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冬城發來語音信息說:你生的兒子太難帶了!真是隨了你!我哄了半個小時還哭哭哭,吵死人了!
我既憤怒又心痛,按住話筒大聲的吼道:你根本不配做爸爸,當然不會哄孩子了,從他出生那一刻起,你看過他幾眼,抱過他幾次?你還記得吧,當時我在醫院生了兒子,住院一個星期你都沒有來看一眼!
一想到這事,我心裡對楊冬城就恨之入骨,當初在生兒子的時候,半夜羊水突然破了,他電話死活打不通,爸媽把我送到醫院後,牀位緊缺,生產時又碰上大出血,簡直是要了命!我一隻腳都踏進陰曹地府了,最後還被拉回來了。
我醒過來就想啊,連閻王爺都不想讓兒子失去媽媽,才把我放回來了,然而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楊冬城只來過一次!待了不到半小時就走了,他嫌兒子哭鬧不休,而公婆居然連面都不露!我只聽說有的老人重男輕女,可我生的兒子他們連看都不看一眼,我坐月子的時候,經常以淚洗面,大概是這樣,兒子一直就很愛哭鬧……
爸媽照顧我做完月子後,便一直是我照顧兒子,每天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沒有人搭手,我在家做牛做馬,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如今回想起來,仍然覺得心痛心酸,不知道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發過去的語音沒有得到迴應,心口上早就被無數尖針扎的千瘡百孔,思來想去怎麼都不安心,便準備給楊冬城打電話。
這時,家裡的電話突然打進來,我立馬接聽起來,老媽語氣淡淡的開口說:“我們聯繫上楊冬城了,他帶着小澤回老家了,他就是想讓你也回去,優優…”
我不想聽她的勸說,便直接打斷她的話,忍不住回道:“媽,你們能不能不要把我往他身邊推!你們知道我跟着他過的什麼日子嗎?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他找女人都是小事,關鍵他經常打我啊!如果你們不想看着我被他打死,就不要再勸我了!”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急着喂喂兩聲,便聽見老媽低低的嗚咽聲,她吸了一下鼻子,說:“我們爲了你,心都操碎了…”
我的眼淚頓時如泉噴涌,我不是個孝順的女兒,辜負了他們的養育之恩,我真的恨自己,爲什麼偏偏選擇楊冬城這樣的男人!
老媽沉默的掛斷了電話,我沒有勇氣再打過去,倒在沙發上嚎啕大哭,最後哭的昏天暗地,渾身癱軟,直到眼睛乾澀流不出眼淚了。
……
不知過了多久,等我揉着發疼的雙眼,外面已經通天亮了,我伸手摸到手機,連着按幾下都是黑屏,肯定是沒電自動關機了。
我急忙把電衝上,看看時間,已經快到上班時間了,接着很多來電提醒的短信息蜂擁而至,點開看,都是家裡打的。
我右眼皮不安的跳動着,搞得我心裡慌慌的,趕緊回電話,響了很久纔有人接聽,是老爸的聲音:“喂,沈優你怎麼回事,電話都打不通,你媽住院了!”
我整顆心直往下沉,着急忙慌的問清楚詳細地址後,立馬用清水洗把臉穿好衣服往樓下衝,老爸說半夜的時候,老媽起來上廁所,突然暈倒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這小心臟怎麼承受得了!老媽肯定是因爲我的事急火攻心吧,內心不禁愧疚死了。
我連走帶跑的趕到住院樓,找到老媽住的病房,一推開門,房間裡一股難聞的氣味便撲鼻而來,狹小的病房裡,有六張牀,實在擁擠不堪。
老媽整個人看起來都沒精神,發白的些許頭髮亂蓬蓬的頂在頭上,兩眼無神,臉色憔悴,我鼻子一酸,眼眶頓時變得溼潤了,心疼的要命。
她靠在牀上,張開發白的嘴脣小聲的說:“優優你來啦,沒地方坐,就坐在牀邊吧,哭什麼呀,我沒什麼事,醫生只是說好好休息。”
但是我心裡依然感到不安,如坐鍼氈的待了一會兒,便打算找主治醫生打聽情況,心想着有什麼不好的得趕緊治療,年紀大了毛病肯定就多了。
主治醫生很平靜的說道:“沈小姐,你媽媽的病情是,心腦血管梗塞高血壓,主要會覺得胸悶,喘不過氣時就會暈倒,問題不大,吃藥打針或者輸液都可以。”
我急忙追問:“那我們平時需要注意什麼?”
“建議低鹽飲食,低脂肪飲食,一定要禁菸酒,這應該沒問題,還有要避免情緒激動,適當運動。”
聽到醫生這麼說,我心裡總算好受一點,“謝謝醫生,我們會注意的,另外想問一下,還有別的病房嗎?想給我媽重新換間人少的。”
醫生看看我,略帶微笑的回答:“有啊,兩人間,三人間,都有,你到繳費的地方辦理就可以了。”
我客氣的道謝後便去重新換病房,老媽有點不情願的說:“只是住兩天,湊合一下就行了,不要浪費錢。”
我哪裡捨得讓老媽受苦,不管她念叨什麼,我都執意換了一個兩人間的病房,頓時覺得寬敞多了,味道也沒那麼難聞。
我打電話給肖芸請了假,打算一天都在醫院陪着老媽,都是因爲我的事,才讓她遭這份罪,臨到中午的時候,醫院食堂的飯菜不好,我便到外面飯店買。
在返回到醫院門口的時候,碰巧遇到了鍾昊然,他看我的眼神有點複雜,臉上面無表情,冷冰冰的。
我們有段時間沒交集了,他應該不想理睬我,於是我很自覺的裝作不認識繼續往前走,胳膊卻被他拉住,不是很用力。
“聽說你做了凌勝峰的女人,是麼?”鍾昊然一開口,聲音很不自然。
我沒想到他突然這麼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岔開話題說道:“我媽住院了,還在病房裡等着吃飯,我先回去了。”
鍾昊然沒打算讓我走,他拉着我的手腕說:“阿姨的病不要緊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我淡定自如的回答:“沒什麼要緊的,住兩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鍾醫生去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
鍾昊然揪着眉,雙眼定定的看着我,“我陪你過去看看,反正也沒事,我們很久不見了,等下好好聊聊。”
我脫口而出的拒絕道:“等下我沒時間,還有別的事要忙。”
鍾昊然的眼神忽然變得黯淡,他失落的說道:“沈優,我始終不明白,你爲什麼寧願墮落,寧願跟着凌勝峰,寧願遭受外人的罵名,卻唯獨不肯接受我。”
每次看到他受傷的眼神,我只能在心底默默的說着對不起,內疚越來越深,但我仍然無能爲力。
我沒說話,他接着又說道:“我姐夫…跟我姐復婚是遲早的事,沈優,你不要越陷越深,我不想看到你受傷害。”
我的心不由得一顫,擡起眼看他,疑惑的問:“你不是嫌我髒,罵我賤麼?爲什麼還要這樣對我?你不是應該對我恨之入骨麼?不應該巴不得我被傷害被懲罰麼?”
鍾昊然緊緊的抿着嘴脣,擠出一行話來:“沒錯,有時候我真的恨你,特別恨,我經常捫心自問,到底哪裡配不上你,你有什麼資格高高在上的,將我拒之千里之外。尤其是知道你跟了凌勝峰,我想殺死你的心都有!我在心裡詛咒你一百遍,一千遍,可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就捨不得了…”
按理來說,聽到這番話,我應該會覺得感動,但我心裡只有自責和內疚,站在面前的男人優秀的無可挑剔,只怪我自己沒有這福氣擁有。
“我要離開濱城回老家了,我這樣的煙花女人,你不用惦記在心裡,儘快忘記我吧,我會祝福你永遠幸福。”不知道爲什麼我會說這些,心情平靜的如同一片沒有波瀾的湖水。
鍾昊然愣怔片刻,不解的問道:“爲什麼要離開這裡?是不是我姐找你麻煩,逼你離開姐夫,離開這裡?她手段是挺狠毒的,但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麼樣。”
我勉強的扯扯嘴角,淡淡的回答說:“跟你姐姐沒關係,她沒有找我麻煩,我老公把兒子帶回老家了,我只能跟着回去。”
鍾昊然激動的說道:“你不是要跟他離婚嗎?這是什麼意思,回老家跟他重新開始生活?沈優,你到底怎麼回事,把自己的生活過的一塌糊塗。”
他形容的太貼切了,我把自己的生活過的一塌糊塗。誰能懂我的無奈…我默默不語的走了,鍾昊然停在原地喊我,我始終沒有回頭。
我忽然想明白了,也許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夾在鍾昊然和凌勝峰中間,我也很疲憊,還有鍾美玲,我哪裡會有好日子過…
反正跟誰過日子,都是湊合着過。只要能和兒子在一起,回去跟楊冬城一起,又有何不可,至少兒子能有個完整的家。
我不知道怎麼會冒出這樣的念頭,大概是徹底絕望了,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光亮,我軟弱,我無能,我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