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霜寒風大,白天化的雪,沒幾個時辰便成了冰,家家戶戶的屋檐下,掛滿了冰尖。
圍在劉家附近的官差,發現中了對方調虎離山之計時,立馬前往縣衙稟告了歐陽。
歐陽打着哈欠趕來,就聽到劉家院子裡,傳來大氣磅礴的琴聲,仔細一聽,又在磅礴的音調中,聽出彈琴之人想要宣泄的灑脫。
這曲調,他從沒聽過,乍然一聽,便深深的被吸引住,果然,劉家丫頭深藏不露!這一手琴藝,連他,都要甘拜下風。
嗚咽的北風裡,書房中的劉玲,沒有點燈,也沒有燒炭,她靜靜的坐在琴桌前,手指快速的撫過琴絃,彈的是那首《笑紅塵》。
她並不想張揚什麼,只是情難自控,感嘆這人活的太久,記憶太多,就像一種無形的包袱,壓的她喘不過氣,也無處可逃,就像劉寶說的,何時才能過平安日子?
紅脣輕啓,她輕輕唱道:“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只想無所擾,換得半世逍遙,醒時對人笑,夢中全忘掉,嘆天黑得太早,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飄搖。”
站在劉家對門屋頂的歐陽,仔細聽着她又彈又唱,似想悠然自得,又透着一股肆意灑脫的情懷,像是佈滿蒼桑之人,想褪下華衣,一洗鉛華,只是這談何容易?
“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瞭,一身驕傲。歌在唱舞在跳,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
這曲調和她低聲配唱,聽的歐陽心中慟動,這曲,這歌,在他心中,堪稱絕響,他喜歡,他真的很喜歡。
“真是越看越順眼了,心性了得啊,還好她沒有什麼意外,否則,你們項上的人頭就要不保了。”歐陽把玩着寬戒,笑意呤呤的說道。
跟在歐陽身邊的張嚴,忍不住的問:“大人,這女子,真有這樣重要?”
歐陽怪笑了兩聲:“你們追隨葉霄已有多年了吧?”
“是,算上今年,已有五年。”張嚴掐了掐手指,不明就理。
“那你們何曾見過,他親自出手救女子?”歐陽意味深長的瞥了眼張嚴。
張嚴怔忡,搖了搖頭:“不曾,葉大人並不好男女之事,好像一心只爲皇上分憂。”
“那不結了,好好暗中盯着,將來自然就知道了。”歐陽說完,飛身躍下,跳進了劉家的前院。
張嚴站在房頂上,愣愣的半天說不出話,心想,難道從不爲女子動心的葉大人,這是看中了劉家的小姐?
只是……這小姐出身貧寒,實在和葉大人不匹配啊,但是,劉小姐死去多年的父親,不像是尋常人,還是要等北都那邊傳來消息,才知道,這劉家究竟是什麼來頭。
左思右想過後,張嚴正準備隱到黑暗中時,又忍不住的回頭看了眼。
他不像歐陽大人,高深莫測,胸中自有丘壑,他就是個武行出生的粗人,但劉家小姐這一手琴藝,確實驚人,但凡是聽過的人,很難不爲其所動,這歌,這曲,他也很喜歡,淺呤低唱中,不失豪邁,讓他對快樂二字,身不由己的涌出嚮往。
在劉玲復彈第二次時,歐陽從腰間摸出一根短蕭,不曾試音,一道如江河雲水奔騰的音節,附聲而起。
劉玲輕笑,擡起頭,瞳仁迷離的看向門外。
她知道,大哥用了調虎離山計,定然很快就被人發覺,能在她家佈滿盯梢的,不是胡小飛,就是歐陽,兩人在白天時,對這事隻字不提,就有用她當誘餌的含義,她怎能不識趣?
歐陽微微闔着眼,耳邊聽到,她的琴聲,絲毫不凌亂,反而有股配合之意的隨蕭合奏,一邊的嘴角便揚了揚,心中感嘆,那傢伙又錯過了一回。
有道是聞聲辯其人,這樣的從容淡定,沒有幾十年的定力,普通人怎麼可能做到?
就在張嚴聽得如癡如醉時,身邊如風過衣響,驚駭之下,張嚴警醒的握住刀柄,擡眼便看到一襲墨綠長衫的男子,已立在他五步之內。
“大人!”張嚴低聲驚道。
葉霄深邃的眸色,無所動容的揮了揮手:“退下吧。”
“是。”張嚴壓住琴蕭合奏時,帶給他的震撼,委身便消失在夜色裡。
真沒想到,纔剛剛回來,就聽到她和歐陽合奏,此曲到是動聽,肆意灑脫的像是江湖之人,難道,這是她所譜寫的?
歐陽耳畔動了動,嘴邊的笑意更濃了些,還以爲他錯過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最後一個音節落定,剎時,有如餘音嫋嫋,繞樑三圈。
歐陽一縱,又跳回了屋頂,跟葉霄肩並肩站在哪,俯視着劉家的書房。
一時間,所有人的耳裡,只有那磅礴而豪邁的曲調在心頭盤桓。
良久後,劉玲從屋裡走了出來,她擡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雙眼似能透過夜色,衝着歐陽和葉霄所站的地方,委身福了福,踩着步伐便回了後院。
“怎麼樣?不同凡響吧。”歐陽渾然不覺,此時他的口氣,也像極了吳道生,像在炫耀挖到了全璞之寶,又像是得意吾家有女初長成。
葉霄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這曲,這歌,我喜歡,稍後我去抄下來,話說,如果你能就此曲舞槍一番,那就更妙了,說不定,還能成爲千古美談。”歐陽很推崇的舔了下嘴脣。
葉霄哼了一聲,開口低道:“誰來了?”
“看她無事,便知不是那夥人,來的應當是白毅,說起來,今天我還和她暢談過一二,她說,她死裡逃生過一回,那一回,大夢一生,還真是有緣啊,你說是,還是不是?”歐陽話裡打着玄機,拿笑眼斜睨着葉霄。
葉霄修長的身軀猛的一顫,眸色瞬間染上霧靄。
大夢一生?她!!!!
若真是如此,那到是可以解釋,她爲何認識白毅了,怪不得,他第一眼看到她,就感覺她有些神奇,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