真就舉起了手。
“好了好了。”路晞芃握住她的小手，輕柔撫摸，“發什麼誓，我是擔心你，怕你有危險。”
辛綺筠瞥見尉遲弘和喬嫣都看着他們，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輕言細語：“我會有分寸的，你不要操心了。”
尉遲弘沉悶的臉上終於泛起生動的表情。喬嫣的脣畔也綻放溫柔的笑意。“你們真是一對恩愛夫妻，讓人羨慕。”
“你們也很恩愛啊。”辛綺筠巧然一笑，“我聽說，連身陷絕境的時候都不忘深情告白。”
喬嫣微紅着臉不說話了，那段告白的話在公安局內部早已是一傳十，十傳百，基本人盡皆知了。大家傳播時都有意忽略了“線索”，只保留了“告白”，結果很多人都誤以爲是她倒追尉遲弘。不過那告白雖是爲了傳達線索，倒也是她內心的真實情感表達。當時她的確喜歡他很久了，也的確幻想過和他攜手走進教堂，因此如果有人在面前說起，她也不刻意去解釋什麼，只是一笑置之。
尉遲弘也未作聲，手臂卻悄無聲息地從喬嫣背後繞過，摟住了她的腰。
喬嫣想掙開，但是當着路晞芃和辛綺筠的面，不好有太大的動作，只好由他摟着。直至新的菜餚白灼蝦端上桌來，他纔不大情願地將手拿開。
桌面上還有其他的美味菜餚，喬嫣和辛綺筠還忙着品嚐其他的炒膏蟹、清蒸石斑魚之類的。兩個男人則都在洗手盅裡清洗過手後，開始剝蝦，他們的速度差不多，之後便不約而同地將去了殼的蝦肉放入身邊女人的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