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比黑暗更讓人沮喪。`天色放亮時雲霧並未散開,低沉雲底透着冷調的輝光。貝克島上的幾堆篝火逐漸燃盡,海風吹來,讓人不由瑟瑟抖。春天是否忘了這個世界,還是今年的春天就是那麼冷。
“這種時候,還會有什麼好消息。”卡拉望着天邊粘稠的流雲,回想剛纔獵鷹2號聲調興奮的報告。他神秘兮兮地在無線電裡說將會有好消息降臨,可又對細節保持緘默。
東方天際傳來幾聲沉悶的炸響,隆隆轟鳴滾動不止。幾分鐘後又傳來了連續的爆炸聲,整個空域都被震動了。最開始是正東方向有響聲,緊接着便是東北約3o度方向、北偏東方向都有巨響傳來,戰鬥再次開始。
機場外場休息室內,玻璃窗戶被震得咔咔直抖,名遊獵傭兵驚醒過來,嘴裡迷迷糊糊喊着:“又來了!又來了!”
“什麼又來了?”
“別出聲。”他靜靜聽了會兒,“是逃難機,趕快準備迎接護航。”
“迎接?可還沒到換班時間。”
“換班時間,對了,咱商量好換班了。”
“你睡迷糊了。抓緊再躺會兒吧。”
傭兵們確實都累糊塗了。
此時,前美西海岸開始了場大逃難。整個前美大6正籠罩在傀儡人所製造的恐懼之中,人們不知該怎麼形容那些突然因腦部受損而狂的人,他們曾是自己的朋友、家人、或者完全不熟悉可以互相吐唾沫的外來人,可忽然之間他們便轉變成了某種非人的東西,只以殺戮和破壞爲其唯目標,自身肢體受損或毀壞也在所不惜——人們不想在它們身上用受傷或死亡這類詞彙。`
政府解釋說那是種病毒、種由計算機和網絡電子媒介傳播並最終影響人類大腦的病毒,這是人機交互技術的副產品。
正如傭兵開始擔心的那樣,狂的傀儡此起彼伏,沒完沒了,而且在百日鬼系統戰鬥機的支撐下大大延展了致命性和破壞半徑。
恰在人們需要組織領導和保護力量的時候,泛美協約組織及其辛苦建立起來的自由州防衛隊在創普事件中土崩瓦解,南方各軍事公司力量太弱小,自保不及。這裡已經難以生存了,只有少部分信奉舊約的人選擇留在前美承受這場災難、以贖原罪;更多人則開始向四面八方逃離。信息阻斷情況下,東海岸、前美加邊境和大南線的混亂狀況只能靠想象,西海岸的慘景是完全可以用眼睛看到的,無數船隻擠在港口、國際機場不顧及安全地利用同跑道進行多架飛機密集起降,哪怕是塊舢板、塊木板也是珍貴的,只要能逃就行。
接管安全保障的中央大6維和志願隊力量有限,只能保證交通樞紐安全,逃難的人旦離開前美,這條命便交給了他們各自信奉的神。
已經逃出來的人,應該做點什麼。
卡拉及追隨她的遊獵傭兵都帶有這個想法,他們以貝克島基地爲核心,成立逃難者護航隊,保證那些離開前美大6的平民能順利通過最危險的東北太平洋海盆區域。同時保護自己的加油機“油吧”抵達傀儡危險區,爲急需燃料的飛機進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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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值班護航隊由獵鷹2號帶領。他的出擊似乎非常順利,沒有遇到太多麻煩。可臨近換班返航時,獵影號突然向塔臺報告,他會帶回來個特別的好消息。
到底是什麼消息,卡拉有些好奇。`
她不想在貝克島久留,自己還需要儘快把蒙擊救回來。卡拉希望獵鷹2號能儘快代替自己繼續領導逃難者護航隊,而不是是節外生枝地帶來什麼“好消息”。有趣的是,卡拉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獵鷹2號的名字。
她站在基地休息室外的臺階上,等待獵鷹2號的值班支隊返航。
爆炸聲在這裡聽得格外清晰。值班隊要保證逃難者的飛機或船隻抵達貝克島附近,島內的遊獵傭兵才能幫他們進行補給和整修;同時還不能把傀儡引到貝克島來,這是難度很高的任務。
卡拉極目遠眺,在這裡看不到百日鬼的巨大人形陰影,說明它停止了活動。
傀儡的衝擊和逃難者護航隊持續戰鬥形成的硝煙、與天空壓低的濃雲完全混在了起,讓能見度變得很差。雲霧間時常能看到爆炸,有的爆炸像閃光般轉瞬即逝,有的則如同火炬似的熊熊燃燒着跌落海面。
戰鬥還在進行。有的傭兵睡不着了,索性走出休息室到外面的臺階上坐下,跟卡拉樣注視着遠方。他們的眼裡帶有某種奇怪的興奮,畢竟這是場全新的、跨種羣的戰鬥,或者更應該說,他們有了明確的敵人。
另人也從門內走出,衝旁邊的人說:“他們快回來了?”
“早該回來,他們可能想打完這撥兒。”
“我們也早點準備。”
他們經過卡拉身旁,向她行禮。不遠處的機庫前,兩架f-16輕型戰鬥機正在從庫門內推出,準備接替值班護航隊。戰鬥緊張富有節奏地進行着。
不到個小時,獵鷹2號那架獨特的f-15c色從濃雲中衝了出來,這次他的戰功不小,從傀儡危險區內帶回了架私營民航的波音737、架md-11,還有若干架戰術戰鬥機。沒過多少功夫,整個機隊依次在貝克島降落。算上之前來的遊獵傭兵,這個小小的島嶼基地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卡拉驚訝地現機隊中的md-11並不是普通的貨機,而是奧比斯飛行眼科醫院。雖然只是眼科,可再怎麼說也是大夫。如果建立起醫療救傷體系,貝克島就能作爲重要的驛站,爲逃出前美的人提供中轉基地。
“飛行醫院是不錯,這就是獵鷹2號所說的好消息?”
波音737上有不少傷員,好幾個人從登機梯上走下時瘸拐,還有人擡着擔架。md-11飛行醫院上的人並不是純粹的醫生,而是醫學界學者,他們也參與到了救助之中。客機上的人總算是撿回條命,走下飛機便三三兩兩躺在了跑道旁的草坪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感受大地的支撐與包容。
就像往常樣,獵鷹2號是最後降落的。在所有飛機降落期間,他保持在貝克島空域盤旋警戒,直到最後架飛機挺穩,他才轉入五邊飛行,起落架、襟翼和減板的相應動作行雲流水。飛機劃了個漂亮的弧線,穩穩降落在跑道上。他的f-15c色幾乎耗盡彈藥、燃油所剩無幾,整架飛機機身很輕,在他順滑的操作下像是樹葉般飄落,起落架甚至沒有任何過分的伸縮往復。在卡拉的影響下,獵鷹2號已經進入了自己的角色——保護者領袖;他嫺熟的技術更是可信而可以託付的。
卡拉看着他的飛機返回停機坪:“跟他交待幾句,然後就走。”
她現在的心思已經飛到了百日鬼吊艙所指的遠方:過去的這段時間裡,卡拉把吊艙數據進行了整合和定位,得到了百日鬼高強反應信號出現點的詳細座標,座標所在地正是石獅軍事公司前南洋分部所在地、南洋第大島婆利洲。毫無疑問,那裡有自己需要的東西。想要救回蒙擊,自己必須趕到婆利洲。讓卡拉擔心的是,這個高強信號轉瞬即逝,她害怕自己會失去這條線索。
思索間,獵鷹2號的f-15c色座艙蓋向上打開,他從彈射座椅上站起身,摘下頭盔,揚起手朝旁邊另架戰鬥機的駕駛員招手。緊鄰他的是架前紐約自由州防空隊的f-16ccv/f,複雜的尾戳代號也說明這是架百日鬼系統裝載機。
卡拉本能地警覺起來,她想起了傀儡、想起加油機“油吧”機長的慘死。遠處的駕駛員同樣是百日鬼民用系統使用者,同樣有可能狂。更令人擔心的是,那架f-16ccv/f是自己見過的最爲可怕的格鬥機器,垂直前翼、前掠翼和矢量噴口賦予這頭戰隼前所未有機動能力和極其富攻擊性的造型。如果單純比拼近距格鬥,就連自己的f-24也難以比肩。
普通人駕馭不了那臺機器。高機動型f-16ccv/f、其駕駛難度非同小可,百日鬼系統對駕駛員造成的壓力和傷害也會成倍增加。般人操縱這東西進行日常戰鬥恐怕都會精神崩潰,更何況剛纔生的傀儡潮。
按道理來說,那名駕駛員早就該蛻變爲傀儡了。
卡拉走進停機坪,雙眼始終盯着這架百日鬼民用型戰鬥機。
飛機全封閉座艙蓋緩緩打開,駕駛員站了起來,朝獵鷹2號揮手還禮。個身材瘦小、動作拘謹的傢伙,絲毫不像個戰鬥機駕駛員。那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忙不迭地雙手抱着頭盔、摘下,露出淺黃色頭和臉,重新向獵鷹2號敬禮,動作有點笨拙。頭盔下的臉令人驚訝,那是個滿臉雀斑、臉蛋圓乎乎的年輕人,或者該說是個毛頭小孩兒,就跟基地的榔頭和螞蚱差不多歲數。
她倒要看看,這位到底是何方神聖。除了蒙擊之外,難道還有人能完全壓制百日鬼系統的精神反噬、徹底控制這兇獸。
也許隨着百日鬼的出現,批能進入和適應彼岸世界的人成長起來了;也許這些人是特殊的、被選中的新人類。卡拉想到這,搖着頭笑了笑,“不可能。除了蒙擊,只有妖魔才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