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醬肉包子，她向醬肉包子表了白。醬肉包子瞅了她半晌，邪邪一笑：“我怎麼可能喜歡上狗肉火鍋。”
然後她怒了，從身後提了把不鏽鋼菜刀出來，說：“事到如今，雖然我做不成醬肉包子，但我可以做成鮮肉包子！”說完一刀便卸了自己的腦袋。
腦袋骨碌碌的滾到地上，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手將自己肢解了，然後剁成肉沫，包進了包子皮裡。
這時，醬肉包子又走過來，看着那堆鮮肉包冷冷一笑：“你現在連狗肉火鍋也不是了，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點點被這個夢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沉得像鉛一樣。怎麼用力也睜不開。
此時她聽到兩個人的對話。
“主子，這次箭頭上沒抹毒，照往常看，這傷不出十日便會痊癒。”
“唔，她怎麼樣？”
“傷口不深，但傷的面積大。左臂、肩、背幾乎被刮掉了層皮。洛點……洛姑娘體弱氣虛，氣血本就不足，現在失血過多……方纔又發起熱來。若是拖下去，恐怕不好處理。”
“嗯。”楊曦沉呤着，沒有說話。隔了好久才道，“這些天的護衛是誰在負責？”
“呃，是屬下。”
“回去到山大王那裡去侍寢。”楊曦的聲音冷冷的，難得沒聽出半分笑意，“不用出來了。”
“……是。”
點點聽了一會兒，沒聽出個所以然來，腦袋一暈，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間她感覺有人在用涼水幫她擦着臉。過了一會兒又擦了她的手，先擦了右手，又擦左手。可是那人的動作卻在擦到她左臂的時候停住了。
此時已到了夏初，天氣有些熱。那捏住她左臂的手帶了些灼熱的溫度，點點不舒服的皺了皺眉頭，睜開了眼。
最先看見的便是一片灰色的石壁，偶爾能聽到水滴答滴答的聲音，想來是在一個溶洞裡。點點微微動了動腦袋，後頸拉扯出一陣疼痛
。轉動瞳孔，將幫她擦身的那人的身影印入腦海。
楊曦。
他沒事。
一直警惕性十足的楊曦今天卻沒察覺到點點的動作，他只盯着點點的手臂，向來妖異邪魅的目光此時顯得有些呆滯。額前幾縷髮絲垂了下來，令他在些許頹敗中更顯魅惑。
“曦曦。”出口的聲音將點點自己都嚇了一跳，乾澀沙啞，就像是一個老婆婆在叫魂。
楊曦怔了一下，下意識的望向點點，眸裡的滯然還未來得及退去。
“咳……我們怎麼在這裡？”點點被楊曦盯得有點不好意思，想找個話題。她清了清嗓子，沒想到聲音還是一樣的難聽。
“唔……”楊曦眸光一閃，眼裡的怔然隱去。他彎了彎眉眼，笑道，“點點可醒了。”
點點覺得，也許是大難之後某曦的腦子有點不靈敏，所以答的話和她問的問題完全沾不上關係。但是，點點是體貼的點點，所以她也不甚在意。
“嗯，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覺得精神很好。所以就醒了。”
聽了這話，楊曦沉默，眉頭微皺，表情是難得的凝重。他不動聲色的扣住點點的手腕，替她枕起脈來。
脈象依舊虛弱，怎會突然精神好了，莫不是迴光返照……
“曦曦，你背上的傷怎麼樣？”
“無礙。”
“嗯，那你屬下都還有點本事。又會功夫又會看病的。”楊曦的眼眸深了深，近乎是條件反射的起了戒備，而後點點又道，“在睡夢裡迷迷糊糊的聽到，我還以爲是做夢呢。他們人呢？”
肩膀微微放鬆，楊曦聲音稍冷了點“不知道，興許是知道自己辦事不利，全都以死謝罪了吧。”
“哦。”也許是有點累，點點又閉上眼。楊曦以爲她又犯了困，剛起身要離開，點點手指一動，抓住了楊曦的手腕。
溶洞裡安靜了半晌。
點點道：“好久沒有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了。這樣，好像又回到了朔京城郊的那個小破茅屋裡。好安靜啊。”
楊曦任點點將他的
手拉着，心裡隱隱概括出那個破木屋的樣子——永遠也掩不緊的柴扉，永遠關不嚴實的大門，小院子裡那棵要死不活的桃花樹，還有樹下，點點用要死不活的桃花釀的難以入喉的桃花酒。
但是，在那裡卻住得很安心。
“那天，你被木大俠扛回來的那晚，我做了好多菜……從早上做到晚上，我在門口一直等，然後等得睡着了。那天的菜你沒吃到，其實，我很傷心。”
楊曦怔了怔，壓抑了呼吸。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時他的表情帶着怎樣的柔和，而他脣角的笑又柔和得那樣真實：
“嗯，抱歉。”
“跳入河裡的時候，我其實很害怕。河水很急，一下便將我們衝跑了，我完全找不到方向，只有死死抱住你，任河水將我們沖走。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和浮萍一樣卑微。”
“嗯，抱歉。”
“河水又很冷，冷得我直打哆嗦……”
“抱歉。”
“可是曦曦。”點點聲音漸弱，“你很溫暖，抱着你，我覺得很溫暖。”
楊曦失神的望着點點闔上的雙眼，此時，她的呼吸已經相當孱弱。就這樣愣愣的看了她許久，楊曦啞聲道：
“洛點點，你爲何能做到如此地步？”
點點沒答他的話，她嘴脣在輕輕蠕動，似在說些什麼，但是楊曦卻聽不真切，只隱隱約約聽清了最後那句，她說：
“……我想對你好。”
我想對你好。
沒有多餘的原因，就是我想對你好。
楊曦閉了閉眼，忽然想起在河裡的時候。他那時已經近乎昏迷。神識也迷糊起來，腦海裡有很多東西轉瞬而過。像流光，他怎麼也抓不住。
只有一個女子緊緊抱住他。與他依偎在一起。彼時，他忘了身後的箭雨追殺，忘了前方的暗流涌動。忘了身份地位，忘了十幽教，忘了江湖，忘了長久以來的夙願。
只有生或死，還有洛點點。
“爲了別人居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洛點點你真的可以再蠢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