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丫頭走出來回道:“娘娘,是尋夏園的。 ”
這丫頭的口頭極是不尊重,孟夏當然一眼也認出來了,此丫頭正是二小姐當年在相府最爲貼心的大丫頭佔兒,當年在相府,二小姐比別的丫頭略看重孟夏,孟夏因此沒有少吃這佔兒的苦頭。
二小姐聽了看向孟夏,孟夏有些激動,畢竟有快一年沒見過二小姐了,只是二小姐看了她一會才道:“是尋夏園的妹妹,那還不請起!”
花燈忙把孟夏扶了起來,孟夏眼冒金星,只差點沒有暈過去,還是趕緊一福,正要開口,那二小姐又道:“今兒本想請尋夏園的妹妹敘敘話,沒想到偏不湊巧,來了客人,本宮和客人說了這會子話,也累了,就改日再和妹妹敘話了。”
聽了這話,孟夏的眼有些紅,相府夫人明擺着不是纔來,二小姐早不請自己,晚不請自己,選這當兒請自己,就是請來立個威的。
孟夏又一福道:“那妹妹就改日再來打擾娘娘!”
二小姐微笑着輕點了一下頭,孟夏扶着花燈一轉身,她就聽見佔兒不屑的聲音:“她,不要臉,也配!”
孟夏當然明白這有幾分姿色的佔兒所講的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那全是因爲剛纔自己謙稱“妹妹”惹的禍。
孟夏走出來,那相府夫人正扶着貼身丫頭的手上馬車,當然那丫頭和佔兒不一樣,是個四十多歲的丫頭,跟了相府夫人沒嫁人,就一直丫頭着,因爲相府中大事小事,這丫頭比那相府管家說了還算數,因爲她姓朱,大家都習慣稱這位歲數不小的丫頭爲朱夫人,這稱呼雖然不倫不類的,但這丫頭喜歡,大家就不倫不類地叫着,至於從什麼時候開始叫的,孟夏就不知道了。
那相府夫人一邊上馬車一邊不屑地道:“這是什麼東西,才當了幾日王妃,那口氣,那派頭,我呸!”
朱夫人立刻好言安慰道:“夫人,眼下這尋王的地位非比尋常,二小姐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做足那娘娘的架式,那也是正理。”
相府夫人唾了一口,又嘆口氣道:“早知今日,何苦當初,當初先皇指的可是我的雲雪。”
朱夫又道:“夫人,這尋王是王,那布王也是王,夫人的目光可要長遠點。”
“原不就是認爲這賀中珉有幾分本事,真沒想到長州一戰,他...他如此不堪...”
那朱夫人往四下看去,孟夏自然不想與相府夫人照面,忙扶着花燈閃到一旁,朱夫人見沒人才道:“夫人,這些話,回府再說吧。”
那相府夫人點點頭,和朱夫人進了馬車,沒一會那馬車便走了。
孟夏輕輕吁了口氣,扶着花燈走出來,沒一會軟轎來了,孟夏上了軟轎,軟轎又不急不緩地往尋夏園走。
孟夏覺得腰痠,伸手撫着腰,想着相府夫人和朱夫人的話,相府夫人因爲是王子烈的堂妹子,在相府是很專橫的,與二小姐更可謂是苦大仇深。在相府,有不少傳言,說二小姐的母親就死於這位王夫人,有這樣深的積怨,這位王夫人可以厚着臉皮來找二小姐,極有可能是布王的處境極爲不妙,而布王的處境不妙,孟大茂的處境肯定也不太好。
想着昨兒已經很有“竹居”架式的孟大茂,孟夏心裡難受,在孟家寨的孟大茂不知道有多憋屈,而賀中珉給孟大茂的地位和身份,大約正是孟大茂夢寐以求的,而賀中珉與賀中珏之間肯定有一爭,孟夏不想賀中珏輸,但賀中珏不輸,肯定就是賀中珉敗,賀中珉敗了,孟大茂這個沒良心的又怎麼辦?
孟夏苦惱之極,卻聽見綠蕉的說話聲,她忙叫停下,扶着花燈下了轎,便往那出聲的地方去,聲音是從不遠的涼亭傳來的,孟夏看清楚,穿着一身杏紅色衣裙,坐石桌邊吃着果子的人正是鄭靈,昨兒在亭子裡,因爲亭子垂了紗,孟夏並沒有特別看清楚鄭靈的模樣,這會才發現,鄭靈真的很漂亮,鳳眼膽鼻,櫻紅的嘴脣象飽滿的果子,她的漂亮和二小姐是不同的,她的漂亮是屬於張揚明媚的,很輕易就能吸引住男人眼睛的類型。
綠蕉正站在涼亭外回着話:“娘娘,您問的是尋夏園的孟夫人?”
“孟夫人?”鄭靈吃果子的手停了下來,有幾分不明白地問,“那白鳳琴也好,紅桃櫻也罷,你都稱姐姐,倒是尋夏園這主,你稱她爲夫人,這其中有什麼典故嗎?”
“回娘娘話,典故倒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綠蕉陪王爺的日子短,綠蕉到王爺身邊,就被吩咐稱尋夏園這主爲夫人...”
當初在長州就感覺這綠蕉不象什麼才實的主,沒想到她還是一般的不老實,昨兒才入王府,今兒就結交上了鄭靈,還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而且她明明是和桃櫻一起進了長州那房,這會居然說是日子短,這個日子短很含糊,如果鄭靈是個仔細的人,日後知道她是桃櫻的丫頭,責問起來,她也可以推說自己講的意思是侍候賀中珏的時日短,因爲她還真是最後一個被賀中珏收房的,雖然短了那麼幾天,自然也叫短。
鄭靈不屑地嚼着果子道:“真是個沒品味的東西。”
綠蕉也附合道:“夫人在長州的時候就喜歡打扮得怪怪的,還特別中意穿男人的衣服。”
鄭靈忽停止住往嘴裡送的果子問:“王爺在長州的時候,特別中意尋夏園這主?”
綠蕉做思考狀後才道:“起先倒也沒有,王爺好象更中意四姐姐,後來王爺和四姐姐惱了,就喜歡去夫人房裡了。”
孟夏一聽這綠蕉又在說胡話,明明起先賀中珏更中意的好象是綠蕉,成日要去她房裡待待,那鄭靈聽了不解地問:“你這四姐姐又是誰?”
綠蕉才恍然大悟地道:“是桃櫻姐姐。”
那鄭靈就不耐煩了:“什麼四姐姐,桃櫻姐姐的,黃桃櫻就是黃桃櫻,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出身,什麼姐姐。”
孟夏對那桃櫻自打認識就不對眼,所以也不知道這桃櫻姓什麼,這會兒聽這鄭靈瞬間就給換了兩個姓,本來愁腸滿結的她,在心裡又覺得挺可笑的:桃櫻從見着賀中珏真面目,就如飛蛾撲火般地中意上了,結果在長州,賀中珏沒當她是會事,到了這京州,要從這麼多鶯鶯燕燕中得到賀中珏的喜愛,怕比長州更加不易。
“這...”綠蕉面露難色,那鄭靈才又開始嚼着果子問,“王爺在長州的時日也不算短,還有四房,難不成哪一房都沒給王爺生個一男半女?”
孟夏心一沉,這鄭靈看上去潑辣張揚的,那心思居然不是不縝密的,第一就想到這樣的事,她的手不由得放在腹部,實在爲這個讓她糾結的小東西擔憂。
綠蕉又做沉思狀道:“倒真沒聽說哪房有喜過。”
鄭靈點點頭道:“這就好。”不過講完這話,她又意識到綠蕉也是賀中珏房裡的,立刻又換了口吻道,“本宮是說太可惜了,你們說來也有四房,居然就沒有一房爭氣的。”
綠蕉忙道:“娘娘,妹妹們都是些根基淺薄的主,爲王爺生兒育女那可是天大的福份,怕只有娘娘纔有這樣的福份。”
這句話顯然鄭靈愛聽,很含糊地嗯哈了一聲道:“本宮瞧着你也是個機靈的人,日後也知情識趣,本宮少不了你好處的。”
“多謝娘娘。”綠蕉欣喜地一福,鄭靈擺擺手道,“去吧,歇着去吧!”
綠蕉又福了一下,便樂孜孜地離開了涼亭。孟夏見那鄭靈起身看着綠蕉的背影,然後吩咐一聲“回了!”她的丫頭婆子立刻攙人的攙人,拿物件的拿物件,沒一會就走得個乾乾淨淨。
孟夏才扶着花燈走出來,重新上了軟轎,花燈小聲道:“夫人,眼下這些都不如您肚裡的孩子重要。”
孟夏眼一酸,真恨爲什麼肚裡就有這個小東西。
不管孟夏心裡如何,那轎伕卻是不急不慌,軟轎依舊是四平八穩地到了尋夏園,孟夏覺得腰痠,扶着花燈的手下了轎,剛喘了口氣,一擡頭就看見站在花牆邊上的賀中珏,雖然賀中珏靠着花牆,那靠法卻和逃難時偏就不同,不知道是衣着服飾的緣故,孟夏就覺得和逃難時不一樣。
孟夏收回目光,當沒看見,從花牆上開着的門走了進去。
大熱的天,孟夏帶着身子跪半個多時辰,可不是件輕鬆愉快的事,魯婆子一見她回,趕緊捧出家居衣裳。
孟夏換上家居的衣裳,穿上木履,才覺得舒服些,那每日爲她切脈的郎中就走了進來。
魯婆子忙堆着笑道:“夫人,許大夫來了。”
孟夏趕緊收回手道:“爲什麼讓大夫瞧,早上不是瞧過。”
“夫人出去這半晌,又坐了這會子轎子,老婆子不是不放心,就叫許大夫過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