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在環山公路上行駛的時間,陸敬和周畯兩人到達拉曼山嶺頂端的齒珠峰時,已經用了整整七個小時。齒珠峰形如其名,山巒頂端大大小小的尖峰參差不齊。其景色也與資料上描述的所差無幾,這裡的確是一個雲霧繚繞,怪石嶙峋的所在。
當陸敬和周畯兩人趴在任務指定地點等待目標時天色已近傍晚。晚霞映紅了天空,一層層淡橘色的雲彩靜靜地浮在半山腰,像極了一條條色彩繽紛的紗衣。天邊、山尖、山間霧氣遍佈着金黃色的光芒,漫蓋了整片山嶺。
四周靜極了,也美極了,恬靜的叫人窒息。
“真漂亮啊……”周畯放下背上的槍支,由衷感嘆着,“哎,真沉……”
“你最好把嘴閉上。”陸敬白了周畯一眼,將手中的槍托的稍高些,也算是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
“這狙擊槍也太沉了,我果然不是當狙擊手的料。”周畯嘴裡抱怨着,將狙擊槍順手放在地上,轉了個身,原本趴着的姿勢索性變成了仰躺。
陸敬與周畯搭檔這麼久,對他的脾氣相當瞭解。別瞧他平日看上去有些懶散,但真到有狀況時還是靠的住的。所以陸敬對周畯的鬆懈視而不見,只是默默地觀察着四周的地形與目標可能出現的方位。
“喂,還早着呢,現在才……”
“噓……”陸敬突然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什麼聲音?”
“什麼什麼聲……”話才說到一半,周畯也聽到了,那自下方山腳邊傳來的車輪聲。兩人對視一眼,迅速調整姿勢,將身子轉向聲源處趴着,他們同時握好狙擊槍,隨時準備射擊。
陸敬和周畯心裡都很清楚,狙擊手的大忌就是抱團待在一起執行任務。一般情況下,這種小規模的埋伏交給一個狙擊手就夠了。人一多,不但沒有必要還容易影響發揮,萬一被對方發現還容易一死死兩個。就算此次任務需要兩個狙擊手,也絕對沒有必要待在一起。他們可以一個埋伏在山道的北方山腰,一個埋伏在山道的南方山腰,從而提高命中目標的機率。
然而,游擊隊這次卻註明要兩人同時守在同一點位,原因是“怕對方在其餘點位有所埋伏”。
當時周畯就和陸敬討論過這個問題:偌大的山嶺,即便對方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在整座山上都設有陷阱。何況按他們兩人的作戰經驗,怎麼也不可能如此不小心,在偷襲對方的情況下反倒中了對方埋伏。
當時,對於周畯的埋怨陸敬只是淡淡答道:“隨他們去,他們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只要第一時間幹掉目標就行了。不就是狙殺一輛破車的司機麼?”
周畯道:“我還是搞不明白,既然只有一個點位是安全的,爲什麼非要我們兩個人一起去?”
“上面不是寫着對方棘手嗎?萬一我們哪個死了,另一個好收屍。”
……
……
兩人安靜地趴在山頂,兩把狙擊槍同時瞄準着山腳下發出聲響的方向。他們都在等待着,等待自己狙擊槍上的瞄準鏡內,那個淡紅色的十字中央出現目標。
發動機聲音越來越近,陸敬感覺目標就快要出現了。於是他握緊槍體,手指輕輕觸碰在扳機處。輕輕的,輕輕的……
來了!
綠色的車頭露了出來。
再等會,別緊張,再等會陸敬。沉住氣,等車身完全駛出山腳,等駕駛艙完全暴露在鏡頭中,再扣下扳機。
於此同時,車頭部分纔剛剛駛出山腳,卻有一個人比陸敬更緊張。他周身上下已被汗水浸的溼透,額上臉上,遍佈豆大的汗珠。
這個不是別人,正是與陸敬共同執行任務的周畯。而造成他緊張的理由,卻是因爲在接受這個任務前,自己與游擊隊長的一番對話 ——
“隊長,你給我手槍做什麼?”
“帶着它,有額外的任務要單獨給你。”
“你直接說啊,搞的這麼復……”
“這次任務中,你和陸敬在拉曼山嶺上守的那輛車,是東洲陸戰隊的軍用武裝車。”
“武裝車?那豈不是很危險?”
“你別告訴陸敬這次的目標是東洲,看看他當時做出的第一反應。如果他在目標出現時有絲毫的猶豫,就說明他還沒把自己當左霜的人。”
“爲什麼?陸敬近幾年在左霜的表現都……”
“你沒必要知道,我只能告訴你陸敬的真實身份很是可疑。”
“唔……如果他有猶豫,就用這把手槍殺了他?這會不會太殘酷了點?”
“這是交給你的任務,沒有殘酷與不殘酷,只有完成與未完成。”
“這就是游擊隊要派兩個人前去的原因?可爲什麼不讓我和他各守山的兩邊,他一猶豫我就用狙擊槍殺了他?”
“陸敬很聰明,如果他在發現目標是東洲後,也許會想到此次任務的真正目的。他一旦有所警覺,估計你不是他的對手。所以這次任務你絕不允許失手。近距離的手槍,更穩妥……”
“哎,真是個無聊又老套的測試啊……”
……
……
哦?是軍用車輛?
陸敬在看清車身後,稍有意外地揚了揚眉。心裡暗笑道:還是輛武裝車,難怪說對方棘手,原來……
等等,這車身上熟悉的圖樣是……東洲?
呵,本想讓周畯先開槍好領功的,現在看來算了。這一槍還是由我來開,讓我來看看是我的槍法更準,還是東洲的運氣更好。
瞄準鏡對準了駕駛艙司機的座位,扣下扳機!
“嗤……”輕輕一聲槍響,子彈從消音狙擊槍127口徑的槍膛中射出,不偏不倚擊中目標。而那輛戰車,也因司機的死亡而拐了個極速的彎,撞上了山道一邊。
“好極了!”陸敬歡呼一聲迅速收起槍支起身,剛要打道回府,卻看到身邊的周畯站着身子,用手槍對着他的腦袋。
“你……”陸敬皺眉,對搭檔的這個舉動十分不解。
周畯被他問的一愣,立時火速將手槍插回腰間,連連擺手道:“沒,沒什麼,我……我剛纔只是擔心你一槍打不死司機,想要補上一槍。”
陸敬沉默,眼神冰冷地看着周畯,腦中迅速分析起搭檔想害自己的原因。
也就在此時,他們又突然聽到山腳下傳來一下巨大的爆破聲。
“快趴下!!”
陸敬第一反應就是對方反擊了,而根據他對東洲的瞭解,只要車裡有一個人沒死,絕對可以迅速找到狙殺司機兇手的所在位置。
他的預測果然應驗了,只聽轟隆一聲巨響,身邊的樹木草皮飛濺,泥土和岩石瞬間淹沒了整個山頂。而他和周畯的身子,也都被壓在了一顆倒下的大槐樹下。
“混蛋!”周畯滿臉泥土地咒罵着,“那車上居然會有反坦克火箭。”
煙塵還未散去,陸敬揉了揉嘴,吐出一口泥土後道:“爲什麼要殺我。”
周畯看了看陸敬,搖了搖頭。不知是否認還是不能說的意思。
槐樹很大很粗,壓的兩人動彈不得。而陸敬之所以要急着問周畯殺害自己的原因,是因爲他知道如果現在不把話說清楚,等山腳下的火箭炮再來一發,他們都得死。
於是陸敬又問了一次:“爲什麼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