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下午,我開車去市郊那邊一個香料供應商那裡去查看下丁香精油,並確定價格和採購量。本來這是採購部負責花香香精的某個經理的工作,但他臨時生病了需要我頂一下。
這家廠已經跟蕙蘭合作了好多年的,實力雄厚,主要擅長提煉花香類香精油,基本上我們有20%的花香香料都是從這裡進貨,算是他們的大客戶了。
負責對接的人羅總帶我去看了下它們最新生產的一批丁香精油。調香上的高強度的學習,使我的鼻子靈敏了許多,稍稍聞了一下,就能辨別出真僞。這批丁香油,還是算比較優質的,純天然的萃取,非常濃郁的紫丁香香味,沒有含酒精和其他的化學成分,純度高,滲透力強……總之,我比較滿意,當即就決定跟對方談談價格。因爲以前沒在這裡採購過丁香類的,還需要重新協商。
正聊的起勁的時候,某助理進來說道,“羅總,梵薇的馮總來了。”
隨之,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門口就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我幾乎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馮績寬!
“啊呀,馮總來啦,歡迎歡迎,”那個羅總暫時停下和我的談話,起身去低頭哈腰的招呼馮績寬,笑着和他握手,“請坐請坐。”然後用眼神示意秘書端茶倒水趕緊的。
“喲,怎麼,有客人在啊?”馮績寬看到我,微微愣了下,不知有沒有認出我,只是對羅總笑道,“那我還是先去外面的休息室坐一下,你們繼續聊。”
“哦,不用不用!”羅總繼續低頭哈腰的諂媚道,“我這裡的事已經談的差不多了,馮總不用等。”說完,他對我有點抱歉的、小聲的說,“許小姐,這樣吧,咱們下次再約時間談訂貨價格的事兒,你看我現在有‘貴賓’要招待,梵薇的總裁啊,還望理解下!”
我聽到羅總這話,立刻就變臉了,幾乎都沒怎麼思考就脫口而出,“羅總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他是你要接待的客人,難道我就不是嗎?凡事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你跟我談到一般就要去招呼別人,意思是我們蕙蘭對你們公司來說就不重要對嗎?”真被這個羅總的情商給震裂了,就算我的級別不夠高,至少我還是代表蕙蘭來的吧,蕙蘭可是這個廠家的大客戶,每年購買它那麼多的香精香料,是可以輕易得罪的起嗎?
那個馮績寬雙手插在西服褲兜裡,脣邊始終帶着一個柔和的笑意,從頭到外的開始打量我。
“這……”羅總覺得挺尷尬,他又解釋說,“沒辦法啊,這是梵薇的總裁,馮總,我跟他約好的時間——”
“這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我得理不饒人的說,“你沒協調好時間,憑什麼要我來爲你的錯誤買單?我開車不要油費嗎?堵車不浪費時間嗎?我放下手頭一大堆的工作來找你談丁香香精的採購,結果你半半途而廢要我重新約時間,敢情,還要我們蕙蘭來將就你公司的安排嗎?你們就是以這種態度對付老客戶的?”
羅總被我劈頭蓋臉說的窘迫不堪時,馮績寬走到面前來,挑眉瞅了我一眼,就對那個羅總說,“這樣吧,我只花1分鐘跟你談,完了以後你跟這位小姐再繼續。”
“1分鐘?”羅總怔住。
馮績寬直接就問,“聽說你們最新的那批紫丁香精油已經生產出來了,我這次主要來問問,梵薇大概採購50千克,均價是多少?”
暈死,怎麼他堂堂一個總裁來這裡採購香精,況且還都是丁香。
“這個……”羅總作爲難狀,“我還真不好回答你啊馮總,要不咱們坐下來仔細的聊一聊?”對啊,我這個大活人還在這兒呢,誰敢當面談價格啊?這馮總還真有奇葩的潛質。
“你們現在有多少存貨?”馮績寬又問。
“有大概30公斤,不過馮總如果下了訂單,我們會在最快的時間生產出來,保證讓您滿意,呵呵!以我們公司的生產設備和技術,這個不是問題。”
我忍無可忍的插進來,“羅總,你這裡才30公斤的存貨,怎麼同時賣給蕙蘭和梵薇?哪裡忙得過來?反正,我們蕙蘭這邊要的比較急,而且也需要四五十公斤的貨,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這……”他又支支吾吾了,面對兩邊的責難,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不得罪梵薇。他抱歉的對我說,“不好意思啊,許小姐,那個,由於馮總這邊是很早就來考察過的,所以我也無能爲力,你看下個月行不行?”
行你妹啊。我在心裡罵了一句,就黑着臉甩出一句,“好,隨便你吧,反正以後蕙蘭有必要慎重考慮跟你們後續的合作。”
說完,瞟了眼馮績寬,他依然帶着笑意盯着我……我不多作停留,轉身就走了。
剛走到樓下上了自己的車,還沒啓動的,聽到有人在敲我的車窗玻璃,我擡頭看,竟然還是馮績寬,不知道他想幹嘛。
“小姐,關於丁香香精的事兒,我願意再跟你交流一下。”
“……”我愣住,“我們倆有什麼好交流的?”
“開一下車門。”他說,眼裡眉間都是笑。
鑑於對他身份的知曉,我也沒想那麼多,就真的打開了車門,然而沒想到他就這麼鑽進我車子的副駕駛上,關上車門。
“你好啊,丁香小姐?”他說。
“你叫我什麼?”
“見過幾次面了,你好像從未告訴過我,你的名字,我只能找個代號來稱呼你,正好用丁香還不錯。”
“暈。”我正了正身子,“那隨你怎麼叫吧?你想在哪裡談?”
“正好是吃晚飯的時候了,去一家餐廳吧,你開車,我帶路。”
雖然心裡挺疑惑,但又考慮到他是梵薇總裁的這個身份,我還真沒必要擔心被他賣了,況且現在是我在開車……
進入市區的一家西餐廳。
有個經理模樣的人,走來對馮績寬低語了幾句什麼,就退開了。然後,侍者走了過來,恭敬而熟稔的和馮績寬打招呼,顯然,馮績寬是這兒的常客。
他看看我,“願意嘗試喝一點酒嗎?爲了慶祝你的勝利。”
“我的勝利?”我迷惑的問,剛纔才被那個羅總氣得頭頂冒煙,這句話對我像是一個諷刺。
“我的意思,剛纔你要採購的那批丁香香精,我讓給你了!”
“啊?”我忍不住微笑了,覺得這人挺有意思,一個總裁,架子還沒有周聞笛大。
他對侍者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又看着我,“這兒是西餐,吃得來嗎?”
我點頭。
“要吃什麼?”
我點了一客“黑胡椒牛排”,他點了魚和沙拉。侍者走開了。我不住的東張西望,馮績寬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半晌,他才問,“喜歡這兒嗎?”
“還可以吧,”我直視他,“你一定常來。”
他點點頭,笑笑。輕描淡寫的說,“因爲我是這兒的老闆。”
我驚跳,瞪着他,不敢相信。
“怎麼?”他笑着問,“很希奇嗎?”
我不信任的張大了眼睛。他對我微笑,聳了聳肩,“我不是龍,也不是鳳,只是個平凡的商人。”
“噢,”我重新打量他,像看一個怪物,說道,“我真沒有辦法把你和餐廳聯想在一起。”
“看來,這破壞了你對我的想象?”他銳利的望着我。
我在他的眼光下無法遁形,我也不想遁形。
他再對我笑笑,說,“酒來了。”侍者推了一個車子過來,像電影中常見的一樣,一個裝滿冰塊的木桶裡,放着一個精緻的酒瓶,兩個高腳的玻璃杯被安置在我們面前,侍者拿起瓶子,那誇張的開瓶聲和那涌出瓶口的泡沫使我驚愕,我望着馮績寬問--
“這是香檳吧?”
“是的,”他依然微笑着,“爲了慶祝你的‘勝利’。”
酒杯注滿了,侍者退開了。
“要喝酒啊?”我有點猶豫。
他笑吟吟的,“香檳不會使你醉倒,這和汽水差不了多少。”他對我舉了舉杯子,“來,祝福你!”
我端起杯子,“祝福我什麼?”
他說,眼光深邃,“讓我祝福你永遠快樂吧,要知道,人生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快樂纔是最珍貴的。”
“連金錢都是假的嗎?”我又刁難。
“當金錢買到快樂的時候,它的價值就發揮了。”
“你的金錢買到過快樂嗎?”
“有時是的。”
“什麼時候?”
“例如現在。”
我皺眉。他很快的說,“不要太敏感,丁香小姐。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談談話,喝一杯好酒,享受片刻的閒暇,這些,你都需要金錢來買。”
我似懂非懂,只能皺眉,他爽然一笑,說,“別爲這些理論傷腦筋,你還太年輕,將來你會懂的。現在,喝酒吧,好嗎?”
我舉起杯子,大大的喝了一口,差點嗆住了,酒味酸酸的,我舔了舔嘴脣。“說實話,這並不太好喝。”
他又笑了,放下杯子,抽了一口煙。
“等你喝習慣了,你會喜歡的。”
我看着他。“你又抽菸又喝酒的嗎?”
“是的,”他揚了揚眉毛,“我有很多壞習慣。”
“你太太能忍受這些壞習慣嗎?”
他震動了一下,一截菸灰落了下來。
“誰和你談過我有太太?”他問。
“沒有人。”
“那麼,你怎麼知道我有老婆?”
“……”我故意笑而不答。
他凝視着我,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只是不住的噴着煙霧,那煙霧把他的臉籠罩着,使他看來神秘而莫測。在他的沉默下,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於是,我就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那香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