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一根地掰開越王抓住她的肩膀的手,她走到窗前,如同越王剛剛一樣,伸手推開了窗戶,任由冬日夜裡的寒風吹拂着她的額頭:“爹爹,當年奶奶和嫡母是怎麼對孃親的,你真的不知道嗎?即便是你一直都站在孃親的這一邊,可奶奶和嫡母給與孃親的傷痛,並不能因此就被撫平,否則的話,她又怎麼會年紀輕輕便鬱鬱而終?”
越王說不出話來,這輩子他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廣越國的皇帝和所有百姓,卻唯獨負了一個女人。
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然而在他的生命裡卻出了太多的意外。從柳氏起,他在程老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下有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妾。
每一次,那個溫婉的女人都會淡淡一笑,對於他的愧疚,她每次都會反過來安慰。
長此以往,他居然就習慣了她的賢良,也漸漸忘了她也會傷心難過。
良久沒有得到越王的回覆,程洛音繼續道:“爹爹,我不怪你,但是對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親手策劃並且成功爬上你的牀的女人,那個三番四次挑撥奶奶和孃親之間的關係的女人,那個在你出征以後,延遲了我的醫治而導致我癡傻了十一年的女人,我沒有辦法不恨!”
“可……”
越王還想說話,程洛音卻冷冷打斷了她:“別說什麼她是我的嫡母,爹爹,不要將你對她的愧疚加諸到我的身上!她對我從來都沒有恩情!”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閃爍着堅定的冷光,程洛音一字一頓道:“爹爹你只看到了你對那個女人的愧疚,覺得剝奪她的第一次,便是奪了她一生的幸福,你可想過孃親?就是因爲你的愧疚,孃親纔會一再隱忍!”
從袖子裡扔出了一封泛黃的信紙,程洛音指着那飄飄揚揚着,半晌才掉落到地上的信紙,眼眸深沉:“當年趙姨娘出事的時候,孃親早已洞悉了事情的始末!她有證據,可以輕而易舉地絆倒柳氏,除去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但就是因爲你的愧疚,因爲奶奶對柳氏的依賴,她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越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俯身撿起地上的信紙,他的目光在接觸到紙上所寫的內容後,猛然一縮:“清兒!”
“覺得不可思議是吧?這些都是孃親所蒐集到的證據,以她的身份,甚至不必經過京兆府,有了這些證據,她大可以直接將柳氏繩之以法,但爲了你們,也爲了曾經的姐妹之情,她忍了下來!可是,她得到了什麼?含恨而終!”
說起這些,程洛音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眼眸變的通紅:“如果今日爹爹你想要爲柳氏討公道的話,大可以去京兆府告我!”
眸光變的冰冷,她粉紅的脣瓣勾勒出嘲諷的弧度:“不過,我一沒犯法,二沒藏污納垢,不過就是把當年趙姨娘冤死的事實公諸天下而已!就算爹爹你告到京兆府去,我想周大人也不會判我的罪。”
說完,她徑直朝着門口走去。
“音兒!”
目送着程洛音漸行漸遠的背影,越王死死握着手中的信紙,喃喃自語:“我怎麼會去告你,又怎麼會怪你,這一切都怪我自己啊!”
他是一個合格的元帥,卻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王鵬海從門外走進房間,看着越王痛苦的背影,他嘆了口氣:“王爺,我想三小姐是誤會你的意思了,等三小姐想清楚了,她的氣就會消了。”
聞言,越王仰頭看向蒼茫的夜空:“會嗎?她的心中一直藏着恨,她會原諒我嗎?”
感受到手中信紙的觸感,他眸子一動,不確定地問道:“這些年柳氏的手段,你們都看在眼裡?”
王鵬海一愣,垂下頭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知道他心存顧慮,越王重重嘆了口氣,淡淡道:“說吧,本王不會生氣的。”
“這……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我們只是您的屬下,對於您的家事,我們也不便插口啊!”
看似與問題無關的話,卻實實在在地解決了越王心裡的疑惑。
果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些年柳氏的手段,他竟然沒有看出來!
“罷了罷了,小孩子哪有不鬧脾氣的,先由着她去吧,等她消了氣再說。”
這一夜,越王府內不太安寧,同樣的,郡王府的新房內也是一派狼藉的景象。
龔子楠面無表情地從牀上起身,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看也不看牀上的人,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出了房間。
程洛沁無力地趴伏在牀上,身下斑駁的痕跡裡還殘留着絲絲血跡。她原本白皙的脊背上此時青一片紫一片,看上去恐怖極了。
哭花了妝容,叫啞了嗓子,直到龔子楠抽身離開,她才總算是從無邊無際的痛苦中活了過來。
死死咬着已經被咬出血的下脣,她眸光冰冷冰冷,絕望中包裹着鋪天蓋地的恨意:“龔子楠,你這個禽獸!程洛音,我會遭受今日之辱,全都是你害的!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啊!”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映入房間裡,程洛音緩緩睜開了眼睛。
陽光明媚,她緩緩起身,梳妝完畢。
她打開衣櫃,指尖劃過樣式各異的衣服,最終選定了一件大紅色的長裙,顯眼的紅色,炙熱如火,又紅的似血。
她很少穿如此鮮豔的紅色,在大紅衣衫的映襯下,更顯的她膚白如雪,眼眸清澈。
“小姐你這是……”
聽到房間裡的動靜,如花進了屋,看到程洛音如此妖豔的打扮,頓時嚇了一跳。
“去看看嫡母。”
程洛音淺淺一笑,眼眸生波。
如花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樣紅衣鮮豔的小姐,有種說不出的妖媚。
“那,我陪着小姐一起去吧!”
如花放下手裡的東西,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塵土,有些不放心的皺眉。
今天的小姐實在是太奇怪了,她得小心點兒,千萬不能讓小姐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