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指間沙.經不起一縷清風吹送.便會消散一空.而他好像沒有臉面和立場再對碧落說一個不字.
“我知道了.我會按你說的做.”萬年的蒼老之感終於在毗摩質的身上體現.他弓了背脊一臉頹然.
“大哥.不是那餓鬼騙你.是你自己騙自己.如今碧落沒有告訴羅睺也不想嚇着你.所以先來西海找我.若不是我們放血放毒.這幾日她根本醒不來.等到那時.鬼柔你也娶了、羅睺你也傷了、帝釋天根本不需要任何考驗就能娶了碧落.因爲他和你都是天下最強的男子.若帝釋天都娶不了.日後誰還敢向碧落提親.”就算想.也不敢薄了天帝的顏面.華璐看着又顯得脆弱的毗摩質也於心不忍.可最後他還是說了:“大哥.你現在只圖自己開懷.根本不再考慮他人和大勢.”
“華璐.”毗摩質站直了身軀.高挺了胸膛:“碧落.你們說得對.紅榜已揭.我必須應了最後一局.”毗摩質咧嘴自嘲.碧落設了最後一關就是個局.是她逃婚的最後武器.而曾經自己卻真是動情的相信.只要他能過了最後一關.便能娶她回家.碧落對自己確實無情.卻對自己盡了義.
“華璐王.毗摩質王已經答應.你不要再擔心.回十芳殿陪王伯伯吧.他也擔心你.”碧落擡起小手拍打華璐的翅膀.示意他將自己放下.
華璐眼神悲憫.羽翅一伸將碧落送到了毗摩質懷裡:“這個時候.還是你抱着她更合情合理.王.若你再讓碧落有半點傷.我西海從此也不聽你號令.”
毗摩質神情複雜.看着臂膀中低垂頭顱碧落心中再次揪着:“對不起.女娃娃.”歉意化爲濃厚的靈力溫潤着碧落的身軀.
“你只要對得起修羅道就好.”碧落指着臥房一處說道:“既然你要大婚.我也要梳妝打扮.”
毗摩質一窒.心中盪漾的是酸.
碧落坐在鏡前.看着自己蒼白的臉.她衝着鏡子對身後的毗摩質問道:“我這副樣子像不像你最愛的止水.一副柔弱骨頭.一張人見人憐的小臉.”
毗摩質又一窒.看着鏡子中髮色無光的較弱碧落.她那神情真像萬年前的止水.“像...可你不是...”
“當然不是.這妝臺上的脂粉可是你爲鬼柔準備的.那箱子上的晨光寶珠嫁衣也是.”碧落笑了.她撐起身子幾個徐晃來到了嫁衣前.手中的質地是深海都沒有的龍絲編織.上面密密麻麻的嵌入了小米大小卻顆顆圓潤的紅色珍珠.這些珍珠縫出了龍鳳.拼出了祥雲.碧落兩手一展.將黑紅相間的嫁衣隨波展開.波光粼粼.珠光淋漓.
“這是萬年前的止水嫁給你時穿的喜袍嗎.”這麼短時間.毗摩質沒有那功夫去定製如此繁瑣的婚袍.
毗摩質眼神呆愣.他看着碧落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脫去.接着有將手中展開的晨光寶珠袍在水中翻轉一圈披到了自己身上.萬年前止水的嫁衣到了她身上如有了生命.珍珠龍鳳躍然而起.毗摩質眨眨眼.再仔細一看.原來是那背脊上的龍鳳圖案折射的水光盤踞在碧落身後.
“這是..止水的衣服..我一直留着...”卻一直將它們鎖在箱底.不敢碰不敢看.他一隻在等它們的主任回來.
“先借我穿來.”碧落看得出毗摩質的動搖.她一邊淡笑着一邊將繁瑣的盤扣合上.袍子不大不小裁剪合度.
“王.爲我最後一次束髮吧.你知道.我的雙臂實在沒什麼力氣去做這麼精細的事情.”碧落隨着波濤飄落回鏡前.對着呆愣的毗摩質說道.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牽連、過了這次.便是緣滅.
毗摩質心中再次動盪.這不是自己選的嗎.他選了最好得到的又失而復得的止水.放棄了走在前面不曾回頭的碧落.爲何.此刻隨着他手上斷開的銀髮.自己的心也跟着悲傷.
“止水曾笑話我.說我長了那麼多手就是爲了幫她束髮的.我可以盤出各種髮髻.不會鬆散.”毗摩質說起萬年前的往日.手中輕柔的掬起一束:“今天.我卻有些不會了....”因爲他知道.髮髻盤好.他們的緣分也就了了.
“是因爲我的頭髮枯竭了嗎.”碧落打岔.她不想再與毗摩質糾結情感的事情.
“對不起.”毗摩質手一抖.幾絲銀髮又斷了.飄在水裡.毗摩質眼神黯然.爲了不再折騰碧落的頭髮.爲她盤了最簡單的流雲髻.
碧落不言不語認真地對着鏡子畫着您娘子愛用的紅豔豔的出嫁妝.可那使不上力氣的手怎麼都畫不直秀氣的眉.
螺子黛被毗摩質接過.他緩緩地蹲下身子將碧落的身子轉過來.他輕輕地說:“若不嫌棄.這最後的妝容讓我幫你畫上.”
綠色的眸子裡有一閃而逝的傷痛.只有自己知道.她只想讓藏緣替自己畫上醜醜的妝.
碧落抖抖嘴脣將眼睛閉上.任由毗摩質用大大的掌擦過自己的臉.描了自己的眉.掃了自己的腮.點了自己的脣.
若嫁我不愛之人.何必在糾結誰爲自己上妝.
眨去淚光的碧落緩緩地張開眼眸.看到的是毗摩質癡了的三面.她扭頭看向水晶鏡.
美.連看慣了自己面容的她都被鏡中的豔光四射的女子驚了一瞬.
“止水當年說得沒錯.你這臂膀盤發化妝真是好用.”碧落收回視線.嘴角自嘲.
一陣尷尬.一時無言.最後變成滿室的寂靜.
碧落捻起一朵天界寶山上見過的火紅琉璃花插入髮髻.銀色的髮絲在琉璃花的映襯下顯出光澤.火紅的花又將碧落白嫩的小臉映射的更加鮮亮奪目.
“頭上簪花.喜嫁人家...”頭上簪了琉璃花...心卻插上了琉璃錐...碧落張開小嘴哼唱人家嫁娶的小調:吾是最美的姑娘.今日要嫁給最好的情郎;龍鳳燭火旺.珠簾搖牀帳;長髮糾纏結夫妻.有緣有份不相離;願與君白首共享天倫....
小調好聽、女聲細膩.歌謠唱得她自己酸澀滿腔.唱得毗摩質淚眼朦朧.
願與君白首共享天倫...
這首歌謠止水嫁給自己時唱過.那柔柔的祝願當初卻成了空.止水說.她羨慕人間凡人.可以共蒼老、共白頭.人生雖然短暫卻可以嚐遍酸甜苦痛.這一刻毗摩質心底的止水與淚眼中銀髮姑娘重合.
“碧落.你心中有人.但不是我.所以你誰也不想嫁.你愛的是同一座小城的和尚.是嗎.”毗摩質嗓音乾裂.字字句句像被狂風吹落的樹葉.爲何自己如此木訥愚笨.現在聽她唱起讓人心碎的凡間歌謠.他心中才將深埋的疑惑徹底想明白:
這真是孽緣.只是可恨自己明白的太晚太晚.就算現在心中翻騰的是嫉妒、悔恨、不甘最終卻只能化成無奈...對碧落是自己先放棄的.如今又有何立場再去計較、比較.
碧落拿起珠簾帶在額上.晶瑩的水晶左右晃盪.將她那張絕塵的美麗臉龐遮擋.
“走吧.先去緣起.告訴鬼柔.你要娶的是我.”
“碧落.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留在人間的人有着止水的眼睛.那是自己不願醒來的夢境.
“你覺得是我破壞你的好事.毗摩質.這句話你還是留着給你的餓鬼說.她的鬼心遠比我的要黑.”碧落嘴角含笑.一步一搖的依偎到毗摩質懷裡:“對了.你還要好好抱着我.我這較弱身子可是你口中的止水害的.”
碧落腳下一輕便落入毗摩質懷抱裡:“毗摩質王.你和鬼柔真的很配.永遠分不清愛的是誰.”她是睚疵必報的修羅女.她的心疼定要要加倍還給他們.讓他們也嚐嚐心酸的滋味.傷她的有四人:鬼柔、毗摩質更有帝釋天.當然還有斑若苦.
毗摩質咬了牙齒.心中早就亂了頭緒. 背後的海水被薄膜格擋住.然後隱了去.當他們再張開眼睛.自己已經抱着身穿喜袍的碧落回到了繁花似錦的緣起小院.
屋內的門也應聲而開.身穿白衣華服的止水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質!”先是一聲驚喜訝然而止.
“你...抱着的..是...”那身刺眼的黑底火鳳的照耀衣襬生生的刮疼了止水的眼球.她瞪大了眼睛向後退了兩步.
“不許你叫我夫君質.往日你脫光衣裙爬上質的牀可以說是臭不要臉.”清脆的女聲透過珠簾搖搖晃晃地飄向整個小院:“我怎麼能忘了.你根本沒臉沒皮.”
“碧落.碧落.”止水發狂.她狠狠地嚼着這兩個字恨不得將碧落生吞活剝.
“質.我怕得很.瞧瞧.我哪裡騙了你.她用鬼魄已經害了我一次.要不是我身強體壯.只怕如今被你抱在懷裡的是一具修羅屍骨.”
“碧落.”止水猛然收去陰狠的表情.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立刻涌出了委屈:“質.我只是一時糊塗.她那日找我說要毀了你我姻緣.我..我當時衝動...”
“衝動.據我所知這羅剎的鬼魄可不是一衝動就能提煉出來.難道...你那鬼魄是鬼母的.是她給你如此多的鬼魄.所以你才能快速的變了人形....”話趕話.事接事.原本碧落猜忌的事情終於有的定論.鬼柔假山失蹤那些時日去的不是天界.是鬼母身旁.
與帝釋天合作的不止是紅果、鬼柔、鬼楚、還有鬼母.
茅塞頓開的碧落悲切一笑.她何德何能能讓帝釋天去與那閻王、鬼母交易.她背後還有啥能讓他如此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