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是墮落兩個字,他和世俗眼光有什麼不同?迄今爲止,至少我問心無愧,我沒有爲了錢出賣身體,出賣自尊。
當然了,他各方面的條件都那麼優秀,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再正常不過了,但他了解我的現狀嗎?沒學歷沒文化,打工家族,丈夫靠不住,兒子尚幼,我不得不每天來回奔波賺辛苦錢。
“沈優,你倒是說話呀?答應我離開這種地方,好不好?你有什麼困難,讓我來幫你,可以嗎?”鍾昊然憂心忡忡的逼問着。
我擰着眉,無奈的苦笑道:“我的生活一團糟,這是一個無底洞,你不是觀世音菩薩,最好不要插手進來,小心無法全身而退。”
我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希望他能知難而退,然而他仍然不死心的規勸:“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在這裡沉淪,我不能坐視不理,我不像你跟座冰山似的,做不到冷血無情,反正你的事,我管定了。”
要怎樣他才肯死心?徹底的絕望嗎?只有這樣纔會心如死灰?好啊。
“鍾醫生,麻煩你不要擅作主張,也許這種生活你看不起,但我樂在其中,明白嗎?每天有大把大把的錢花,有什麼不好?年輕就是資本,難道我要等自己老去?”我在說出違心話時,心都在顫抖,在揪扯着,一下一下,很疼。
我不想這樣侮辱自己,但也許別無他法,鍾昊然的眼眸中迸發出一股失望,心痛,憤怒……的複雜情緒。
“沈優,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真是送了我一份特殊難忘的禮物!”沉默片刻後,鍾昊然微微低着頭,發出一聲低吼。
這行話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來,能想象得到,他很心痛!好端端的慶祝生日,卻倒黴的碰上我,好興致一掃而光,呵呵…
我用力的扯起笑容看着他,心卻跟着在痛,如果我還是那個單純的我,會不會真的跟他牽手一起走?
然而現實告訴我們,生活裡沒有如果…
“鍾醫生,生日快樂,希望祝福沒有遲到。”我用淡淡的口吻說出來,淡淡的掃過他的臉,一點也不重視。
鍾昊然憤憤的從牙齒縫裡蹦出一句話:“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再也不要遇見你,髒了我的眼,更髒了我向往的愛情。”
我頓時怔住,愣愣的看着他,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他的言語,都充斥着冰冷,如同冰窖般的冷,令我不寒而慄,我渾身一顫,稍稍緩過神來…
鍾昊然決絕的撞開我,冷漠的背影從我眼前消失不見,我知道,他非常憤怒,甚至非常恨我。
我喃喃的自言自語:“是啊,像他這樣優秀的人,卻有眼無珠的喜歡上我,喜歡上我這種女人…”
但我這種女人怎麼了?我靠自己的雙手工作掙錢,沒有靠賣弄什麼!看不起我的人,我也同樣不在乎!
我悶悶不樂的回到包廂,客人們正玩的興致勃勃,樂呵呵的說道:“你總算回來了,快來幫我們倒酒吧。”
轉瞬間我立即投身於工作之中,看着他們有說有笑的,我才被感染的心情稍稍好轉,這羣人的酒量真是好,包括這幾個女人,空酒瓶堆了一沓,也沒人喝醉。
等到將近兩點半,他們纔有人提出要回家睡覺了,其中有人還精神抖擻,戀戀不捨的不想走,然後又接着玩了半小時,才慢騰騰的結賬走人。
我瞌睡的都睜不開眼睛,夢瑤在化妝間等我,趴在桌上睡着了,我拍拍她的臉,她滿臉脹的通紅,嘴裡說着胡話:“不要碰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敢情這是喝醉了,哎,我嘆嘆氣說道:“看來只能把她扛回家了。”
夢瑤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好在我一滴酒都沒有喝,她的雙手摟住我脖子,幾乎整個人壓到我身上。
我艱難的攙着夢瑤走到門口,外面竟然嘩啦啦的在下雨,一陣陣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這些天一直很燥熱,莫非這是要下雨的節奏?濱城很少遇到下雨天,若真是下場雨就好了,每天熱的喉嚨冒泡。
這樣最好,本來就打算打的回家,我這身板把她扛回家,得把我累的虛脫。我們站在門口等車,結果他們都停在路邊就別人攔截了。
我只能硬着頭皮扶着夢瑤衝進雨裡,雨點密密麻麻的打在我們身上,冰涼冰涼的,渾身顫着,但感覺很舒服,涼爽!
有輛出租車在旁邊停下,副駕駛上有人,我便繼續看後面的車,結果聽到有人說:“沈優!你傻站着幹什麼呀!趕緊上車!”
我被驚了一下,轉頭去看,居然是鍾昊然,他怎麼還在這裡,他都那麼嫌棄我了,我纔不想搭理他。
“你先走吧,我等下一輛。”我沒好氣的回道。
鍾昊然拉開車門下來,先把夢瑤塞進車裡,又把我塞進去。我坐在後排盯着他的後腦勺,在心裡琢磨着,他又想做什麼?我們不是都翻臉了嗎?
出租車一直開到家樓下,鍾昊然跟着下車,夢瑤剛走兩步,突然嘔吐起來,捂着肚子跑過去抱着一棵樹狂吐不止,我趕緊跟過去輕輕拍她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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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感覺頭頂上的雨似乎變小了,擡頭一看,是鍾昊然用衣服遮擋着,他的舉止令我心裡一股暖流涌過,同時更加覺得對不起他。
夢瑤吐的天昏地暗,好不容易停下來,卻直接坐到地上,草坪上都溼漉漉的沾着雨水,她也能跟沒事的坐下去。
我趕緊扶她起來,她的身體直往下沉,搞得我一點力都使不上。
“你拿着衣服擋雨,我來扶她吧。”鍾昊然心平氣和的開口,把衣服給我,就抱着夢瑤往樓道里走。
我們走進電梯時,裡面沒人,夢瑤靠着電梯迷糊不醒,鍾昊然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一言不發。
等到把夢瑤拖回臥室,我給她換上乾淨的衣服,鍾昊然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上,頭髮上的水漬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我默默的走到浴室拿了乾淨的毛巾,“你擦擦頭髮吧,別感冒了。”
鍾昊然接過毛巾讓我在他旁邊坐下,突然間,他把毛巾放在我頭上,輕輕的揉搓起來,我感覺很不自在,便要站起來。
“坐着別動,你頭髮都溼透了,體質又差,很容易感冒生病的。”鍾昊然輕聲說着,聲音很溫柔,他這是怎麼了?之前不是對我大發雷霆,氣勢洶洶嗎?
他怎麼跟凌勝峰一個樣了,開始讓我也捉摸不透了。我站起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毛巾,“我自己來吧,你喝點水吧,我們家只有五塊錢一桶的礦泉水。”
鍾昊然一臉木然的看着我,怔怔的說出口:“你們是不是經常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像她那樣,吐的要死不活的。”
反正他已經知道了,我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從容不迫的回答:“差不多吧,我酒量不好,不是經常喝。”
他抿抿嘴脣繼續說:“但是做你們這行的,很多時候身不由己,肯定被別人強迫灌酒吧,沈優,這份工作太危險了,我幫你重新找一個合適你的,好不好?”
我頓時無語,到現在他還想說服我,我冷冷的笑着,不屑的說道:“很多事你不懂,不要再枉費心思了,我這樣挺好的,別爲我感到不值,再說你也不是救世主。”
鍾昊然忽然激動起來:“我可以做你的救世主,沈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願意跟你一起承擔,你不要排斥我,不要把我拒之千里之外,好不好?”
他越是這樣,我心裡越難過,我自嘲的笑着諷刺道:“我有什麼好的,根本不值得你這樣,我還有個一歲的兒子,你能接受嗎?你的家人能接受嗎?世俗的眼光很可怕的,鍾昊然,你給不了我安定的生活,就不要再苦苦糾纏。”
鍾昊然臉上的表情瞬時僵住,他之前知道我已婚,但沒想到我還有孩子吧!呵呵,這就是造化弄人!
我揚起脣角微笑着看他,他英俊的臉龐如同死灰,蒼白的沒有血色,他認識我可真夠倒黴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底線吧。
鍾昊然咽咽口水,不停的點着頭說道:“我知道了,你是爲了賺錢養兒子,所以纔去那種地方的,對不對?是不是我給你安定的生活,你就離開那裡?”
我被震驚到了,沒想到他還能說這種話,我眨眨眼睛,清醒的對他說:“你不要衝動,不要太善良,想要拯救我,不用同情我的,你先回家好好想想吧。”
說實話,他很年輕,做事容易衝動,我當初就是衝動犯下的錯誤,我不想看到他也這樣,他抵抗不了的。
鍾昊然一動不動的看着我,稍稍沉默後,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不是同情你,而是想保護你,想疼愛你,讓你幸福。”
他跟凌勝峰不一樣,他擅長說些甜言蜜語,而我雖然年紀不大,但經歷早就過了耳聽愛情的年紀。
曾經楊冬城也這樣說過,要保護我,疼愛我一輩子,讓我幸福。
結果呢?一切恍然如夢,皆成空。