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太沉默了,肖芸在興奮之餘終於注意到我,把話題轉移到我身上,主動問林律師:“林凡,你最近有時間吧?沈優的離婚案有時間接手嗎?”
林律師頭也不擡便直接回答:“有時間接,沈小姐,你跟我說下大致情況吧,我看看需要解決哪些問題…”
我早就在腦海裡理清思路了,有條有理的開口說:“我們結婚不到一年,感情不和,他經常對我實行家暴,我想離婚,他不同意,沒有財產糾紛,有個兒子一歲半,我想要撫養權,林律師,您看這官司能贏嗎?”
林律師握着筷子的手停在空中,他微微擡起眼看我,“你老公經常打你?家暴嚴重嗎?有沒有直接證據?”
我如實相告,沒有一絲隱瞞:“特別嚴重,好幾次都是往死裡打,頭破血流,胳膊骨折,但是證據不多,以前太蠢了,不懂用法律保護自己。昨晚他在家門樓道里打了我,我拍了些受傷的照片,晚上回去找物業,看看能不能調出監控視頻。”
林律師的表情微微一怔,呆了幾秒後纔開口:“如果他再動手打你,一定要把證據留好,最好能有視頻。”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道:“要不要這樣,我找朋友暗中偷拍,然後故意刺激他動手打人…”
什麼時候我竟然學會使用伎倆了,果然人都是被逼出來的,萬不得已的時候也想用些手段了。
林律師遲疑片刻後阻止道:“暫時不需要這麼做,你回去後把現有的證據整理好給我,然後再看情況,也許沒那麼複雜。”
我乖乖的點頭說好,他接着又詢問:“你年齡應該很小吧,爲什麼這麼早結婚生孩子了?你和你老公,是怎麼認識的?”
難道這跟離婚有關係嗎?我沒有馬上回話,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慮,便解釋道:“你作爲我的當事人,我得對你的情況瞭如指掌,不然到時候會很被動。”
我抿着嘴脣點點頭,緩緩的說道:“我們是初中同學,畢業都沒上學了,他瘋狂的追我,很寵愛我,戀愛幾年都沒變過,後來意外懷孕,打算生下來,結果從孕期,他性情大變,和以前截然不同,剛開始只是口無遮攔的亂罵人,到後來直接動手打我,每次都說要打死我,是我太愚蠢,沒發現他的真面目…”
林律師很認真的傾聽,目光始終圍繞着我,時不時的點頭表示他聽進去了,他的眼神裡流動着一絲異樣的光彩,大概是在同情我吧,坐在旁邊的肖芸都忍不住發出驚歎的聲音,睜大眼睛望着我。
“你們存在的問題,除了家暴,還有沒有其他原因,矛盾越多,勝訴的可能肯定更大,希望沈小姐不要對我隱瞞。”林律師的雙眸直勾勾的盯着我,他好像能洞察我的內心世界…
因爲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把被迫去夜場上班的事說出來,他和肖芸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我,尤其肖芸,我們是同事,如果她說出去,別的同事會怎麼議論我!
我承受不起流言蜚語的攻擊,只好撒了謊:“他經常夜不歸宿,在外面有沒有女人,我不能確定,只是懷疑。”
林律師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脣,深深的酒窩凹陷下去,看上去十分迷人,好在我不是花癡,對帥哥絕緣。
“這樣,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出軌的證據,那麼勝訴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了。”林律師正兒八經的說完,接着繼續說道:“我可以幫你找證據。”
他的話音一落,肖芸便激動的替我打抱不平,“你老公太不是人了!居然這麼殘暴,要是我,我早就離婚了!這日子怎麼過的下去!”
我無精打采的說道:“我早就提過離婚,他不同意啊,每次拿兒子或是我爸媽來威脅,想想都火大,說到底都怪自己沒文化,什麼都不懂,才被他騙的團團轉。”
以前每次提到離婚,楊冬城就說我帶不走兒子,因爲戶口上在他那邊的,我都信以爲真,如果早離婚早解脫了,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地步。
林律師把手搭在桌上,手指很有節奏的敲打着,漫不經心的問:“很多女人,尤其年輕女人,離婚不要孩子,帶拖油瓶很難找個好男人,你爲什麼要爭奪撫養權?”
我毫不誇張的說出掏心窩的話:“說真的,兒子是我活着的希望,是我的命,只有想到兒子,我才覺得幸福…如果得不到兒子的撫養權,我寧願不離婚。”
林律師輕輕皺了皺眉,欲言又止,接着又夾菜吃,不知道在想什麼。
肖芸看着我勸說道:“我有個朋未婚生了孩子,過得不好,把孩子扔給男方,自己重新開始,現在過得很幸福。優優,你真的要爲了孩子賠上一輩子的幸福啊?”
我輕聲嘆息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家人朋友都這麼勸我,但是,只能說這就是個人的命吧,我沒有勇氣拋棄兒子。”
林律師擡起頭定定的對我說:“沈小姐放心,孩子的撫養權我一定幫你爭取到手,說實在的,我很佩服你,你看起來很柔弱,但內心很堅強。”
他的眼神裡露出很堅定的光彩,我相信他的話,微微一笑說了聲謝謝,心裡緊繃的弦終於鬆下來了,再等等,等離婚就好了。
林律師時不時的詢問些情況,我們也聊些別的話題,他的話不多,多半都是我跟肖芸在聊。
散場時,我拎着包去吧檯結賬,服務員卻說已經付過錢了,我回頭看了一眼林律師,他正在跟肖芸面對面說話,難道是他中途把錢付了?
看到林律師過來,服務員再次肯定的對我說:“對,就是那位先生付的錢。”
這頓飯至少幾百塊,本來就是我有事需要人家幫忙,怎麼好意思讓他請客,於是在下樓走到門口時,我把錢給他,他死活不肯要,我們倆站在大街上推來推去。
肖芸笑哈哈的說道:“優優,你別跟林律師爭了,反正他單身,有錢沒處花,嘿嘿,你留着買好吃的!”
林律師勾起脣角笑着,深深的酒窩露出來,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我難爲情的說道:“那好吧,下次我請客,林律師不許跟我搶!”
他微微笑着點點頭,笑容燦爛的如沐春風,給人很美好的感覺。我們相互留下電話,他說:“既然都是肖芸的朋友,我們就別客套了,你喊我林凡就行了,我也喊你沈優吧。”
“好啊,林凡,名字很好聽。”我純屬沒話找話。
“沈優…”林凡輕聲喊了聲,但沒再說話。
我原本打算打車回家,但林凡堅持說道:“反正我都要送肖芸回去的,順便好人做到底,一起送了唄!”
肖芸便直接拉着我上車,我們的家根本不是順路,但肖芸的家更近,所以林凡說先送她回去,我偷偷看了眼肖芸,她臉上似乎有種失落的表情。
她不停的找話題跟林凡聊天,我越發覺得她對林凡有意思,但她跟現任都在準備結婚了,她不會移情別戀了吧?
我無聊的在心裡胡亂猜測,沒多久,便到達肖芸家小區了,林凡特意下車送她到門口,我看着肖芸依依不捨的走了。
林凡重新回到車上時,我隨口開玩笑說了句:“你和肖芸看起來很般配,如果在一起肯定很幸福。”
誰知他居然冒出一句話:“我們曾經本來就是戀人,但性格不合適,我們只好分手了,她現在的男朋友挺好,而且要結婚了。”
我頓時怔住,難怪不得從肖芸一顰一笑中,都流露出似有若無的情愫,他們居然曾是戀人,真可惜。
“你們都還沒有放下彼此吧,感覺你們心裡都還有對方。”女人的直覺很準的,我想,應該沒猜錯。
沉默片刻,林凡低啞的聲音緩緩的傳過來,“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放下,反正我早就放下了,畢竟分手有三年了,時間能淡化所有的傷痛。”
聽着他說這種話,我感覺女人始終是最可悲的,男人對感情,拿得起放得下,但女人,一旦用情至深,要忘記一個人恐怕得要一輩子。
當然,之所以放不下,是因爲還沒有被傷的徹底,一旦被傷的無法承受,便自然而然的放下了。
我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麼,林凡突然又問我:“你對你老公,還有感情嗎?都說女人心腸軟,很念舊,尤其是生命裡的第一個男人。”
呵呵,如果到現在我對楊冬城還念念不忘,我簡直就是至賤無敵了,“我對他早就沒感情了,雖然曾經很愛,但早就被傷的心死了。”
林凡輕聲嗯了一聲,沒再說話,我突然覺得怪怪的,我們纔剛認識,居然能直接聊關於感情的話題了…我從來不喜歡跟別人說起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