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爲太過於悲痛,還是因爲太過於執著,青九最後殘存的神識就好似奔涌而出的火山,金光萬丈地將整個雲夢澤籠罩起來,就好像火山的熊熊烈火燃燒將雲夢澤燃燒在其中。
青九緩緩起身,烏亮墨黑的長髮往上飛舞,幾縷青絲遮住她的視線。她身上那襲月白色的衣裙飛揚飄逸,長袖衣帶好似柔霞鋪染天邊。但見,青九清秀的蛾眉間浮現出一朵嫣紅的,栩栩如生的鳳羽花,鳳羽花綻放出溫暖幽柔的光芒來,青九細長的美目輕輕一凝,絕美精緻的容顏上是素淨和明豔相到好處的交融。
突然,青九身後雪白冰清的九尾如流雲穿梭天際,又如欣欣向榮之木圍攏着她的身體向四周伸去。眼見神之魄就要再次沉滅在澤水中的時候,青九馳身飛去似乎要抓住神之魄。然而,神之魄是軒轅雋離上神封存的意識,是何等神威的神物,即便是天界的帝君也是無法輕易獲取。
青九眉目微微一蹙,她瞥了一眼自己的玉臂,只覺得好似映照在水中的幻影,變得輕渺模糊。然而,青九的眼眸卻是無怨無悔的堅定,她忍着魂魄搖搖欲墜的痛苦繼續朝神之魄馳去,潛入澤水深處的時候,青九隻覺得似乎又回到四海水那樣可怕的地方。可縱然再怕,她卻可以靠近曄淵,那麼就是這樣的可怕也變得快樂了。青九,果真是瘋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青九悠悠轉醒的時候,她已然身在了初來雲夢澤的岸邊,眼前是波濤洶涌的澤水,耳邊卻聽不到任何一絲聲響。青九伸開雙手,哪裡有神之魄的影子?正當她感到絕望的時候,突然體內慢慢涌起一股暖意,似乎是一股本是強大,卻刻意溫柔下來的氣息緩緩地遊走在她的四肢百脈間。
青九驚愣和歡喜交加,難道她真的獲取到了神之魄?如今,她只想快點回到梵音鏡,問問師父到底該如何用神之魄找到曄淵?
青九祭出流螢玄綾,正要躍飛上去的時候,只聽一道熟悉的聲音驚疑不定地說道:“你,你是小九?”青九再次一愣,急忙回眸轉身,但見白猛梧一襲深藍色華貴衣袍着身,墨黑烏亮的長髮上束着黃金鏤空鎏金冠,濃眉大眼,英挺鼻翼,涼薄嘴脣,身上透着霸氣的王者之範,已然不是當初那大大咧咧不修邊幅的小白了。
“小白,能見到你真好。”青九的眼眶泛着微微的淚光,她怎能不高興,對於小白的愧疚,她終於可以如釋重負了。
白猛梧心裡一酸,卻咧嘴一笑,說道:“你不會以爲老子死了吧?”青九噗哧一笑,似乎眼前又是當初那個白猛梧了。然而,青九看得出,如今他變了,眼底明明再沒有當初的快樂狂傲,卻是一層濃濃的,揮之不去的悲傷。她不知道,這幾百年來,他身上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才使那麼大咧咧的一個人變得如今這般?
白猛梧看了青九一眼,臉上浮現出疲倦之意,眼底卻是溫暖的神情,他輕輕拍了拍青九的肩膀,笑說道:“你如今倒真是出落成天仙一樣美了。”話音未落,只覺得從青九體內傳來一股特別的氣息,白猛梧眸光一沉,問道:“小九,你怎麼來這裡了?”
青九嘴角輕輕一揚,並未打算瞞着小白,一字一句說道:“我來雲夢澤找神之魄。”白猛梧臉上是複雜難表的神情,只見他眉目緊緊皺着,沉默片刻後,他緩緩吐出幾個字:“老子也是來這裡找神之魄的。”
青九驚愕擡眸,卻不知道說些什麼話?稍頃,只聽白猛梧一笑,無奈地說道:“就算不能救默兮,老子也要替她報仇。”
青九不解,只是看着白猛梧喃喃重複道:“默兮?”白猛梧眼底的冷厲和狂怒漸漸平息了,轉而是深深的悲傷,只見他緩緩舉起右手,但見他右掌上方懸浮着一把失去光澤的淡藍色油紙傘。
“默兮是我的妻子。”良久後,白猛梧輕輕地說出這句話,眼底是憂傷的溫柔。青九低垂下眼瞼,只覺得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的心裡爲什麼總充滿了沉重的悲傷?須臾,青九輕聲問道:“默兮定然是個美麗特別的女子吧?”
“嗯,那次我救了她,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神色坦然安靜,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上寫字。她的指尖很冰涼,可是她看着我的眼眸每時每刻都那麼安靜,我看不出她對我的感情,可是卻莫名覺得安心。我以爲,她就是啞女,後來我知道了,她不是,她的身份確實很特別。”白猛梧自嘲一笑,目光移到了那廣闊無邊的雲夢澤水面上。
青九擡眸看着白猛梧,等待着他繼續接口述說。
“她是蚩尤之後,也就是魔尊之女。只是,幸好她直到最後一刻還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不知道蚩尤爲了復仇早就以身祭魔,如今正是三界所要誅殺的魔尊亡皇。默兮爲了救我,犧牲,犧牲了自己,魂魄散盡,永生永世不得輪迴重生。”
白猛梧的聲音含着一絲哽咽,青九明白他心中的痛苦,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白猛梧的手臂,輕聲說道:“小白,默兮如此待你,定然是希望你好好的。放心,我找到了神之魄,一定會有辦法的。”
白猛梧吃驚,他的手微微顫抖,激動又感激地說道:“真的嗎?我的默兮還會回,回來嗎?”青九把握不大,可是終究不忍說白,於是避開白猛梧的目光,點頭說道:“會。”
須臾,白猛梧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眼前的他已然恢復了王者之範,但見他一手負在背後,看着青九問道:“小九,你和冰塊臉怎麼樣了?”青九轉身,靜默地看着雲夢澤,似乎陷入了以往的回憶中,良久後才輕語道:“我不知道。可是,我一定要找到他,或許,或許我和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白猛梧聽不明白青九的意思,然而聽她語氣盡顯黯然,也便不忍繼續詢問。稍頃,只聽他故作輕鬆地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青九明麗的眼眸一頓,神色微微顯出匆忙之色,接口說道:“我要去找我師父。”見白猛梧又是疑惑的表情,青九來不及解釋,反口問道:“小白,那你怎麼打算?”
白猛梧苦笑一聲,沉穩說道:“我已經繼承了父王的王位,如今正是白虎之王。呵呵,自然身後得帶着一幫衆臣了,再不像以前,想去哪裡便去哪裡?想怎麼說話便怎麼說話?如今,我的一言一行都得要有分寸,走一步要琢磨十步才行。”
青九亦是無奈一笑,心道:此前總覺得以小白的性子,定然是樂逍遙不管不顧的。沒想到,倒真是爲了他的默兮不管不顧了。到底愛一個人,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啊?片刻後,青九輕快一笑,學着白猛梧的故作輕鬆,笑說道:“白白扔給你一大幫伺候聽遣的臣子,你還不樂意了?”
兩人對視一笑,有那麼一刻好像又回到了青丘山的那段日子,互損卻肝膽相照。笑着笑着,只覺得心間越發沉重,只聽白猛梧嚮往地說道:“何時我們纔可以再去青丘看看?”青九臉上的笑轉爲憂傷的笑,她點點頭,說道:“總會去的吧。”
半空中的流螢玄綾慢慢地挨近青九,示意她趕快上來,它可等得不耐煩了。白猛梧見狀,笑說道:“這麼久了,它倒真是不該稟性啊。呵呵,小九,照顧好自己,去吧。”
青九點點頭,躍上流螢玄綾,再看一眼白猛梧,而後化成流光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