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桂枝在家嗎？”
“來了，來了。”
隨着聲音桂枝滷煮的大門被打開了。
“吳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晚什麼晚？現在才幾點你就關了門？怎麼？不做生意了？”
吳姐說着話，直接擠了進去。
“沒有，只是我人不太舒服，就早點關了店。”
夏桂芝並沒有阻攔吳姐，都是多年老姐妹，知根知底的。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吳姐聞言打量了一眼夏桂芝後，也有些吃驚。
滿頭的花發，稀疏而又凌亂，眼眶和臉頰都凹陷了下去，整個人顯得無比憔悴。
要知道以前夏桂芝是一個身材微胖的女人，現在竟然瘦到能見骨頭，關鍵是這才幾日時間。
“桂枝，我知道夏至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但是你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吳姐苦口婆心地道。
夏桂芝咳嗽了兩聲，沒接話茬，而是給吳姐倒了一杯水。
吳姐原名叫吳紅梅，也是鎮上的人，年紀比夏桂芝還要大幾歲。
“吳姐，我們兩認識有快三十年了吧？”夏桂芝忽然說道。
“哪有，那年夏至都十來歲了，最多二十多年吧。”吳姐也有點不確定地道。
主要時間太長了。
“都這麼長時間了啊，當初要不是吳姐，我們母子兩恐怕早就餓死在路上了。”夏桂芝說道。
“嗐，這都是多少年的老皇曆了，還提這事幹什麼？”吳姐不以爲意地道。
“人老了，就總是想念過去，想念吳姐的好……”夏桂芝道。
吳姐被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有什麼好的……”
她嘴上這樣說，臉上卻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其實心裡並不在意，但是被別人記在心裡，卻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那時候我真的是山窮水盡了，包裹裡就幾件夏至的衣服，我連一件衣服都沒，虧得遇上了吳姐您，那年頭家家都困難，只有吳姐您好心收留了我們，讓我們母子二人熬了過來……”
夏桂芝說着，說着，就開始垂淚起來。
“好了，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這些幹什麼，現在的日子不是已經……”
吳姐想起夏至的事，後半句又說不下去了。
“這都是命。”夏桂芝止住了哭聲，幽幽地道。
“屁的命，當初你要是聽姐的……”吳姐生氣地道。
不過看到夏桂芝這番模樣，又把話嚥了回去。
兩人多年的姐妹，其實中間也鬧紅過臉，好幾年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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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嘛，只要能惦記着對方的好，就不會記一輩子的仇。
“說真的，我現在有點後悔了，當初應該聽姐的。”夏桂芝眼裡有淚，臉上卻滿是笑容。
“現在後悔有什麼用，都成老太婆了，誰還願意娶你，娶回家當奶奶供着啊？”
說起這事，吳姐就來氣。
夏桂芝聞言也不生氣，反而笑着問道：“當年你給我介紹的那個男的，現在怎麼樣了？過得好嗎？”
“當然好，現在孫子都有好幾個了，天天帶着他老伴到處旅遊，日子過得不知道多自在。”
吳姐斜眼看着夏桂芝，想看她後悔的模樣。
可是夏桂芝並沒有露出什麼後悔或者懊惱之色，反而一臉欣慰。
“過得好就好。”她說。
“其實我騙你的，都多少年不聯繫了，我哪知道她好不好。”吳姐道。
夏桂芝笑着搖了搖頭。
然後道：“吳姐，你知道當初我爲什麼來到鎮上的嗎？”
“我哪知道？問過你多少回了，你也不說，神神叨叨的。”吳姐不滿地道。
“其實夏至出生的時候不傻的……”
夏至並不是一出生的時候智力就有問題。
而是因爲四歲那年一場高燒，燒壞了腦子，所以導致智力出了問題，智力一直停在了四歲的年紀。
“那時候家裡日子本來就不好過，我男人嫌夏至是個累贅，想讓我把他帶出去找個地方給丟掉，可是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我看着他從粉嫩的一團，慢慢的長大，每天跟在我後面媽媽呀，媽媽呀地叫着，你讓我怎麼捨得？”
吳姐聞言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大致也猜到最後的結果了。
“本來我男人自己想要把他帶出來丟掉的，我知道我攔不住他，我就跟他說，讓我去吧……”
吳姐並沒有多少意外，在那個年頭，正常孩子因爲養不活丟掉的都大有人在，何況還是智力有問題的。
雖然冷漠而又殘忍，但在那個年頭，這好像都是成了大家默認的一種規則。
“吳姐，謝謝。”夏桂芝再次道。
“嗐，說這些幹嘛，你早點休息吧，我也回去了。”吳姐站起來道。
她被夏桂芝的一番話，搞得也滿是傷感的。
“不着急，不是說時間還早嗎？你再坐一會，陪我說說話。”夏桂芝道。
吳姐看了一眼夏桂芝，沒有猶豫又坐了回去。
說實在的，她其實挺擔心夏桂芝的。
夏至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全部。
當年吳姐給她介紹了一個非常好的男人，但是夏桂芝因爲怕兒子受了委屈，愣是沒同意，爲此兩人鬧翻了臉，好幾年都沒來往。
“我看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要不明天去醫院看看？”重新坐回去的吳姐打量着夏桂芝道。
“沒事，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清楚。”夏桂芝不以爲意地道。
“唉，夏至是個好孩子，但是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想不到，你也不要過於自責，也不要太過難過，人活着，日子總還是要過的。”吳姐安慰道。
“這些道理我都懂，其實對夏至來說，這也許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夏桂芝看向黑洞洞的門外，幽幽地說道。
不是她心狠，而是因爲這世道，正常人活得都艱難，何況是一個不成常人。
她活着的時候，還有她照看着，可她要是死了呢？
她都不敢想象兒子會活成一個什麼樣子，每每想到這裡，她都愁得徹夜不眠。
這些道理吳姐都懂，要不是因爲夏至，夏桂芝現在的日子也會好很多。
也許會嫁給當初她介紹的那個男人，現在已經兒孫滿堂，跟着老伴幸福的到處旅遊，安度晚年。
“那車主人抓到了嗎？”吳姐問道。
夏桂芝搖了搖頭，其實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你等一下。”夏桂芝說着吃力的起身，然後走向裡間。
然後拿了一個放曲奇餅乾的盒子出來。
門：今天就兩章了，還有一章明天補上，太累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