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入夜,她依然會忍不住去聽塔羅占卜,聽着憂傷的歌流着傷心的淚昏昏入睡,又很早驚醒。
她明白這樣下去對自己不利,也想着轉移注意力,繼續找門面找投資方向。
可是這個年頭滿大街貼着“轉讓”“出租”的門面房就是少人問津,她也傷腦筋:做什麼好呢?
飯店,她經營不來;加盟,貴的她怕虧。找來找去感覺還是得從原始消費上着手,她在網上聯繫了一家“成人用品無人售貨”商,賣什麼成年人都懂的。
一來二去和招商的業務員瞭解下來,佩雲決定親自赴合肥考察一下他們的公司再說。合肥離南京很近,從火車南站坐高鐵也就五十分鐘,她在網上訂了票,想着晚上可以趕回來。
第二天,她早得很早,匆匆趕往火車站,到了那裡有兩個人來接她。在車站還是要掃碼、量體溫一系列程序,讓人隱隱有種沉重感。
有兩個人開個奔馳車來接她,到了類似一個開發區工廠的地方,裡邊人很少很冷清,應該就是租的兩層樓,一層放機器一層放展示產品,總共就零星看到兩三人在那裡。而那些架子上的產品是他們代銷的,發貨他們找上家拿賺差價。那個娃娃做得真是粗糙……藍佩雲是個外行也看得出來點。
然後就是被銷售人員請進一間房間做起了思想工作,軟磨硬泡。藍佩雲是過來人了,在上海做生意時什麼人也都見過,雖然她之後當了好幾年的全職媽媽家庭婦女,但見識閱歷一直在的。所以她在籤合同時提出了補充協議:如果能在四天之內對方派的人員能找到人來幫她找到1000元以內的租地,如若不成,退還首付款,雙方各承擔一半找店人的三天住宿費。
結果,那傢伙來只找了一天就退縮了:“你這地方找不到便宜的,找不到你想要的!”
還好佩雲在籤合同時留了個心眼,按照合同履行只損失了幾百塊錢,權當成一次經驗吧。
* * *
走在人來車往川流不息的馬路上,她常常會駐足片刻地走神,看看有沒有他開的車、有沒有他的背影,可是沒有一人的背影會像她的歐巴、沒有一輛車是他的車牌號碼。繼而,她的嘴角掛上一縷自嘲的微笑。
她討厭自己爲什麼忘不掉,Tony的樣貌身影就像一個背景牆一樣環繞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尤其是到了晚上,不到凌晨無法入睡,就是一直在想與他在一起時的情景,然後淚流滿面。
十二歲的女兒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道:“媽,你怎麼這麼久還忘不掉那個人,換了我轉眼就忘,渣男有什麼好留戀的!”
除了送女兒上下學,買菜做飯打掃衛生和看股票做些理財,她就是這樣一直宅在家裡,偶爾會出去騎個車透個風,也不想跟親戚朋友聯絡。這樣子的她,鑽牛角尖的她,如何能遇見真命天子呢?
塔羅牌占卜中說他會回來、他不會回來,究竟回不回來不知道,反正三個月過去心中的那個人仍然沒有回來,安靜地躺在微信好友欄裡沉默着,連半條訊息都沒有給她發過,哪怕她發些傷感的朋友圈或是一些美照動態。
等到十月初,藍佩雲已經不想再自欺欺人。她知道他應該不會回來了,這個人比想象中的要狠心得多,拋棄她就像拋棄一件用過的東西一樣絕決!可是,她確實被他傷害得很深,表面上她隻字未提,她是一個多麼要強的人哪!也許對方也知道她的性格,她不會去撒嬌或是死纏爛打的。
還記得與他初識時有一晚聊天,他對她說“他有一個夢想和計劃,而且是爲了他的兒子”,當時她並未深想,只是問他你的夢想是什麼?他說“企業的最高法人長。”對於韓國H企業的等級當時她並不很感興趣,但是現在想起來卻另有一番深意。他想爲自己兒子在公司鋪路?不僅僅是賺多少錢的問題而是仕途問題……大家都知道H企業是關係韓國經濟命脈的大集團公司,進入它的領導層之後不乏與上流社會攀上關係的想象空間。呀!這麼一想的話,確實是個大目標,而她則只是一個他需要時候的過客罷了。
可是這該死的男人,爲什麼一開始不說清楚,要在得到她的身心之後才這樣,渣男、混蛋!爲何她會這麼倒黴地遇上一個這樣的外國男人??難道真如塔羅牌說的:他和她是上輩子的業力?如果這麼想,也釋然一些了。
就算全世界都不在乎她,她也要努力令自己過得好、過得美!不能再回到過去!放下,Let go!
外表想改變可以通過化妝醫術,心靈的滋養改變卻非一朝一夕。首先,她不會放棄學習英語,只有把這門世界通關的語言學好了纔有才更有底氣,這一點還是有信心的,因爲自小她文科就好。雖然年紀大了記憶會有點衰退,但多用點心思學習還是比較的,她完全通過自己買書和網絡學習。
另外就是現實層面的物質基礎了。金錢對她來說也很重要,之前賣掉的那套小房子差不多到十月中旬可以收到全款。現如今的世道令人不敢再去然地投資生意,要養孩子養自己,父母年齡大了不知道何時需要用錢,她只想安安穩穩地做些安全的理財。
41歲,說老不老、說小不小的年紀,對於一個多思的女人來說,除了金錢以外,情感需求也是正常的。可是,那是比錢更難得到的東西,經過了前兩次情感洗禮以後讓佩雲開始明白。她明白,孩子陪不了自己幾年會離開會有自己的生活,而自己下半生的可以相知相惜的另一半會在哪裡?
2020年的中秋節和國慶節是一天,藍佩雲在公園的售票處發了一天的呆,耳邊響着領導的話:明天8:15上班哦,18點下班,別遲到!是啊,遊樂場平時沒人,全靠節假日撐起生意。
沒錯,她上班了,一份比較容易上手混日子的工作。最近她一直在想這份扣掉保險和路費只剩2000塊錢的工作究竟有何意義?是清閒,閒得你懷疑人生,可回家後她一個人要面對孩子家務一大攤子事……環顧望着那智障都能開啓的機器,面對麻木的同事,還有售票處重複簡單的事務、毫無生氣的自己。這難道就是人們想要的工作嗎?
明天雙節,她卻還要上班,她真的缺這兩三千塊錢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她比這裡的誰都有錢些,前幾年奮鬥的積蓄不是蓋的,要不是在股市的損失,此刻自己應該早就實現國內外幾套房子的夢想,在馬爾代夫度假了吧……
在回去擁擠的地鐵上,佩雲豁然想通了。既然那些工作都可以勝任且覺得無趣至極,既然不需要那點工資去賠上自己寶貴的時間,那何不去做些自己覺得有難度想達而未達成的事情呢?那些事情如果成了反而能帶給她更多的收益和成就感。想通了,自然就可以活得更通透了!歸根究底,她不是可以屈從於拿死工資的人,而現在的她完全可以做成時間和財富生活兩自由的人,她的狀態已是多少人豔羨的狀態而卻不自知。
可是,有一點她還沒有想通,那就是對所謂愛情的執念,對那個韓國人的夢想至今爲止沒有斷。
坐在擁擠的地鐵上,因爲又開始不爭氣地想那個人而坐過了一站,連忙下車返回,可思緒還是飄蕩在神智之外。終於,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頭,抱着必死一搏的心給那個好久不發信息的人發去一條:“我想你了。”
此刻多少恩怨情仇都不必說,她跟前夫都沒有講過如此的話,卻對他講了,多少對自己有點寒心。然後她把手放進包內不再敢看。
回家,做飯吃飯問小孩功課一系列事情之後,洗完澡了她纔敢拿出來手機充電,順便看下有沒有信息。微信,是她和他唯一的聯通方式。
九點多時,這句富有殺傷的話得到迴應。Tony回覆:“最近過得好嗎?”
廢話,能過得好嗎?她思索一下打字: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他問:爲什麼不知道?
她很想說因爲你不負責任地離開,但最後變成“我沒有心思工作,沒有心思與別人交流,學校的事情又很多,所以不知道這樣子好不好。”
簡單的聊天中她得知Tony一根腳趾骨折了。
這就算復聯了嗎?沒有以往熱戀時的暱稱互動,更像是來自一個遙遠朋友的問候。
第二天便是中秋國慶雙節,她辭職後準備好好陪女兒過個節,也準備請他來吃個晚飯。畢竟,人家孤身一人在南京不容易,她想讓他感受一點溫暖。
發出邀請後過了兩小時得到回覆,他今天還是在上班,晚上可以來吃飯具體時間到時與她確認。
於是,她呼叫還在玩手機遊戲的女兒:“你快去完成今天的作業啦,媽媽去買菜。”女兒沉迷於遊戲充耳不聞她也無奈,先去買菜了。
來到超市,眼前比想象的熱鬧,今天的超市是超級忙碌的,她想着吃點好的,就往螃蟹攤位擠去,平時那老闆娘很清閒,今天綁大閘蟹排着隊等她,15元一隻。可能因爲生意好的緣故她的嘴角溢着得意的笑意。
看着盆裡邊張牙舞爪的大閘蟹佩雲實在不敢下手去抓,以前她是從不幹這種事的,有老公在。可是現在老闆娘太忙了無暇顧及,在猶豫了一會兒後她向一個排隊的男士求助,那人爽快地幫她挑了四隻母蟹放進她的桶裡。然後等着老闆娘嫺熟地把它們綁好。
從買、洗、淘、切,到一個個燒好放到盤子裡,抽時間還化了個妝。整個下午她都沒有停歇過,可是要做一桌美味的中秋晚餐是她的信念,她甚至期待,他會給自己送上一個禮物,哪怕是門口小店買的一支花一個棒棒糖都可以。
與他約定的七點半過去十分鐘了,一切都準備好了Tony還沒有來。然後發來一條信息:把位置發給我。
一股失落從腳底涌上心頭,藍佩雲沒想到他在不久前戀愛時來過兩次家的他連小區位置都不記得了,但是她還是默默地發了過去,這個時候她不想讓任何不快情緒影響到今天的重聚。
可是不多會兒又來一條信息:幾棟幾號?
心裡涼透了,他確定有愛過自己嗎?有一絲絲的愛嗎?之前微信聊天記錄肯定是刪掉了,不然怎麼會連這個也忘記,她在他心裡難道淺淺地停留了一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