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潔果然在浴室裡睡着了,保安打開門時,她正睡在浴缸的泡沫堆裡睡得正香,開門的那個保安是個小青年,看了一眼臉就紅了。門一開,以純就他們扯開,崔明澤負責送他們出門處理善後。
把以潔弄上牀上,兩人相對苦笑。
“她一直這樣嗎?”看着睡得正熟的某人,以純開口問。
崔明澤擠擠眼,“這些事一向有人打理,我不太清楚。”
以純點頭,“聽說現在的記者無孔不入,拍到是不是會很麻煩?”
崔明澤認真地看了看以純,才笑道:“沒你說的那麼恐怖,大家都要生活,哪有時間天天盯着你。再說,以潔現在最多算個新人,那些記者的鏡頭還不會落到她身上。” шшш ✿TTKΛN ✿c○
以純鬆了口氣,心想真是關心什麼什麼就亂,吐吐舌,笑道:“但她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以後還是要多看着點。”
“這你放心,遲瑞從不讓他旗下的人受一點氣。”
“我當然放心,但我總哆嗦一點,你別見怪就好。”
崔明澤連連揮手,“沒有沒有,像你們關係這麼好的姐妹已經不多了……當然不會見怪。”他輕輕一笑,撫着下巴道:“雖然你們一點也不像是姐妹。”
以純苦笑,“都這麼認爲的。我都不知道怎麼解釋了,不過我們真是姐妹,嫡親嫡親的那種。”
“明白啦。”崔明澤撫着頭嘆息,他心裡很疑惑所以總忍不住去問,問陸以潔還好,她最多給你個白眼,再狠一點就加附一句無聊,以純卻不一樣,一定得解釋……用那雙特亮的眼睛盯着你,讓他覺得問這個問題的人真是個…白癡,呃….雖然他不會承認。“早點休息吧,明天九點以潔要趕飛機。”
第二天以純醒時以潔已經離開了,她的手機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已經關機。看來以潔起來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早,在鬧鐘響之前,她就已將它取消了。
開機,套好衣服。正要去洗梳,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
“姐,你起來啦。我快要登機了。你再休息一會兒,會有人結帳的。”
“你怎麼不叫我?還把我鬧鐘關掉。”
以潔在那邊嘻嘻笑,“昨天你睡得太晚了,我醒來時你又睡得特別香甜,所以沒忍心叫你,沒關係啦,下次再來看你。”
以純只覺得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惆悵,這話以潔在電話裡說過無數次,但三年來,兩人也只見過這一次。下次見面什麼時候,難不成也要三年後,或者更長?
不由拉開窗簾,陽光小孩子一般一下子蹦到眼前,以純微微眯了眼,外面高樓大廈,即使站在這樣高的樓層,看到的也不過一線藍天。爲什麼那個時候,竟似逃一般地要到這種地方來?
擦了擦眼角,心想,這麼多年沒變的就是這哭吧,別人都說長睫毛的人才喜歡哭,偏偏到了自己這裡就換了個天地,以潔的睫毛纔是長的,以純還真沒見她哭過一次。不過偶爾哭一次,那才叫驚天動地。
不知道在外面這幾年,以潔這樣哭過沒有。
重新把窗簾關上,雖已快入秋,太陽還是竟猶未盡,北京的秋季本就短,像走過場一般,一溜煙兒也就沒了。其實家裡也一樣,只是冬季相對短些,春天總能看到桃李花開,然後就是看着就長起來的新綠,過後便是掛在上面的青青果實,以潔總最喜歡竹子,後山裡有幾株小小的竹子,上面都被她們擦得滑溜溜了,那是她們平時沒事翻筋斗弄的。
原本以爲最苦的日子,回頭想想,竟還是甜味佔多了。
以後,這樣的日子就不再有了。
上班和上學時,日子是最好打發的,坐幾個小時,就是中午了,再坐幾個小時,一天就過去了。
這一晃,又開學了。
大三的功課本就多,以純在學生處的工作依舊做着,于傑介紹的工作她也沒有辭,週末有空就去幫幫忙,她雖然接觸不到最實際的東西,但那主管待她也是真好,她不懂的地方同事也都盡心盡力的教,課堂上學到的東西,再到這裡的一比對,剎那間便鮮活起來。
于傑前兩個月一直出差,回來的那天,以純前天就拖韓欣請了假,早早就到了公司,哪知來得太早,公司裡一個人也沒有。以純便坐在自己平時辦公的地方,怔怔地發起呆來。
也不知自己發了多久傻,才聽得有人推門,以純擡頭去瞧,卻看到了陳薇,陳薇看到以純,明顯地怔了一下,卻不過片刻就笑道:“以純,這麼早?”
以純忙站起來,訕訕地笑道:“來早了。”又笑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陳薇揮揮手中的文件,笑道:“來給你們經理送文件,也來早了。”
以純咧嘴笑了,二個月沒見於傑,之間也沒有聯繫,便問,“于傑還好吧?”以純以前叫他學長,後來熟了便相互叫名字,反正也相差不過幾歲。
“不知道。”不知怎的,以純聽到裡面有些硬邦邦的咬牙切齒。
以純一怔,感覺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問,只是笑笑,問:“喝咖啡吧?”陳薇點頭。以純擡頭看看牆上的鐘,見快到上班時間了,便去開了飲水機的燒水鍵,又從櫃子裡拿了杯子和咖啡,一個一個倒了認真等水開。
這些都是做慣了的,她也喜歡做這些。她就是閒不下來的人,總想做些什麼。
開水一開,人也三三兩兩的來了,于傑進門時看到以純,還恍了一下神,等以純回過身來,才笑道:“我還以爲花眼了呢,今天不是週三麼?怎麼來了?”
以純把咖啡遞給他,“咦,你怎麼也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剛到,沒來得及跟你報告。”于傑接過咖啡,望了望周圍,問道:“小薇呢?怎麼不見她?”
以純也四處望,“對啊,剛還在呢,來得挺早的。可能去給經理送文件了吧。”
于傑抿了抿眉,“我去找找。”
以純還想說什麼,那人就直接消失了。
以純所在的公司比較大,有一棟獨立的寫字樓,以純又正好分在一樓,所以一進門就能瞧見,于傑拐進電梯,一會兒就不見了。
辦公室裡慢慢熱鬧起來,大家都沒想到以純週三會過來,要安排的事也安排到人,以純完全無所事事,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回學校了。
倒把剛上完第二節課回宿舍的韓欣給嚇了一跳,“你不是去上班了麼?這麼快就下班了?”
“不是。”以純懶懶道,“沒我什麼事,就回來了。”
“哦。”韓欣還想說什麼,以純的手機就響了,以純拿起,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頭便先笑了,“以純,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中午一起吃飯吧。”
以純閒閒地在身上寫字,“好啊,在哪裡?”
于傑眯了眼,“我來接你。”
以純本來說好,但嘴巴剛張開,就想起陳薇有些鐵青的臉,便轉了話頭,帶着笑意問道:“怎麼一回來就請我吃飯,陳薇呢?”
那頭沉默了一小下下,才嘆氣道:“她有點小誤會,回頭就好了。”
哦,以純想,難怪今天陳薇臉色不好。“那好吧,到了給我電話,我得打扮打扮。”
于傑在那頭啐道:“你還怕天下不夠亂啊,打扮也就那樣了,還能扮個白雪公主出來?”
以純嘿嘿直笑,“那我就把自己打扮成白雪公主……韓欣,你的美**呢,借我……”
于傑忍無可忍,啪的一聲就將電話掛了。以純扶着腰直笑,韓欣問你怎麼了,中邪啦?以純說是啊是啊,附上身的那個鬼想做白雪公主,正虎視眈眈地瞧着你新買的美白護膚品呢。
韓欣冷冷哼了好幾聲,才深呼吸一口道:“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以純眯眯眼,抿嘴不說話。
韓欣也懶得理她,自從周晉走後,她便如此,一會兒瘋得讓人恨不得打她一頓,一會兒又安靜得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表面上一切如常,上課上班都能井井有條,韓欣卻知,有什麼不一樣了。
至於哪裡,她一時也說不好。
她原本以爲,陸以純即使是喜歡某個人,也並不會表現得那樣明顯,像她對陸與名,平日裡彷彿沒有那個人,只有將那個人搬到檯面時,她才覺得難過或者高興,纔會在臉上露出一點點的顏色讓人分辨,但嘴上卻總說萬事求仁得仁,我求不到也怪不得別人。
她的心事,別人萬分之一也猜不着,但從臉色上看,卻又一目瞭然。
韓欣瞧了她一會兒,只覺得腦袋很累,便也不瞧了。想着崔超還在圖書館等自己呢,忙拿了書,匆匆就朝圖書館跑。
十一點接到周晉的電話,他大概剛起牀,聲音裡還夾着一些迷糊,以純卻不知怎的,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書桌,在深紅色的書桌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清澈的小點。
周晉被以純的一聲抽泣嚇得所僅有的一點迷糊也沒了,低沉着聲音問:“怎麼了?以純,發生什麼了嗎?”
以純搖了搖頭,心想哪有什麼,只是無事找事哭着玩。
周晉見她不說話,又道:“到底是怎麼了?”聲音裡夾雜着許多不耐煩了。
以純的心一凜,一陣寒氣衝上來,也不知怎麼就覺得難過,眼淚更是止不住,不停地往下流,無論周晉怎麼問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就是想哭,再沒別的。
周晉又問了幾句,以純還是不說,他見問不出來,便掛了電話,說下午再打來。以純怔怔瞧着電話,心中如被車輾過一樣難受。
中午和于傑吃飯,也是沒精打采的。于傑調侃她,她也沒半點反應。
于傑沒法,急急結了帳,正要出門,叫聽一人在後面喚道:“阿杰?”
于傑的身子一僵,笑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扯出一絲笑,道:“蔓琳,你也來吃飯?”
任蔓琳的眼睛放在以純身上,以純心思不在這裡,被人看了半天也沒有什麼反應,倒是任蔓琳,看了會兒,就笑着問于傑,“這才第二天呢,怎麼又換人了,昨天那個小個子女生呢?”
于傑的臉色一白,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也渙散了,只擰成一個半成的姿態,正要說話,卻見一人從後來趕了上來,拉着任蔓琳的手,“蔓琳,走也不說一聲,這麼急要做什麼?”
任蔓琳反手去握那人的手,笑道:“寧恆儉,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于傑,這個……哦對了,于傑,你不介紹一下你身邊的小女友?”她挑挑眉,一幅看好戲的樣子。
于傑的臉色卻回覆正常了,淡然笑笑,“陸以純,我學妹。”說着,扯了扯以純的衣裳。以純回過神,也笑道:“你好。”
任蔓琳笑了笑,也朝以純點點頭,“于傑,你的眼光越來越好了,昨天那個雖然長得不錯,卻還是太矮了。這個就不錯。”
以純一臉不解。于傑皺眉,冷着臉道:“以純是有男朋友的人,你這樣說讓人很難堪。任蔓琳,你以前不會這樣的,到國外渡了幾層金,學會挖苦人了?”
任蔓琳的臉色變了幾變,看以純的眼神也帶着幾分愧疚,但在聽到于傑後面那句話後,臉色變得鐵青,怔了怔,最後咬牙道:“我一直都是這樣,虧了你現在纔看清,不是更好,反正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于傑冷哼一聲,不再理她,拉了以純就走。
兩人走了一路,連車也沒取。一直走到無人之處,于傑才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抱頭髮呆。以純坐在他旁邊,也不說話。
其實和以前的事合計起來一起,以純已經知道了個七七八八。只是大概于傑也想不到,任蔓琳竟然還會回來。
如果以純沒有猜錯,當年,她應該是舉家遷往國外的。
果然,于傑抱着頭悶聲道:“我以爲她不會再回來。”
以純嗯了一聲,天高氣爽,太陽照到她腳邊,但頭上有樹,陽光卻任性也照不進來,以純不由帶着幾分得意。但一看到于傑,心情又沉下幾分。
“那她又爲什麼回來?”以純問。
“我哪知道,我要知道也就不會這麼不知所措了。”
“你不會問問她?”
于傑搖頭,“有些事情,你不去碰它還能維持原樣,但若是不識時務地去碰,結果一定不是我們能承受的。
“那你就情願這麼不明不白?”
“沒辦法。”于傑擡頭,眼神一派清明,“我有小薇了,我們約好聖誕就成婚。”
“昨天,陳薇遇到她了?”以純問。
“嗯,昨天蔓琳去找我,小薇也在。”
難怪,今天陳薇的臉色那麼差。
笑了笑,以純問,“那你心裡,向着誰多一點?”
于傑看着她,似笑非笑,好一會兒才道:“以純,你總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到了我這個年紀,哪裡還只能談心裡的感覺。對我來說,責任纔是最重要的。不管我曾經多喜歡蔓琳,她都是過去式了,我的責任,現在是小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